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答應了式萬州去式峰那兒瞧瞧,式粼還是磨蹭了足足七天。

想著這漫長的七天時間足夠式峰細品如坐針氈的滋味了,式粼便拎著登門禮,抱著貓貓鑽進了自家馬車。

阿安坐在馬車外頭,揮鞭的動作都透著一股得意,往常式峰的隨從阿壽總是狗仗人勢地壓他一頭,他這回跟著式粼去錦繡布莊,可得耀武揚威一番。

但尺玉不開心,剛加工回來的野狸子肉幹,他還沒開始嚐呢,就拎了兩大包給式峰,心疼死他了……

貓貓蔫頭耷腦地用小眼神一個勁兒地瞥肉幹,式粼怎麽會瞧不出貓貓心思,他用嘴唇夾著貓貓後頸肉,將貓貓夾得站在腿上,才鬆開嘴解釋。

“這回肉幹加工得多,你和姬烏兩個就算敞開肚子吃也未必吃得完。今天給式峰送去些,主要是想告訴他無論在山裏鼓搗回來什麽,咱們都笑納,畢竟野狸子的肉也是很香的。”

“吃不完可以給我阿姐送去些啊,她估計都沒吃過天敵味兒肉幹呢!”尺玉就是不喜歡式峰,鼓著腮幫子生胖氣。

“哥哥知道,你阿姐的那份肉幹阿泰都給備好了。”式粼架著尺玉的胳肢窩,把生氣包的臉蛋親扁後,抱小孩似的讓尺玉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貓大腚,“聽說遊止葉領你阿姐回遊府了,明天咱們去看看,哥哥也很好奇他們感情培養得怎麽樣了。”

式粼一說起遊止葉那個愣頭青,就憋不住想笑,他就不信遊止葉能扛得過軟糯的小貓咪……

“我阿姐之前那是沒使美人計好嗎?她要是想開了稍微**一下姓遊的,姓遊的肯定走不動道!”

尺玉說起這個就忍不住翹尾巴,肉墊在式粼肩膀踩呀踩的,“我們純白獅貓和白狐一族,在妖嶺可是顏值扛把子,而且貓貓比狐狸香多了!!”

“那還用說,我的小午寶最香了,早上哥哥都沒稀罕夠。”式粼借機吧嗒吧嗒親了好幾口貓腦門,而後又是一頓蹭頭殺。

“別別別,你別給我毛蹭打結了。”尺玉前爪鎖式粼的喉,脖子向後梗著,“還有,我忘了跟你說下午我要出趟門,晚膳的時候回來。”

“出門?是又要去逛街嗎?”式粼不想讓尺玉離開他半步,掌心兜著貓腚商量說,“明天從遊府回來,哥哥陪小午一起好不好?”

“不好,你怎麽這麽黏貓啊!”尺玉一口回絕。

他這趟是想進山挑塊好石料做硯台的,話本裏說,兩個人若是相戀,要偶爾製造些驚喜,所以他不想讓式粼提前知道。

“小午不喜歡哥哥黏著?”

式粼有點小失落,但不多,誰讓小貓咪生來就是個毛茸茸的獨行俠呢,他表示尊重,反正到時間尺玉自然會回來吃飯。

“不是的!我就是在布莊憋得難受,想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尺玉見式粼情緒不太高,前爪摟著式粼脖子,鼻尖碰鼻尖,“再說你下午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我也不能總睡大覺不是?小公貓不運動是會發福的。”

“好,那我的小午出去溜達吧。”

式粼不以為意地攬著貓腰,歪頭衝馬車外的阿安喊道,“對了阿安,前兩日跟你說的小飛鼠有眉目了嗎?”

“小飛鼠?”尺玉眼睛噌地一亮。

“回東家的話,聽手底下的人說前兩天已經捉到一隻了,這兩天他們還在守著,等湊齊您要的一對兒他們就回來了,說不好已經在路上了呢。”

阿安臉上掛著美滋滋的笑,因為他能聽見式粼與小仙貓聊天,有種被主子信任的感覺。

“在路上了?那我下午不出去了!”尺玉抖抖少了兩根聰明毛的耳朵,貓頭咣當倒在式粼肩膀上,“式粼哥哥給我空一間屋子吧,省得我把臥房玩得亂七八糟。”

“不出去了嗎?阿安雖這麽說,可小飛鼠未必拿得回來。”式粼垂視著胸前的小腦袋,吸貓的癮說來就來,“哥哥想吸一下小午肚肚。”

“吸!式粼哥哥想怎麽吸就怎麽吸!!”

