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臨回布莊前給尺夏塞了張小紙條,尺夏也不避人,當即展開看了一眼內容,下一秒將紙條撕稀碎,塞到了她隨身攜帶的還沒完活的貓草荷包裏。
三日後,荷包送出。
遊止葉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把紙條拚出,自此被尺夏扇歪的嘴,笑得更歪了。
內容是「還說沒上頭,也就騙騙姓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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漭城再現捉妖師風波,城裏妖族一夜間幾乎跑空,隻有尺玉沒事貓似的該吃吃該喝喝。
當然他也不是全無壓力,捉妖師就住在布莊隔壁的隔壁,從客棧二樓的窗戶剛好能看到他與式粼居住的院子,至於誰給訂的房,不言而喻。
這些天他被盯得很不自在,白日裏除了去前院的書房躲著,別無他法。
式粼自打身體有了好轉後,便著手準備秋季朝廷所需的那批絲綢了,不太能顧得上他,他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好像是胖了點,夜裏式粼更愛揉他肚子了。
也隻有這時,耳朵尾巴才能放出來休息會兒。
本以為捉妖師等不到要抓的妖會自行離開漭城,萬萬沒想到會等來隨處張貼的犬妖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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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我在街口看到了這個。”
阿安掏出懷裏的畫像遞給式粼,偷偷用餘光掃了眼貴妃榻上的尺玉。
式粼放下手中茶盞將對折的畫像打開,一眼看到的不是姬烏魁梧的背影,而是尺玉矯健躍起拍落木箭的身姿。
尺玉藍眸冷傲,爪爪開花,半垂半勾的大白尾巴靈動極了,此番式峰定是請了畫師中的行家,才能把他家小午的神采描繪出了九成之多,這畫如此惟妙惟肖,他非珍藏起來不可。
“啥東西啊?給我也瞧瞧。”尺玉見式粼看得專注,連忙拍落嘴角的肉渣從貴妃榻起身,嘟嘟囔囔感慨道:“我這一天都快閑出屁了……”
阿安一聽,鼻孔竄出笑音。
他反正是不怕尺玉的,告示內所寫未必為真。
上次捉妖師進莊內捉妖,布下陣法不說,法器也是隨身帶的,咫尺之間全無察覺已說明一切。
他之所以把告示揭下來,是想給式粼提個醒,感覺式峰那邊又要起幺蛾子了。
而且他聽聞妖族生性狡猾,尺玉看上去笨笨的,分明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呆神仙。
阿安正想,尺玉走走路被自己絆了一跤,啊的一聲撲進了式粼懷裏。
“玉兒慢著點——”
式粼也笑,扶著毛毛愣愣的貓貓起身。
尺玉尷尬地理了理嗓子,順勢坐在式粼身邊抄起畫像端詳,少時,轉臉問脖子根都笑紅了的阿安,“街口現在還給人畫像嗎?用銀子不?”
阿安頭埋得更低了,式粼瞧出阿安是被尺玉逗笑的,心裏莫名上來股酸勁兒,他可不想把憨憨貓貓跟別人分享,揮袖道:“不用當回事,你先下去吧。”
阿安勉強穩住氣息,回了句“是,東家”,跟著灰溜溜退下了。
“幹啥啊,我還沒問完呢。”尺玉凶巴巴地扯式粼衣袖,“此畫師技藝頗為高超,若是不用銀子,我想再畫一幅人形的。”
“用銀子也無妨。”式粼拉過貪小便宜的手,起身道,“走,哥哥帶你出去逛逛。”
“現在?捉妖師還在呢。”尺玉滿目遲疑,“我雖然有蛟髯護體,但不怕事也別惹事吧……”
“此言差矣,式峰既然知曉貓貓與犬妖一並出現過,怎麽可能不懷疑到你頭上?”式粼說,“別忘了這批捉妖師是他請來的,抓不到犬妖,一定會想來試一試你,我們一直在莊內窩著反倒會令他起疑。”
“是哦!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尺玉猛地拍了下大腿,“式峰派去沙納頡的人死活抓不住巫馬玉的小辮子,假使能坐實我非人族,老頭子那邊必然會再給你安排女子進門。”
式粼聞言投以欣賞的目光,對一點就透的聰明貓給予肯定:“沒錯,所以我們出門轉轉,讓捉妖師探探你,也好盡快讓式峰死了那顆害人之心。”
“懂!我們出門逛街買東西吧,用你的銀子。”尺玉兩眼放光,“然後我們再去街口找畫師畫像。”
“還惦記這茬呢?”式粼揉了下貓貓忽而聰明忽而犯傻的腦袋,“那走吧,用哥哥的銀子,給我的小午買東西。”
“不對不對,你得把錢袋子給我。”尺玉朝式粼伸手,“我乃沙納頡貴族,銀子大大的有,不用你給我買。”
式粼微微一怔,道:“我的小午說得有理。”
他摘下錢袋子親手給尺玉掛在腰間,“一會兒記得給哥哥買點東西,哥哥最喜歡吃小午軟飯了。”
“看你表現吧。”尺玉揚著貓下巴嘚嘚瑟瑟說。
式粼係完錢袋子,用指尖捏住貓下巴啄了一口軟嫩唇瓣,“哥哥表現好的話,小午給哥哥買什麽?”
“給你買袋甜棗吧。”尺玉仰臉盯式粼嘴巴。
“小午這是要跟哥哥棗生貴子?”式粼眼睫輕抬,凝注尺玉澄澈的眸底。
“想什麽呢你,本少爺是公貓!”尺玉抬手拍式粼腦門,“話本裏說打一棒子要給顆甜棗的,這樣沒有隔夜仇。”
“依小午的意思是準備沒事打哥哥一頓咯?”
