雨太大了,雖然打了傘,她身上還是免不了被淋濕,容易感染風寒。

元謹又將袍子外搭著的薄綢披風脫下來,二話不說便裹在她身上。

“不用了……”溫瑤正擦著身上淋濕了的地方,忽的感覺被整個包裹住,忙小小掙了一下。

“用。”他一個字,讓她噤了聲,停住了動作。

待她被裹牢了,透不進去半絲風,他才漫不經心問:

“你一個人進來的?沒讓寶順送?”

溫瑤一抬頭,借著室內微弱燭光,看著麵前精雕玉琢的人,心髒猛的一跳,及時壓下被美色**的興奮:

“是啊,我一個人進來就行了。”

“不怕?”

溫瑤聳聳肩:“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更不懼佛祖。五爺不也是一樣嗎?”

兩個都不信鬼神的,便也就對視一眼,沒說話了。

半會兒,溫瑤才先開了口:“其實正好我也想找五爺。”

元謹一抬眉,看向她。

“我白天跟你見過麵後,回了慈和宮,又發現了一件事,” 溫瑤一字一句,將剛才進去拿傘時順便帶的木匣從懷裏拿出來,遞過去:“這是太後從江南行宮回來路上用過的妝奩盒,裏麵有一股甜香味,正好就是我那天在珍獸園身上的甜香味。”

元謹俯下臉,輕嗅了一下木匣,凝思。

”還有,我讓下麵的掌藥與典藥翻查了一下最近各宮各殿用衛茅的記錄,發現慈和宮剛好取用過衛茅。所以,現在證據,都指向了太後,”溫瑤看著他,“還有動機,太後一直想讓寧王重登太子位,也是很充足的。”

元謹望著她:“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後背後鋪排的這一切?”

溫瑤點頭:“證據和動機都有了。還有,那個珍獸園的內侍不是也自殺了嗎?還有,能派人混入祥丙宮的藥庫放衛茅栽贓元廷煥……這兩件事,怕隻有太後這樣的權勢地位,才能做得出吧?”

元謹薄唇微微一動,將匣子放入她手掌,卻淡淡道:“沒錯,證據動機都齊了。但這件事,恐怕還真的不是太後所為。”

溫瑤一頓,看清楚他篤定的神色,想必是發現了什麽:“為什麽這麽肯定?不是太後,那是誰?你是不是已查到了什麽?”

他今天留在宮裏這麽長的時辰,就是為了查清楚這件事,也就點點頭,嗯了一聲。

溫瑤心髒一下懸起來:

“……究竟是誰?”

元謹半步走到她跟前,俯下頭頸,唇湊於她耳珠邊,輕聲道出一個名字。

溫瑤深吸口氣,一下子凝在了當下。

懷疑所有人,都不可能懷疑到那人頭上。

怎麽會……

不可能吧?

*

溫瑤回慈和宮時,夜色更深了。

雨也沒有停,非但沒停,還越來越大了。

她進了廊下,收起傘,看一眼台階外越來越大的雨,下得天地間霧氣騰騰,連景色都看不清,心也似乎跌入了一片霧氣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半晌,才遙遙看一眼隔壁元若住的東配殿,眼眸裏多了幾許說不出的意味。

隨後,進了屋。

……

一夜之後,雨依舊在下。

一大清晨,溫瑤起來,洗漱換衣後,如平日一樣,去了東配殿,伺候元若服用上午的湯藥。

元若也已經起來了,正趴在窗邊看雨。

最近雖然雨水多,但京城難得有這麽大的雨。

從昨晚下到今晚,就像天被捅破了個洞一樣。

殿室外的院子的低窪處,都積了水漬,宮人們正在清理。

看見溫瑤來了,元若仍趴在窗上,沒挪身,隻招呼了一聲:“仙女姐姐,快看這雨,下得還真大。我從出生到現在,好像還沒見過京城下這麽大的雨呢~”

溫瑤走過去,將窗子放下來,免得外麵的風雨吹進來:“身子才剛剛好,不要又染了風寒。”

元若一貫的聽她的話,也就爬起來,坐好了,待溫瑤遞來湯藥,如平日一樣,乖巧地一飲而盡。

溫瑤在一旁看著他乖乖喝藥的樣子,睫毛微動。

像他這麽大的孩子,喝藥都像上刑一樣。

便是像自家弟弟四郎那麽懂事,之前在盤山村,每次喝藥都免不了要做很久的思想工作,還得她給一顆壓苦的蜂蜜糖。

可元若每次喝藥卻一點都不費心,連小孩子必備的壓苦糖果都不需要,是個耐得住吃苦的。

其實,早就應該看出來,他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了。

她眼神忽閃,沒來由歎息了一聲。

元若喝完湯藥,將空碗放在一邊,接過絲帕擦了擦嘴,又看一眼窗外的大雨,大眼睛露出幾分擔憂:

“今天這麽大的雨,吳王啟程去往皇陵的路,也不知好不好走。”

溫瑤也就輕聲說:“殿下當真體恤吳王。不過,還請殿下放心,我剛收到了消息,昨日後半夜的暴雨毀了城郊的淡水橋,目前還在搶修。淡水橋是去往皇陵唯一的路,加上欽天監觀天象,說京城及附近暴雨至少持續三五天,所以吳王今天怕是走不了了,恐得挪到幾日後。”

元若盯著窗外雨勢的眼神動,卻看不出任何情緒不動,須臾,轉過頭來,溫然一笑:“如此就好了。”

溫瑤看著元若這般關心兄長一家的樣子,欲言又止,卻又終究沒說話,隻淡淡問:“今日殿下打算如何安排,可是在殿內讀書?”

元若剛從行宮回來,因童太後念著他身體剛恢複,沒讓他去禦書房上課,每日隻在慈和宮將養著,所以每日元若都是自己安排功課與玩樂。

元若托著腮,考慮了一下:“我倒是想出去活絡一下筋骨,隻這個天氣,不好遊園,也不好泛舟,怕是隻能待在殿裏了。”

溫瑤若有所思地揚起唇:“如果殿下真的想出去玩玩,倒也不是不可以。西域日前進貢了好幾匹汗血寶馬,平邑王正好今天有空閑,在禦馬監那邊挑馬,若殿下願意,倒是可以去玩玩,也能找平邑王學學挑選良駒寶馬的技巧。反正馬廄在室內,也不用被風吹雨打。”

元若和平時一樣,聽到哪裏好玩就坐不住了:

“好啊,那肯定好玩。還等什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