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爹說的客人是謝佑祖。

謝佑祖竟是來了京城。

難怪讓她特意回家一趟。

謝佑祖看見溫瑤,露出笑靨,長身站起來:“二娘,許久沒見了。嗯,我是前幾日到的,前天便來了溫家,與溫叔叔夫妻見了麵。”

溫天孝今天也在家,亦站起身,對女兒說:“我與你娘見他來了京城,便也就留他住在家裏。又想著你多時沒見著你謝哥,才遞信進宮跟你講了一聲。”

溫瑤開心不已:“謝哥你怎麽突然來了京城?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啊?是來看望咱們的嗎?對了,幹娘還好吧?"

謝佑祖笑意頓時消失,遲疑了一下。

三娘與溫家夫妻也跟著臉色暗沉下來。

溫瑤察覺到不對勁兒,心裏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

果然,謝佑祖喉結狠狠一動,才忍住顫抖:“我娘,病逝了。在我來京城前兩個月,便走了。”

溫瑤心頭狠狠一跳,腦子也跟著嗡嗡作響,鼻頭酸澀,紅了眼圈,卻也不意外。

程氏患的乳腺方麵的疾病其實很嚴重了。

隻全靠她當時施針開藥給保著,加上程氏本身是將門出身的女兒,體質好,才能多熬些日子。

但便是再能熬,生命也是到了最後。

隻沒料到,最後一麵也不曾見到。

三娘得知程氏去世,本已經陪著謝佑祖哭了兩天,好容易今天才平息下來,此刻見姐姐難過,又忍不住哇一聲捂著嘴哭出來。

梅氏雖離家多年,卻也記得程氏的好,更知道自己與丈夫不在盤山村的那些年,程氏對自己的三個孩子很好,想著也是心酸不已,摟住三娘,抽泣起來。

溫瑤強壓下悲慟:“謝哥,你怎麽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找人捎個信也是好的啊。”

若得知幹娘快油盡燈枯,她一定想辦法要回利川縣去看她一次。

謝佑祖忍住悲痛:“我娘最後一次病倒後,我本來也想捎信給你們,但娘卻說了,你如今在宮裏當差,不像在其他地方,不方便隨時告假,兩地相隔遙遠,你更不可能馬上回利川縣,跟你說了,平白給你添麻煩,到時候你若是走不開,反倒幹著急。所以讓我不要跟你說。”

溫瑤眼淚嘩的留流下來,幹娘總是這麽善解人意,便是到了臨終之際,還是為她著想。

她還想著,等程氏想開了,不那麽排斥京城了,讓謝佑祖帶程氏一塊兒來京城居住生活呢,到時候,兩家人就能在一起,重新當鄰居了。

可是,如今……再看不到幹娘了。

謝佑祖安慰起她:“二娘你放心,我娘走的時候很安詳,她說了,這輩子有你當幹女兒,是她修來的福分,最後的日子,她能從盤山村搬到縣城桂花巷的宅子裏,過的日子那麽好,也全靠你。她也不枉這一生了。”

溫家一家幾口都默然不語,暗自擦淚,緬懷著程氏的好。

許久,才都一個個恢複過來。

梅氏看一眼三娘,三娘擦把眼淚,打起精神:“姐回來了,那就留在家裏吃頓飯再走。飯菜都做好了,我去讓婆子們去廚房拿出來!”

雖如今家裏有了下人,爹晉升了太醫院的太醫,娘是太子乳母,姐姐更是皇宮裏的紅人女官,但三娘還是跟以前一樣,從沒將自己當什麽千金小姐,做事也不假手於人,經常自己幹。

說著,就風風火火跑了。

梅氏則進去喊四郎與小團子出來吃飯了。

趁開飯之前的時光,溫瑤則將謝佑祖拉到了一邊:“謝哥,幹娘雖不在了,卻肯定也想你好好生活,越活越好。你既然來了京城,也別走了,一個人回縣城,形單影隻,觸景傷情。你就留在京城,跟咱們家一起,彼此有個照應,也不寂寞。對你以後的前程也好。”

以前謝佑祖不好留在京城,是因為程氏不喜歡京城,又生怕被舊人發現了他們母子的身份,引起麻煩。

現在,程氏不在了,謝佑祖唯一的牽掛與顧慮沒了,應該可以安心留在這裏了。

謝佑祖似乎也是這麽想的,沉吟了會兒,點點頭:“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娘去世了,我也不想回去了。這次來京城,我便想著看能不能辦個武館,在這裏生活下去。”

“嗯嗯!”溫瑤立刻支持地點點頭,“你在縣城便在武館做事,有經驗,加上你騎射皆能,肯定有一番成就!京城達官貴人多,富戶更是多如牛毛,家中想學武的子弟也比利川縣更多,到時候你一定客似雲來,生意爆好。你放心去選址,若有難處或者少銀子,就跟我說,千萬別拿我當外人。”

京城的地皮租金都貴,她怕謝佑祖在這裏做生意剛起步,會有點困難。

謝佑祖溫和笑:“你放心,我有點積蓄,再加上娘也給我留了一點遺物,能換一些銀子,加上還有……劉處基伯伯那邊也會襄助我,應該用不著讓你幫忙。”

溫瑤聽到劉處基這個名字,一頓,繼而又將他拉到了角落,避開人,聲音壓得更低:

“謝哥,你與劉處基還有來往嗎?”

謝佑祖知道她在擔憂什麽,也就低聲回答:“我來京城後,去德賢莊看過劉伯伯一次。但你放心,劉伯伯知道我沒有為祖父報仇的心,更沒想爭天下的野心,隻想過平平淡淡的日子,所以也很尊重我的想法,從沒提過別的事,也不會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溫瑤也就沒再說什麽,隻道:“京城人多口雜,眼線眾多。你今後留在京城,務必要比在利川縣更小心,謹慎。你的家世與出身,千萬不能曝光。所以今後……”‘

這正是程氏生前擔憂的。

既然程氏不在了,她就要為程氏提醒一下謝佑祖。

謝佑祖明白他在想什麽,會心說:“我明白。我今後會盡量少與德賢莊那邊接觸。總之,我謝佑祖,隻是金陵府利川縣盤山村的一個山野農夫而已。曾經是,今後也是。”

溫瑤寬慰地點點頭,又忽的一笑:“其實謝哥你這次打算長居京城,是不是還因為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