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戲園子出來,落春雨了。
雨點啪嗒啪嗒敲在頂棚,風卷著潮氣吹進馬車內,尺玉不知是怎的,突然想跟式粼撒個嬌。
他撅著貓腚從式粼腿上站了起來,一邊欠嗖嗖地搖尾巴扒式粼衣襟,一邊哼哼唧唧說:“小午冷了……”
“冷了?”式粼訝異。
今兒天沒亮時有隻小貓咪還在說自己不冷呢,這才過去一個白天,車內一點點小風說冷就冷上了?
式粼不想戳穿撒嬌貓貓的蹩腳伎倆,摸著貓頭把貓貓往懷裏抱了抱,“這樣好點沒?”
“沒好,裏麵暖和……”
撒嬌貓貓的肉墊已經觸到了式粼滾燙的胸膛,怎可能半途而廢?
他把腦瓜子往衣襟裏紮了紮,後腳借力式粼手臂,使盡渾身解數將自己渾圓的貓軀擠進被玉帶收緊的上衣中。
整個過程無人阻止,所以不多時便成功將貓腚與頭倒轉,末了一對得逞的尖尖耳朵鑽出衣領。
式粼的呼吸溫熱綿長,有規律地噴在他的後腦勺上,暖暖的,一點都不煩貓。
“這就滿意了?”式粼的笑意中夾雜著濃濃的寵溺,“小午可知如此與哥哥親密,哥哥會饞小午的。”
“饞小午嗎?”尺玉不解地抖了抖耳朵,扭著脖子用餘光斜式粼,“不是饞貓貓呀?”
“貓貓肯定是饞的,但哥哥同樣也會饞小午啊。”式粼說得理所當然,“小午不是與哥哥相戀了嗎?哥哥想親小午的嘴,聽小午在哥哥耳邊哼哼呀呀。”
“誰哼哼呀呀了?!我又不是沒長牙的小奶貓,你莫要血口噴人!”
尺玉豎起眉毛裝凶,眼周被一層害羞的陰影籠罩著,前爪在激動下不知不覺給式粼的衣領戳開了幾個芝麻大的小窟窿眼兒,就連鼻息都重了三分。
“好好好,算哥哥耳朵背,聽錯了。”式粼盯著貓貓難為情的後腦勺,眼底那抹笑意略微有些壞壞的,他親了親貓腦殼改口,“我的小午沒哼哼呀呀,是唧唧噥噥。”
“誰唧唧噥噥了——”
尺玉也沒啥新鮮詞兒,兩句話說得差別不大。
他奮力地扭過身一口咬在式粼鎖骨上,大概是留下兩個犬牙坑,但不見血的力道。
咬完抬頭看式粼,目露凶光的那種。
式粼雙手隔著衣襟托住貓腚,突然想跟尺玉討論一下相戀之後的進一步發展。
他舔了舔唇瓣與小凶貓對視,“小午想不想和哥哥更好更近更親密些?”
貓貓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沒完全成熟,式粼不好將話說得過於露/骨,隻是薑太公釣魚,丟下去個魚餌隨便試上一試。
“怎麽更好更近更親密啊,我有啥好處不?”天真貓貓上當中。
“會很快樂。”式粼抿唇。
“比玩小飛鼠還快樂?”尺玉興味十足,前爪捧著式粼的臉,吧唧了一下嘴。
他腦子裏好像還沒裝過比玩小飛鼠還快樂的事,哪怕是吃大雞腿都比不過,因為雞腿常有,而小飛鼠不常有。
“這個哥哥可就不知道了,不過小午或許能在自己那裏找到答案。”式粼用嘴唇撥玩尺玉的耳朵,“小午心情煩躁食欲不振的那兩天,哥哥幫小午解決問題的過程,和玩小飛鼠比哪個更快樂些?”
