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粼看完賬本,尺玉已經睡得很熟了,過程中並未表現出哪裏不舒服,眉宇間是舒展的。
近來天氣放暖了很多,衣著自然不比前陣子裹得嚴實,尺玉這兩日形影不離地陪他,始終收著耳尾,估計是把貓貓給憋上火了。
他摸了摸窩在懷裏的腦袋,想低頭親親尖尖耳朵,又擔心擾了尺玉好夢,便就此作罷。
“我的小午可真漂亮啊……”式粼注視著尺玉淡粉色的眼尾氣聲感慨,視線在摟著他腰的修長手臂轉了一圈,最後落回尺玉幾乎不見唇紋的水嘟嘟嘴巴。
這時露在被子外麵的尾巴尖小幅度一動,勾走了式粼的注意力。
這世間有很多神奇的事,好比他機緣巧合救下衫青得了蛟髯,又好比撿回姬烏後院有了看門妖,再就是這小貓跳上了他的馬車,成了他的枕邊人。
他相信命中自有定數,盡管不見得所有的遇見都是值得欣喜的事,但隻要他跟尺玉是喜事就足夠了。
“看夠了沒,都給我盯醒了。”尺玉邊吸氣邊伸展四肢,倒在式粼胸口的臉頰壓了兩條奶乎乎的印子。
他抬手扒拉式粼的臉,堆在眼眶中的一汪困出的眼淚,順著櫻花般淡粉的眼角淌了出來。
“小午要再睡一下嗎?”式粼抹去那一大顆晶瑩的淚珠,“如果睡飽了,哥哥與你去趟遊府好不好?”
“去遊府做什麽?不去!!”尺玉猝然蹙眉拒絕,態度相當果斷。
自打上次跟尺夏在遊府掐了一架,近千年的姐弟情都幹沒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才對。
再說是尺夏先動手把式粼給砸傷的,怎麽著打人的沒來負荊請罪,挨打還得屁顛屁顛登門拜訪唄?哪有這樣的道理!
人形貓貓在被窩裏縮成貓球,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不等式粼再開口,獸耳也掩在被子下麵了。
式粼見記仇貓生氣了,趕忙鑽進被子內摸頭安撫,“我的小午氣還沒消呢?”
“別弄我。”尺玉歪著腦袋拒絕式粼的摸頭殺,在烏漆墨黑的被窩裏放起狠話來,“她若不來道歉休想我主動過去!我就權當沒她這個阿姐了,又不是非跟她玩不可!”
“我們貓族獨來獨往慣了,哪怕是一窩生的,長大之後也不咋親,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凡事都得講理,我從來不偏私!”
尺玉翻了個身趴在**,雙手很自然地擺出農民揣的姿態,語氣那叫一個無所謂。
“可咱這不是也把小晚打了嗎?”式粼想幫姐弟倆把心裏的小疙瘩解開,繼續說和,“小晚是女子,挨了打肯定拉不下臉的……”
“她算哪門子女子?她是母貓!”尺玉打斷式粼,“再說她又不是沒還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她得認栽!”
尺玉話音剛落,臥房門被一腳踹開,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嚇得尺玉原地彈了起來,下一秒落在隔壁式粼懷裏,被子緩緩蓋住了兩人。
“什麽叫我得認栽?”耳靈的尺夏怒衝衝地殺到裏屋,扯脖子嚷嚷,“尺玉你搞搞清楚,那天是因為什麽打的架!!”
“還能因為什麽?!”尺玉猛地將被子掀到了地上,撐著式粼胸口坐起身來,“你先抄的家夥把我們腦殼都打破了,我沒找你算賬,你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你以為我願意來啊?要不是遊止葉他逼著我,我才不來呢!”尺夏手裏拎著道歉用的食盒,瞥了眼尺玉身下的式粼,“愛吃不吃,反正我送過來了。”語罷將東西放在了床尾。
式粼見狀正要說謝,尺玉嗷的一聲,“什麽態度啊你——”
遊止葉一進門就見尺玉跨/坐在式粼腰上,連忙捂著眼睛轉身道:“式兄,你們大中午的這不合適吧……”
“往哪兒想呢你,小午是被你們踹門的動靜給嚇到了,條件反射跳到了我身上。”式粼拍了拍貓腚提醒,“下來說小午。”
式粼之所以催尺玉從他身上下去,完全是因為招架不住尺玉的尾巴在他腿上掃來掃去。
尺玉小聲一“哦”,屁股著床後繼續怒視尺夏得理不饒人,“說到底你還是來道歉的唄,嗓門這麽大,沒誠意。”
尺夏看著尺玉氣的不肯吭聲,她用手肘猛戳身後的遊止葉,扭過頭用眼睛剜人,“來之前你不是說我給他道歉,你讓尺玉給我道歉嗎?”
遊止葉應了聲“是”,小心翼翼地握住尺夏發抖的粉拳,朝式粼拋了個求助的眼神,“式兄,你看……”
“誰看都不好使!”尺玉揚聲打岔,“還我道歉,你怎麽不說尺夏給他都打成啥樣了?”
