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誌安情緒太激動，警察默默退出，將空間留給宋誌安和宋芹。
這對名義上的父女在很久以前感情就破裂了，每次見麵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這倒是許多年來的第一次，兩人和平相處。
沒有爭執，沒有吵鬧，沒有撕架。
宋誌安那麽大一個男人，將自己抱成一團，哭成了淚人兒。
宋芹冷眼旁觀，心裏沒有同情，但也沒有打斷宋誌安的哭泣。
不管宋誌安抱著怎樣情緒，他對不起林悅欣是真的。
就算被篡改記憶，被人哄騙，錯了就是錯了，老天爺是真正的公平，不會因為誰的愧疚或者痛苦讓時間回流。
死的人活不過來了。
被傷害的無法彌補。
那麽所有的愧疚悔恨，所有的悲傷難過，都沒什麽意思。
宋芹安安靜靜坐在一側，冷漠的旁觀讓空氣裏的氛圍凝滯，宋誌安難過了一會兒，在她視線之下，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他擦了一把眼睛，看了她半響，倏忽說道：“其實這麽多年來，我應該感謝你，她那麽委屈死後，隻有你一個人記住了她。”
對這說法宋芹不置可否。
“她是我生母，記住她是應該的。”
宋誌安撩 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那如果她不是你生母呢？”
“什麽？”宋芹一頓，詫然看向宋誌安。
宋誌安視線鎖住她雙眼，不放過她任何表情：“我是說，如果她不是你生母，你還惦記著她，還想著替她伸冤，給她做主嗎？”
宋芹捏住掌心，閉了閉眼。
“你這假設沒有任何意義，林悅欣就是我的生母，無謂的假設隻會讓人笑話。”
宋誌安冷笑：“原來你也會逃避。這些年來你慣會用這說法譴責別人，落到自己身上，同樣不敢麵對。”
“沒什麽不敢，時間是最殘酷的劊子手，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掌心掐得有點疼，宋芹睫毛顫了顫，做了個深呼吸，看向宋誌安的眼睛，“所以，林悅欣不是我的生母，你也不是我的生父，而你早就知道了？”
宋誌安嗯了聲。
宋芹問他：“看你這模樣，似乎對綠帽子一事並沒那麽糾結了？”
宋誌安睨她：“你都不是她親生的，我哪來的綠帽子？她一心為我，我糾結什麽？”
宋芹難得語結。
提到林悅欣，宋誌安情緒持續低落，淡淡說道：“我和她其實是有個親生女兒的，跟你眉眼有幾分相像，可惜一出生身體就不好，才兩歲就沒了。”
宋芹心頭隱隱有了猜測，手指悄然蜷縮。
“那我……”
“芹兒去世後，小欣悲痛欲絕，精神恍惚，性子大變，後來遇到你，她的情況才穩定下來。”
宋芹可不相信事情那麽簡單：“別告訴我，你們女兒去世後，恰巧沒多久就在路邊撿到我，剛好我的年紀跟你們女兒對得上，眉眼也相似，於是就把我當成親生的養了起來？”
宋誌安嘴巴張了張，猶豫說：“這麽說也沒錯。”
宋芹冷笑：“當我是個傻子嗎？”
哪有那麽巧合的事情！年紀長相都對得上不說，還讓這對夫婦心甘情願養她？
“說吧，我是從哪裏來的？”
看宋誌安心虛的樣子，她都有種懷疑她是被他們拐賣來的了。
宋誌安抿了抿唇，不想說：“都過去了，何必翻出來。”
“不是你沒有親生父母，你當然不在意。”
“親生的怎樣，他們遺棄了你，沒有養過你幾年，還用得著惦記？”宋誌安不滿。
“這是我的事情，你隻要告訴我，我是哪裏來的就行。”宋芹麵無表情說道。
宋誌安嗬了聲：“果然養不熟，再怎麽喂，終究還是要回到親生父母那裏去。”
“白眼狼的話你說了十幾年了。”宋芹沒什麽反應，“再多罵幾句，我也不會少塊肉。”
這能一樣嗎？之前罵她時候，他記憶出現錯亂了，壓根不是自己想法。
宋誌安憋屈。
當然，他知道他記憶是否被篡改，宋芹半點都不關心，這些年來他對她太糟糕了，又讓她懷疑自己殺了林悅欣，在宋芹眼裏他就是個人渣，那麽丁點的改變，她壓根不在意。
對於宋誌安的隻瞪眼不說話，敢怒不敢言，宋芹嗬了聲，走的是幹脆明了的路子。
“既然把話說開了，我跟你們家實際上一點關係都沒有，那麽你們宋家的事情我本不應該關心的。除非你將我親生父母的事情告訴我，否則林悅欣的事情到此為止。“
宋誌安神情龜裂：“你倒是慣會權衡利弊，做出最利於自己的選擇！”
以前會拿洛曲宋元一威脅他，現在知道他在乎林悅欣，幹脆直接拿林悅欣頂上。
他呼吸有些不順，“那是疼了你十幾年的母親！你這個……”
“白眼狼”三個字罵得太多，她已經麻木了，他話隻能卡死在喉嚨裏。
憤怒地不上不下。
宋芹垂下眸子：“也不算疼我。”
迎著宋誌安的眼神，她勾了勾唇，“我五六歲時候，就開始記事了，你和林悅欣初時對我還可以，但在我十歲之後，就逐漸疏遠我，林悅欣明麵上對我還可以，實際上已經冷暴力了。”
她歎口氣。
“我仍記得很多時候，她看我的眼神複雜極了，不僅不喜歡，甚至很多時候，在我快睡著時候，把手放在我脖子上，想要掐死我。”
後麵這段話自然是編的，林悅欣沒有做的那麽明顯，但那許多時候自以為掩飾可以的厭惡和殺意，是真的有。
“隻是我那時候年紀小，又把她當成親生母親，隻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不被喜歡，沒有往深處想。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親生的，那些情緒就理所當然了。”
宋誌安沒忍住罵了句：“放屁！悅欣沒你說的糟糕，她盼女兒盼得都快魘了，你的到來她不知道有多麽歡喜，怎可能不喜歡你！就算有時候介意你不是親生的，也不至於想要掐死你！”
“是嗎？”宋芹偏頭，似笑非笑看著他，“宋先生，您記憶是否不完整，要不要再好好回憶一下？”
宋誌安表情頓住。
有些事情，初時沒覺得怎麽，細想時候深深挖掘，還真發現一些異樣。
比如林悅欣把宋芹抱回來後，初時是很歡喜的，但在長久的日子裏，她情緒不穩定時候，也有意無意表現出對孩子的憎惡和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