“過,過程……”尺玉舌頭打結,耳朵片刻熱冒了煙,整個貓脊柱都僵了。
那不就是……那啥嗎……
尺玉哪有貓臉搭式粼的話,焦慮的貓尾巴在狹窄地衣襟內不自然地大力甩動。
他想跳過這個話題,思緒卻止不住飄向那日呼扇呼扇的被子,像山一樣偉岸的胸膛,和耳畔那些說他招人稀罕的話。
他忽然感覺衣襟內很悶,貓腿又沒啥力氣,這就很尷尬了。
尺玉不敢看式粼,貓頭躲避視線追殺般咣當砸在式粼肩頭,無處安放的肉乎乎的小胳膊虛虛地搭在式粼脖頸,生怕貼實在了被燙熟一般。
式粼想,話尺玉已經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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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布莊,已接近戌時二刻。
反正貓貓是要黏著他的,客房和臥房差別不大,至於吃醋的事,等過兩天小飛鼠壓力緩解,尺玉光顧著玩而冷落他時,他再潛移默化地引導好了。
今晚他要揉小午,把昨天的賬追討回來。
尺玉並不理解式粼為啥突然要給他擦毛毛,不過戲園子的味道沾在身上屬實是不太得勁兒,於是乎配合著趴在床邊讓式粼一通**。
現在他有專門用來梳毛毛的梳子了,不用擔心毛毛被揉得亂糟糟,還要埋頭打理那麽辛苦……
溫熱的臉帕擦完貓臉,擦背毛和肚肚毛,而後是尾巴和花花,尺玉一臉大山裏的純潔貓模樣,發出美滋滋的呼嚕聲,雙目呆呆地看向式粼的臉。
式粼生得好看,這點是他見到式粼第一眼就知道的事情,現在隻覺式粼棱角分明的臉像稍融的冰川,本色還在,又有了溫和的弧度。
放鬆的大白尾巴先一步被絕美男色迷住,不聽貓心的話就自顧自地掃了下式粼手腕內側,藍眸緊隨其後勾住了式粼的魂。
式粼放下臉帕欺身湊近意圖不明的貓貓,鼻尖碰上鼻尖的刹那,空氣凝住了——
呼吸如仲夏悶熱的晚風吹得人心緒紛亂,視線蒙了一層織雨的雲,映在瞳孔中的彼此的臉變得朦朧起來,道不明的感覺反倒是清晰了。
沒有人開口,式粼落吻時尺玉閉上了眼睛,手臂藤蔓般綁住了眼前人。
他知道自己變身了,他管控不了自己。
淺且持續地啾啾聲在腦海中五光十色地綻放著,他從未見過煙火,此刻虛幻中的奇光異彩,正如話本裏描述得那般令人怦然,又令人暈眩。
式粼的重量他不陌生,燭台火苗熄了,從未放下來過的床幔將屋內淡淡的月色遮了個幹淨,軟和的被子輕輕柔柔地蓋在身上。
摸他的頭手明明與摸貓貓是一樣的,心髒說不上來出於什麽原因,非要效仿含羞草倏然一縮。
他抓著救命稻草般的被角,感受式粼的唇觸碰他的眼睛。
他全無防線的防線,不攻自破。
湛藍色的宮絛似是被鉤住了,係在繩結上的玉珠發出脆響,他的眼睛閉得更加的緊,貼近他耳垂的嘴唇翕動著蠱惑人心的聲音:“可以的話,小午點頭告訴哥哥。”
可別說點頭了,他連呼吸都不會了……
尺玉鎖著脖子像隻白到發光的翻殼小王八,四仰八叉,無法動彈。
式粼瞧尺玉眼睛閉得快看不見睫毛了,連忙將搭在宮絛上的手抽離,作勢攬住僵硬的人形貓貓,順了順脊背大概率炸起的隱形毛。
“小午緊張跟哥哥說就是了,來日方長,哥哥不急的。”式粼安撫說。
被迫側身的尺玉手背似是碰到了塊燒紅的烙鐵,他正好奇地想摸出個一二三來,便被式粼捉住了手腕。
“小午別動。”式粼好氣又好笑,“動了小午又負不了責,叫哥哥怎麽辦?”
“負責?”尺玉一臉問號地仰頭。
“不然呢?小午打算耍流氓?”式粼反問。
他本著君子之風才沒霸王硬上弓,臭貓貓倒好,撩起人來沒完沒了……
尺玉的賬沒算明白,眨巴著求知的大眼睛問:“動你一下就要我負責,那你要對我負多少責?”
“小午想要哥哥如何負責?”式粼實在是難受,抱得尺玉更緊了。
“我哪裏知道,我還沒弄明白負責是什麽呢。”尺玉牆頭草一樣的注意力,輕而易舉地被吹到了別處,“所以你要我怎麽負責?你又對我怎麽負責?”
“……”式粼哽住。
他扳過尺玉的腦袋,在叭叭叭不懂事的嘴上咬了一口,沉聲道:“你是非要動哥哥一下不可,還是要與哥哥研究怎麽負責?三書六禮,八抬大轎算負責,你要,哥哥都給你。”
“你幹嘛你你你的叫我?”尺玉捏住式粼的臉控訴,“咋不叫我小名了?你又不稀罕我了?”
“誰說的?哥哥不過是說話說急了而已。”式粼握住人形爪子,在手心的軟乎肉上親了親。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有「人妖殊途」這個詞了,光是溝通就不對路子,尺玉長了個傻蛋的腦袋氣人的嘴,殊途就殊在氣死人上麵了……
既然繞不過去,那就直麵“困難”好了,式粼認命地握著尺玉手腕貼向自己,“這樣小午是否滿意?”
尺玉摸清楚烙鐵,瞬間被燙迷糊了。
“哥哥不用小午很快對哥哥負責,小午抱抱哥哥,哥哥現在很難受。”式粼疲憊地轉過身,用鋼鐵般的意誌告訴自己,我不想……
“抱一下就不難受了嗎?”尺玉撐起半身扒拉式粼肩膀。
“嗯。”式粼煩躁地將臉埋進枕頭,放柔聲線說,“小午抱著哥哥,哥哥就不難受了。”
尺玉聞言往式粼身邊湊了湊,小手擠進脖子底下的縫隙給式粼枕,另一隻手大大咧咧熊抱式粼的寬肩,“這樣夠嗎?不夠的話我還有腿呢。”
“那再抱緊一點吧……”式粼歎氣,蒼蠅再小也是肉,當下沒什麽好挑的。
尺玉聞言,一貓腿搭了過去,貼著式粼後頸又問:“要親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