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此刻尺玉要吃牛肉麵,就算是要吃人肉麵,式粼都能給尺玉宰幾個身強體壯的回來,讓尺玉挑順眼的吃。
他抱著哭成一攤的貓泥回房取了件黑色鬥篷,又用帽子給哭紅的小臉擋得嚴嚴實實,揚聲喚業鳩將雷斬從馬廄牽出。
馬蹄聲穿過密林,林中飛鳥撲喇喇散去,尺玉在聽到啊啊啊地鴉叫時下意識抬頭看向那片遠去的“黑雲”,囔囔著不通氣的鼻子問式粼:“冥穹宮所在之地為何會有如此多烏鴉?我記得你們人族將烏鴉視作不祥之物來著。”
“我們人族?”式粼不解歸不解,但尺玉既然問到了烏鴉,他也就隨口答了,“起先冥穹宮並沒有如此數量的烏鴉,那時小鎮上鮮少有人知道浪雁澗乃冥穹宮大本營,總是有獵戶上山打獵死於機關陣中,鎮上村民報了官,衙門的官差亦是有去無回。”
“你先等等——”
尺玉截斷式粼的話,扭過身看向背後的人肉靠墊,“昨晚忘了問,你現在是殺人如麻嗎?”
夜裏式粼與他對詞時確確實實提到過門派之別,說他所在的沐蓮宗乃名門正派,而冥穹宮則在江湖中人的口耳相傳中被冠以歪門邪道的名頭。
他本來不打算細問,要不是式粼這會兒提死人的事,他還沒反應過來這輩子居然是在體驗江湖話本裏快意恩仇的人生。
式粼被尺玉一句殺人如麻整不會了,悄然壓低雷斬的腳程,解釋說:“人在江湖哪有刀尖不染血的,小午的劍也非全無殺氣吧?”
“什麽我的劍,我想說的是早怎麽沒見你有這種魄力。”尺玉發現前生今世的事不能細琢磨,假使上輩子式粼有這取人性命的手段,把想報複的人通通送去閻王那邊報道,他們大可以遠走高飛的。
但式粼根本聽不懂此刻尺玉在說什麽,他大腦一片混亂的同時又在慶幸,尺玉似乎很容易被轉移注意力,此刻濕漉漉的睫毛重新變得毛茸茸起來。
他每每盯著尺玉入神都會有種錯覺,尺玉仿佛是一隻古靈精怪的貓,會突然間高興,會突然間炸毛,會突然間對著窗外的景色生歎,但似乎隨便丟出“一團紙”,無論尺玉之前是什麽樣的心情,都能嗖地一下散開。
或許他找到了讓尺玉不難過的方法……
式粼探過脖頸親吻尺玉額角,“哥哥說一句小午插一句,到底還要不要聽烏鴉的事了?”
“哦對,還有烏鴉呢。”尺玉即便頭頂沒有獸耳,可現下這雙人耳依舊靈活到隨便動來動去,“你說之前我再插一句,烏鴉肉其實挺好吃的,比麻雀肥美多了。”
“……”
式粼算是聽出尺玉在沐蓮宗過得有多虧嘴了,以至於來到冥穹宮後,光惦記膳齊堂的雞鴨魚牛不說,竟然連浪雁澗的烏鴉都不肯放過,他低頭用嘴唇夾住尺玉耳朵,“小饞貓,什麽你都想吃。”
尺玉早就習慣了式粼這般,本能地縮脖子避癢:“那你是不喜歡貓貓了嗎?”
“誰說的,哥哥最喜歡貓貓了。”式粼話音剛落耳道內又是一聲嘶鳴,他收住半口氣很快就沒了不適感,“烏鴉小午不能吃,浪雁澗的烏鴉是宮主養來解悶兒的。”
“解悶兒?”尺玉大吃一驚,“我聽說過養金絲雀的,還有養漂亮雞的,養烏鴉做什麽?”
尺玉口中的漂亮雞指的是會**的公孔雀。
“正如小午所言,烏鴉被世人看作是不祥之鳥,烏鴉齊聚必有荒墓,如此便能不費吹灰之力震懾住鎮上的農戶獵人。”式粼說。
“這麽說你們宮主還是大善人了?”尺玉狐疑,“可你昨晚還說你們冥穹宮是魔教呢……”
“哦?哥哥如此說過?”式粼由於記憶錯亂對出口的話沒什麽印象了,“但冥穹宮並非濫殺無辜的魔教,它在江湖上有第一盜派之稱,專門盜取他派不傳秘籍,宮主每次閉關都是在研習如何破解,繼而下戰帖挑釁所盜秘籍門派的宗師,以滿足武癡特有的成就感。”
“怪不得個個讓我默什麽沐蓮劍法,我看你們宮主八成是有大病,太不道德了。”尺玉邊吐槽邊抬腳,馬蹄蹚過山澗溪流差點沒弄濕他鞋襪,他不喜歡水。
“小午!”式粼捏了下尺玉的纖腰,給尺玉捏得哎喲一聲,“這話萬不可以當著旁人的麵說,哪怕是在刹祭殿也要小心謹慎。”
“知道了,隔牆有耳嘛……”尺玉蹙眉揉了揉癢癢肉,轉過臉質問式粼,“那要是有天我惹禍了你不向著我啊?”
式粼勒緊韁繩,低頭咬了一口尺玉嘴巴,“等你嫁我,我就向著你。”
“我若不嫁你就不向著我了?”尺玉直勾勾地盯著格外現實的男人,“你要這樣的話我可得再考慮考慮……”
“向著,哥哥方才是在與小午開玩笑。”式粼生怕尺玉又掉金豆子,當即反口不說,又追了一句承諾,“哥哥怎麽可能不向著小午?小午人都是哥哥的了,哥哥命都可以給小午。”
“你的命本來就是我的。”尺玉撇嘴。
式粼莫名覺得這話耳熟,但他沒想太多,輕啄尺玉撇出的軟嘟嘟下唇,“是是是,是小午的。”
“嘁,晚了。”尺玉推開式粼湊近的下巴,“這個玩笑不好笑,以後別開了。”
從尺玉氣鼓鼓的後腦勺不難看出自己玩脫了,式粼無奈地舔了舔唇角輕夾馬腹,“小午吃過涮肉嗎?鎮上有家老字號銅鍋,等下要不要一並嚐嚐?”
若換作其他武林中人,式粼定不會這麽問,行走江湖誰還沒在大雪紛飛天圍在銅鍋喝酒涮肉暖過身子?但尺玉不同,如此饞肉想必平日裏吃得少之又少,興許壓根就沒吃過走江湖的粗食也極有可能。
尺玉在聽見肉後耳朵不由一動,扭著被馬背顛散架子的腰,重新在式粼懷裏踅摸了個舒適的角度倚靠,“涮是何種吃法,我怎麽聞所未聞?”
式粼見貓貓輕易上鉤險些沒笑出聲來,他拿腔拿調地理了下嗓子,釋疑說:“所謂涮,就是將新鮮的肉片與配菜放在有滋味的骨湯中燙上一燙,待肉菜燙熟後佐獨門秘製的蘸料,使鮮嫩的肉片包裹一層特殊香氣,再配上半斤燒刀子……”
“燒刀子臭!”尺玉當啷一聲打斷式粼,“你不準喝燒刀子,喝了就不準親貓貓了!!”
“……”式粼真的是摸不準尺玉喜好,愛吃肉之人竟不喜飲酒??
“等下就依你,先去涮一個肉片嚐嚐,牛肉麵和南瓜甜羹後吃。”尺玉舔嘴巴繼續道,“對了,你說的涮是還要自己做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