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芹眼眸微垂,死死摁住擱在沙發扶手上顫抖的手。
聽到宋家破敗,宋老爺子進入醫院,說不動容是假的。再怎麽埋怨宋家當初無情,宋家將她撫養長大都是不爭的事實。都說她沒心沒肺六親不認,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養條狗幾年都有感情呢,何況是從小將她嗬護的宋老爺子?
再怎麽痛恨宋老爺子當初手筆,他曾經也是她承認的唯一親人。
他中風了。
他快要死了。
他沒有幾天活頭了。
他想見她最後一麵。
每個念頭,都是壓在她情感上的稻草,稍不注意,就摧枯拉朽。
宋芹眼角酸澀,悶了一會兒,才將胸口洶湧的情緒壓下去,淡聲道:“我不是宋家人,宋家一切跟我無關。”視線落在宋馨兒身上,“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在酒店給你開個房間。”
“宋芹!”宋馨兒不可思議瞪著她,“你當真要見死不救?不管我了?也不管爺爺了?”
她都說得很清楚了,她爹宋遠山把她賣給周總,她千辛萬苦逃出來,好容易找到個棲身之所,結果宋芹要把她送到外麵酒店?
在酒店開房跟直接送她回宋家有什麽區別?依照宋遠山的能耐,住在酒店裏隻怕晚上還沒過去,她就被逮回去了,落入宋遠山手中,等於落入周總手中。
她在那老男人玩得正嗨時候搗亂,周總不會放過她的。
她恨恨提醒宋芹:“我要是被周總帶走,會死的!”
“跟我有關係?法治社會,姓周的還沒那個膽子殺人。”宋芹盯著那破碎的玻璃窗,“還是說,你更願意去警察局呆著?”
宋馨兒快被她氣死了。
這女人的心是什麽做的,又臭又硬!
“反正我不走!”宋馨兒咬牙切齒說道,蹭蹭蹭跑過客廳,拉開一樓一間臥室的門,鑽了進去。
“你忍心看我倒黴,讓爺爺死不瞑目,你就盡管報警趕人!”
前者對宋芹而言沒效果,但後麵那句……
宋芹眼眸暗了下來。
宋馨兒早知道她吃軟不吃硬,這會兒哪敢杠著,已經關上臥室房門,眼不見心不怕了。
“嗬。”德性。
宋芹嗤了聲,轉身檢查了一下別墅裏的其他安全裝置,上樓去。
她本意也沒想著把宋馨兒趕走,隻是太容易讓那人留下,就不會被珍惜了。
“幫我查一下宋家這兩個月來情況,以及宋老爺子的下落。”
企業做大,自然有經常合作的特殊信息查詢渠道。宋芹給老合作夥伴發去信息,提出要求。
“三個小時內。”
老合作夥伴也利索回複:“價格翻一倍。”
“成交。”
談錢的老夥伴速度一如既往快捷,不過兩個小時,就將收集到的資料發到宋芹郵箱。
宋芹翻開那疊資料,神色逐漸凝重。
宋家幾個兒孫,吃喝玩樂在行,論生意上的事情就都蔫了,早前宋老爺子看重她培養她,就是因為宋家無人可用。但這些兒孫,能力不行,拈酸吃醋的本事個個一頂一。
她離開宋家後,宋老爺子迫於內部壓力和外部言論,將資產分給兒孫——僅僅是名下的股份。
不知道老爺子有什麽打算,一開始拿到宋氏股份的宋家人都很高興,高興才過些天就發覺不對勁了,宋芹離開前的宋氏集團才經過大改革,甚至要她往裏頭貼補好幾個億,了,這樣的宋氏自然是拿不到錢的,而所謂股份分紅,都是年底時候才開始到賬,宋家子弟紛紛落入一個困境——
賬戶上沒有現錢。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宋家那幫人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突然緊巴巴的日子,怎麽過下去?
逼問宋老爺子分動產不動產無果,宋氏內部矛盾驟然加大。
尤其宋老二和宋諾,被宋芹敲詐項目分成費後,更是窮得叮當響。本來兩人手中的項目都很值錢,但耐不住項目從開始到賺錢,都要不短的周期。
人窮了,什麽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逼迫宋老爺子,變賣手頭股份,釜底抽薪的事情全都做了,如今的宋氏風雨飄搖,離破產確實不遠了。
而宋老爺子……
宋家倒是瞞得緊,內部究竟發生什麽,一時間查不到,但宋老爺子數天之前住院,有人看到了。
綜合以上所述,宋馨兒的說法未必空穴來風。
但沒有大把握,宋芹不會信宋馨兒的陳詞,她讓喬希去查宋馨兒跟周總的動向也出來了。
“老板,宋馨兒下午兩點確實被宋遠山帶去參加一個酒會,而後宋遠山自己離開。酒會的行程保密程度很高,消息最靈通的狗仔都探不了更多消息,但從狗仔給出的信息來看,直到現在,宋馨兒都沒有離開過那酒會。”
宋馨兒在她這裏。
宋芹心頭有幾分了然,問她:“那周總是什麽為人?”
喬希跟宋芹多年,在宋芹要她查事情時候早已經把邊角料都打聽清楚了。
“半個月前才升值的,隻是一個小公司運營部經理,據說貪錢好 色,隻要拿到好處,什麽都能鬆口。”
喬希頓了頓,“聽說沐林這公司換了個新老板,有意向收購宋氏集團。”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瀕臨破產的宋氏,是多少人眼裏的香饃饃。
宋老爺子和宋芹掌控宋氏時候,宋氏是無縫可鑽的,但如今的宋氏集團,掌握在宋家那幾個不爭氣的子孫手裏。
誘之以錢財,鬆口早晚的事兒。
喬希聽得電話那頭宋芹的沉默,歎口氣:“老板,宋家不值得,您既已經離開宋家,就不要摻和宋家的事情了,我聽說宋氏集團能有今天,龍城那邊有人出手。”
宋芹身上的糟心事已經夠多了,喬希不希望她再摻和進宋家的破事裏。
宋芹扯了扯唇:“放心,我心裏有數。”
掛斷電話後,她心頭依舊悶悶不安,索性下樓去喝杯開水。
樓下的燈開著,宋馨兒正在翻冰箱,手裏拿著幾個雞蛋,瞧見她下樓,趕忙把東西往身後一塞。
“已經十一點了,堂姐你還沒睡啊?”
宋芹好整以暇看她:“知道天很晚了,那你在客廳裏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