貓貓蟲一頓亂拱後成功將肚皮翻到式粼麵前,貓貓肚肚上的毛毛不敵背毛濃密,若隱若現的neinei像覆了一層薄雪的梅花,呈若隱若現的嫩粉色。

尺玉乖巧地蜷起前爪,貓腿完全放鬆地伸展著,一雙湛藍色的貓瞳深情地注視式粼,與早先親貓如殺貓的聲嘶力竭截然相反。

“我的小午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式粼俯身親吻癱在膝蓋上的貓貓肚肚。

他何嚐不知這似蜜的小貓是用小飛鼠換的,但還是得誇一誇才行,萬一就洗腦了呢。

……

馬車剛一停在錦繡布莊門前,未待走進門去,便能聽出那股賠錢的靜來,因為成衣館壓根就沒有客人。

布莊掌櫃也很愁,愁得反複在門前張望,但他並不認得式粼的馬車,所以見有客登門,急匆匆地笑臉相迎,“裏邊請裏邊清,請問您是選布料,還是……”

布莊掌櫃話說一半,見式粼掀開簾子,笑容陡然僵在臉上。

他訥訥地叫了一聲二少爺,退到了一旁。

式粼置若罔聞地抱貓下馬車,伶俐的阿安立即上前一步,接過掌櫃的招呼聲,“我們東家是受老東家囑托,來你們布莊傳授經營之道的,你們東家呢?”

阿安難得有機會揚眉吐氣,胸膛挺得跟什麽似的。

“喲,一個下人都敢議論主子了——”

聲音比腳步快了三分,下一秒,式峰搖著折扇緩緩從成衣館走出。

“大哥這是說得哪裏話?”式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式粼此番不過是順祖父的意走個過場,權當是與大哥敘敘舊了。這不?新做的肉幹,專門帶給大哥嚐嚐。”

阿安得令拎著肉幹上前一步,隻不過將肉幹遞給式峰身後的阿壽時,阿壽未接,肉幹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進了我式家的門,就要守我式家的規矩。”式峰嘴角揚著笑,眸色卻是冷的,他此刻拿式粼沒轍,隻能將氣撒在下人,“阿壽,掌嘴。”

“是,東家。”

阿壽回了主子的話,反手一巴掌抽在阿安臉上,啪地一聲脆響,須臾間在阿安臉上烙下一個通紅的五指印。

阿安咬著後槽牙,惡狠狠地等著阿壽,他很清楚阿壽看不起他,否則糊弄一巴掌也就算了,不至於抽得他耳朵嗡嗡響。

“大哥說得沒錯,既然進了式家的門,必然要守式家的規矩,但我東來布莊的規矩,是不受下人之辱。”

式粼語罷轉臉看向挨打的阿安,淡淡道,“愣著做什麽,區區下人敢當著我的麵打我的人,我這麵子往哪裏擱?給我狠狠地扇回去。”

方才那巴掌都未將阿安打出淚花,因為式粼一句話紅了眼眶,他深深頷首,哽咽道:“阿安知錯——”

跟著將兩包肉幹拎在同一隻手上,麵向阿壽,掄圓了手臂甩了上去,他這一巴掌鉚足了勁兒,直接給阿壽扇了一跟頭。

東來布莊的下人向來都是一個頂十個用,可不像錦繡布莊的下人跟軟腳蝦似的。

打回去之後,阿安差點沒樂出聲來。

這一幕給一旁的掌櫃看傻了……

打小蔫聲蔫氣的軟柿子如今竟與式峰正麵剛上了,如此底氣任誰看都是出自式萬州的默許。

他在錦繡布莊也勞碌了半輩子,每每月底去老東家那邊匯報經營情況,總會抬不起頭,兩家布莊的訂單契相差甚遠,也難怪老東家縱容式粼這一回。

看來式家要變天了。

阿壽跌坐在地後,式峰的臉隨即垮了下來,他看都沒看一眼嘴角淌血的阿壽,咬著後槽牙從齒縫擠出一句,“丟人現眼,還不給我起來!”

周遭的安靜使得式峰聲音中的冷漠盡數傳達,阿壽顧不上臉頰火辣,踉踉蹌蹌地起身,甚至連拳頭都不敢在袖中緊握,他垂著頭,發髻也散了一半,看起來狼狽極了。

但這一切,式峰看不到。

在式峰眼裏,他輸了,他的狗輸了,他從山裏捉回來的野狸子輸了,就連他的下人都比不過式粼的下人,這讓他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他看著式粼懷中慵懶的白貓,恨不得將其重重摔在地上,用腳踩爆它的頭!

他要看式粼崩潰,他要式粼一蹶不振,他要式粼從他眼前徹底消失!!

尺玉被式峰盯得渾身不自在,搭在式粼手臂的前爪收緊,耳朵本能地向後撇,接連發出哈氣聲。

他進城以來還沒這般討厭過哪個人族,式峰算是頭一號人物了,假使有天他墮落成了壞妖,必然會第一個拍炸式峰的腦瓜子……

式粼見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趕緊又活躍起了氣氛,“既然大哥不愛吃這精瘦的野狸子肉幹,那式粼便帶回去給巷子裏的貓分了。”

他誠心羞辱式峰,但凡耳朵不聾的人都能聽得出,反正他與式峰關係交惡式家無人不知,表麵功夫完全沒必要做。

“二弟這麽喜歡貓,可得看好自家的寶貝。別哪天躥出布莊找不回來,或者死在外頭,哭都來不及。”式峰說這話時,心裏已有盤算。

“多謝大哥提醒,小午把大哥送走都沒問題。”式粼不失禮貌地回道,“今日想必大哥也不會留式粼多待,式粼需得回布莊忙活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