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了一己私欲,唆使柏楊去欺壓同窗,陰險毒辣,哪裏還有半點像太傅府的千金?自幼從祖父長輩那兒學得的家規教養都去哪裏了?”蔣仲懷眉心薄怒升起,“便是溫司藥對你動手,也隻是代我們蔣家清理門戶,怪不得她!你現在是想怎麽樣?還想大吵大鬧,弄得祖父他們都知道,甚至街頭巷尾都知道嗎?”

蔣妍被兄長這麽一提醒,總算一個激靈,冷靜下來。

沒錯,若她跑回去告狀,自己唆使堂弟柏楊去與溫四郎對著幹,又鬧得眾人皆知,愛麵子的祖父肯定要狠狠責罰自己一場。

她咬咬牙,被蔣仲懷再一次鎮下來,哇一聲捂著嘴,盡量不發出聲,朝巷子外跑去,卻又被蔣仲懷吼了一聲:“從側門進去!別走大門!被人瞧見你這樣子, 你想解釋都難!”

蔣妍從未受過這種氣,被打了,非但不能舉報打自己的人,還要躲著藏著,不能聲張,這次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卻也隻能含恨調頭,朝太傅府側門奔跑去。

蔣仲懷見妹妹離開,臉上的暗沉暫時退散,恢複了幾分清俊儒雅的臉色,望向溫瑤:

“放心,溫司藥,我會同國子監那邊的師長說明這次你弟弟打架的原委,你弟弟絕對不會被除名。另外,我會讓柏楊去跟你弟弟好生道歉,下不為例。”

溫瑤行了個禮:“有勞蔣大人。”

“溫司藥言重了,是舍妹自己太不成器,也是我這個當兄長的太失職,本以為上次酒樓之後,她再不敢冒犯司藥,沒想到卻將手伸到了司藥家人身上……”說到這裏,蔣仲懷臉色又變得不太好看。

溫瑤也就直言:“冒犯我,我倒是可以不計較,但若冒犯我家人,我必要追究到底。不過既然蔣大人已經承諾我弟弟不會開除名,也會督促蔣小姐下不為例,那我也就看在蔣大人的麵子上,暫時罷了。”

“放心。”

溫瑤與蔣仲懷說完,一附身,告辭,剛轉身沒走兩步,卻聽蔣仲懷在身後輕喊住自己:

“溫司藥。”

溫瑤回頭:“蔣大人還有別的事?”

蔣仲懷遲疑了一下,俊臉上露出幾分與之前不大一樣的靦腆,甚至還有幾分不好意思:

“仲懷送給溫司藥的那些醫書,溫司藥可還滿意?”

溫瑤沒想到他是問這個,看他的神態居然有幾分少男懷春的樣子,倒是禁不住唇瓣一彎:“蔣大人送給我的都是些絕版失傳的古籍,杏林中人都求之不得的,我豈會不滿意?”

蔣仲懷看著她的微笑,心中莫名一慌,俄頃才醒過神,點頭:“那就好。”

溫瑤離開巷子,與青橘一起回到了馬車上。

青橘顯然也看到蔣仲懷進了巷子,一上車便忍不住說:“溫司藥莫怪奴婢多嘴,你今天就這麽直接跑來直接找蔣妍算賬,雖然解恨,但也未免衝動了些,萬一那蔣妍真的跑去告狀,她好歹也是蔣太傅的孫女,溫司藥恐怕也脫不了責罰……幸好溫司藥今天運氣好,蔣大人剛好回來得巧,阻止了蔣妍。話說回來,溫司藥與蔣大人也算是極有緣分了,每次都能剛好碰上給你救急。”

溫瑤鬧騰了一場,也累了,眯著眼,唇瓣挑起一抹光澤:“哪有那麽巧的事?這世上大多是巧合,不過是人為。”

“啊?溫司藥你的意思是上次他去酒樓給你解圍,是特意過去的,根本不是剛巧經過?”

溫瑤依舊懶懶閉著雙眸:“那會兒根本不是翰林院散值的時辰,另外,我事後看了下,從翰林院回太傅府也不必經過那酒樓。”

所以,應該是蔣仲懷特意過去的。

青橘吸了口氣,又道:“那這次也是蔣大人特意趕回來為司藥你解圍?”

“不,這次倒不是蔣大人特意趕回來的。”溫瑤一挑唇。

青橘一詫:“那是……”

“是我看這個時辰蔣大人也該散值回家了,才挑了這個時候來太傅府。”

這次的巧合,是她製造的。

青橘釋然,會心一笑。

兩人正說著,不一會兒,馬車卻一個刹車。

兩人條件反射往前慣性衝去,青橘將溫瑤下意識攙穩,然後撩開簾子對車夫道:“怎麽回事?差點摔著了溫司藥。”

車夫也是很無辜:“有個小娘子突然就從路邊衝出來,小的一下子躲閃不及。”

溫瑤朝馬車前方望去,此刻途徑的是一條僻靜小道,左右道旁都沒什麽人,隻看見一襲纖影站在正前麵的馬車下,遙遙看去,有兩分眼熟,但一時也想不出是誰。

直到那小娘子撞著膽子走近了幾步,怯怯:“奴家拜見溫司藥。驚擾了溫司藥,切莫怪罪。

溫瑤近距離看清楚了,方才記起來。

是那晚在遊雲居見過一麵的步依慈。

她不是正住在元謹的別院嗎?怎麽會來找自己?

車夫見是溫瑤認識的,也就沒責罵步依慈,轉過頭看一眼溫瑤。

溫瑤也就眯了眯眸:“步姑娘這是找我?”

青橘一聽“步姑娘”三個字,立刻也知道了麵前這個看起來嬌弱無骨的小娘子是誰了,莫名生了幾分警惕。

步依慈點頭,抿了抿唇,聲音嬌嬌怯怯,形似其人:“是。奴家有話想同溫司藥說幾句,不知溫司藥可方便?”

您老人家都已經親自衝到我車子麵前了,還問我方不方便?溫瑤眨了一下睫,罷了,倒也好奇這個步依慈找自己的目的,也就一轉頭,正看見道旁有一片小林子,下了馬車。

青橘想跟上,溫瑤隻道:“不妨, 你就在林子裏等著吧。”

步依慈看見溫瑤一個人下了車,默默端詳她一眼,呼吸頓滯。

比起那晚在遊雲居在匆匆一麵,今天可能是白天見著,越發能感受到這小女官的美貌。

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頗為自負,覺得就算是京城那些名媛千金,都不一定勝過自己多少,她們無非是比自己命好罷了。

加上年少起就沒入遊雲居,被**得吹拉彈唱、歌舞棋藝樣樣精通,她更是自傲於除了罪臣家眷這個身份,天下沒有幾個女子能趕得上自己。

可在這女官麵前,她人生竟是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