先前還張羅要出門的式粼,一旦和尺玉逗起嘴來腳便挪不動地兒了。
尺玉小嘴一撇,“還是那句話,看你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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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粼與尺玉一出門,客棧二樓的捉妖師立即展開了行動,馬車晃晃悠悠往鬧市去,一路上都有人盯著。
要不說怎麽是修行之人呢?不但腳程快,還極其善於隱蔽,尺玉撩起簾子望了兩次風景,都恰巧看到捉妖師衣袂飄然地躲藏進障礙物中。
式粼單手將趴窗貓攬回座位,提醒說:“別看了,再看人家該知道我們在暗他們在明了。”
尺玉哦了一聲,多動症似的從黃麻紙袋取出牛肉粒拋向半空,跟著仰頭張嘴穩穩接住。
吃了十幾粒後,馬車在鬧市口停了下來。
“東家咱們到了——”
阿安利落地躍下馬車,將馬凳挪到地上,供式粼與尺玉移步。
式粼先行鑽出馬車,下車後轉身搭手扶尺玉,尺玉派頭拿得倍兒足,走起路來恨不得把兩邊膀子甩飛了。
式粼見狀湊到尺玉耳邊,“有點過啊,收一收。”
“要你管!”尺玉用眼珠子斜了一下不賞銀子還嫌角兒戲不好的式粼,唧噥說,“本少爺走路就這麽狂……”
語罷不忘用胳膊肘懟式粼,式粼捂著微痛的肋骨哈哈大笑,跟在身後的阿安又不敢抬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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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師一行七人,在式粼與尺玉下馬車後立刻兵分兩路,其中三人順著人流走到前方準備,剩下四人則一左一右就近跟隨,其中一名女子手持符咒先行湊了過去。
此時尺玉正站在賣瓷器的攤位前看青花瓷缽,這缽內畫著兩條活靈活現的紅色錦鯉,看著成雙成對的煞是喜氣。
買到手具體能做什麽他還沒想好,可就是莫名想擁有,於是轉過身問式粼喜不喜歡。
女捉妖師伺機擠到尺玉身邊,隨手拾起一個祥雲紋圓盤,借著打聽價格的空當悄悄將符咒蹭過尺玉小臂,見符咒與尺玉皆無反應,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耳朵提醒其他捉妖師。
符咒是捉剛成人形的小妖所用,即便沒什麽反應也不能說明什麽。為了不打草驚蛇,女捉妖師買下了祥雲紋圓盤,隨後撤出了跟蹤的隊伍。
尺玉在式粼說出喜歡二字後,興高采烈地掏碎銀拿下了錦鯉瓷缽,甚至沒讓阿安代為保管,捧在手心用指尖描繪錦鯉遊動的姿態,輕聲道:“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式粼垂眼看向忽而吟詩的尺玉,心道:“還是隻有學問又浪漫的貓貓呢。”
他故作視而不見地在捉妖師的監視下摟過尺玉纖細的腰肢,耳語說:“貓貓抱著飯盆累不累,要不要哥哥給拿一會兒?”
尺玉知道有人盯他,擠眉弄眼地小聲說:“看你像個飯盆,我打算用它養小金魚的。”
在缽裏養兩條小金魚是他剛剛絞盡腦汁想到的,到時候把這個放在式粼書房,他若是陪式粼陪到無聊了,還能用手指頭在水裏攪和著玩。
“那晚些時候把小金魚一並買了吧。”式粼接過淪為小魚缸的瓷缽,刻意拉尺玉看鈴鐺,“你不是最喜歡這叮叮當當的玩意兒了嗎?現下天暖,正是掛在窗前聽風的季節。”
尺玉走到攤位前一眼便瞧見了混跡風鈴中的鎮妖銅鈴,他轉臉看向式粼,“那挑一個別致些的?”
盡管膽虛非常,尺玉為證自己絕非妖族,仍麵不改色地摘下掛在木架上的鎮妖銅鈴給式粼看,“這個可入得了式粼哥哥的眼?花紋似是符咒,搞不好還能驅邪祟呢。”
銅鈴一入尺玉的手,扮作小販的捉妖師倏地瞳孔微擴,如此看來尺玉若非人族,必是萬年大妖,掌門下山都未必能按得下。
式粼從尺玉手中接過鎮妖銅鈴,轉而問捉妖師:“這鈴鐺怎麽賣?除了我手中這一隻,可還有現貨?若有一對便都包起來吧。”
捉妖師對如此結果始料未及,他一臉為難地看向式粼,支支吾吾說:“這……實在抱歉了二位,此鈴已被訂下,那客官過會兒便會來取,恐怕是與二位無緣了。”
捉妖師緊張得一腦門子汗,妖沒捉到,再丟了法器,教他如何回師門複命。
“算了吧式粼哥哥,你們中原人不是講‘君子不奪人所愛’嗎?既然這銅鈴有人事先訂下,咱們去別的攤位看看好了,又不止這一家賣。”尺玉說著挽住式粼手臂繼續往前逛。
約莫走出一條街的距離,尺玉察覺到沒有捉妖師繼續跟了,快步將式粼拖入偏巷。
“你站過來擋著點我。”尺玉邊說邊挽衣袖,額角涔涔細汗被陽光照得絢麗,“這鎮妖銅鈴法力真不是蓋的,出門前蛟髯打了三個結,才摸了片刻工夫竟生生彈開了兩個,嚇死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