尺玉邊說邊把式粼腦袋按在了自己腿上,拆開騙人的繃帶才想起傷口已經愈合了,他停頓了須臾,梗著脖子繼續道:“道歉要是管用,青天大老爺全回老家種地去得了!!”
式粼見尺玉始終不肯鬆口,隻能代為表達歉意了,畢竟尺玉的沙納頡身份欠了遊止葉一個很大的人情,“小晚,我替小午道個歉可以嗎?你們姐弟倆打架我也有責任。”
“她打你你還有責任了?你虎啊!”尺玉拉住式粼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兩人視線對峙了少時,尺玉轉而對尺夏講,“要我們道歉肯定是沒門的,你要樂意就把小飛鼠拎回去玩,不要拉倒!”
他是看在尺夏來家裏也沒空手的份上,作為回禮才把小飛鼠送人的。
而且近來他天天保護式粼,暫時沒工夫玩那倆小東西,等式粼的大肥肉吃完了,再重新捉小飛鼠就來得及,反正他們有銀子,雇得起人。
尺夏聽到小飛鼠歸她了,心裏有點想樂,但她還想端著。
好歹她也是挨了一頓打,尺玉隨便許她個小飛鼠,她立馬握手言和,顯得她這頓揍太不值錢了。
都賴遊止葉,一點都不知道討她歡心,她又沒有尺玉那麽厚的臉皮,啥都找式粼要,眼下機會千載難逢,她不想錯過。
尺夏用眼睛斜遊止葉,越斜越不滿意,同樣都是人族男子,一個心細如塵,一個馬大哈,真要命。
“要不要。”尺玉直來直去說,“要的話我就帶你過去給它們喂個蘋果,培養培養感情,省的冷不丁搬家,它倆又有環境壓力了。”
尺夏拿不定主意,背在身後的手偷偷扯遊止葉衣擺,遊止葉一下就明白了尺夏需要台階,當即就給安排上了。
“小晚跟小午去玩吧,我正好有事要跟式兄聊。”
“哦。”尺夏表麵上不情不願,實際心裏都樂開花了,她佯裝不高興地催尺玉,“趕緊的,沒聽見要談事嗎?”
尺玉皺著鼻子嘁了聲,被耳邊式粼那句“等一下小午”叫住了。
他一回頭,式粼的吻壓了下來,柔柔軟軟地落在他眉心,他本能地閉眼睛,心髒雪崩般塌了一片。
式粼還是不放心中午流鼻血的尺玉,於是囉裏吧嗦道:“別玩得太累了,等下哥哥去找你。”
“哎呀媽呀玩一會兒而已,還能把你夫人累著不成?”遊止葉被式粼肉麻得夠嗆,殊不知在吐槽期間被尺夏狠狠瞪了一眼。
人比人,氣死人。尺夏什麽也不想說,拉著剛穿上布靴的尺玉出了裏屋。
沒了吵架貓,屋裏頓時恢複安靜,遊止葉撿起式粼的被子丟回**,旋即坐進不遠處的圈椅認真道:“式峰有動作了,我收到了巫馬氏的飛鴿傳說,沙納頡近日出現了幾名中原人,正在背地裏打聽巫馬玉這個人。”
“沒想到他動作這麽快,看來人不是從漭城派出去的……”式粼若有所思,“那邊呢,進展順利嗎?”
“當然,一切依計劃進行,目前為止還沒被涑城其他的布莊盯上。”遊止葉信心滿滿,“你放心,咱倆這事我連家裏都瞞下了,絕對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的。”
遊止葉與式粼雖為知己,但在商言商,他幫著式粼暫時打理那邊的布莊亦非無利可圖。
式粼許諾過事成之後將東來布莊作為謝禮贈予他,他信式粼的為人,甘願未得酬勞前攪進式家內鬥的渾水中,同樣是承擔著風險的。
原本他更多傾向於幫好兄弟報仇,順帶撈點便宜。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對東來布莊誌在必得,這是他與尺夏在一起的底氣,否則到了談婚論嫁的關鍵時刻,他爹若是死活不同意,把他轟出遊府的大門,尺夏就得跟他喝西北風了。
“啊對了遊兄,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助。”式粼說,“你盡快幫我查一查公孫酈有什麽把柄,不用你動手,我自有法子整治她。”
“公孫酈她怎麽招你了?”遊止葉不解,“你不會因為你家老頭子把她強行安排給你,拿她一女子出氣吧?”
“公孫酈將小午是巫馬氏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告訴了式峰,卻沒與式萬州交代,很明顯是與式峰合作了。”式粼說,“既然如此,我便送她一份大禮,讓她結結實實栽個跟頭。”
“她不會以為式峰能因此娶她過門吧?”遊止葉震驚於公孫酈的天真,“我可記得你說過式峰瞧上了公孫熹,這個公孫家可比不那個公孫家底子厚。”
“你當式峰傻?”式粼笑著起身,“用完就踢了,還能真娶回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