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白天發生驚險一出,宋芹並沒有受傷,家裏買有新鮮的菜,對上商祁雋巴巴的眼神,宋芹還是心軟進了廚房。
在宋家那些年,看著像是泡著蜜罐子長大,實際除了宋老爺子,沒什麽人真的在意她。
小時候吃不飽,會偷偷去廚房弄點吃的加餐,後來遇到遲征,她為彰顯女人的溫柔,也偶爾洗手作羹湯。熟能生巧,她的廚藝不敢說多好,總歸是不差的。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桌子擺上了精致的五菜二湯。
商祁雋是個溫柔的吃客,毫不吝嗇對她廚藝的讚賞。
“我許久沒吃過家常菜了,你做的這幾道色香味俱全,光是看著就食指大動。廚藝看精,不看人隻看菜的話,說是出自五星級大廚的手都不為過。”
宋芹噗嗤一笑。
沒人不喜歡聽好話,尤其是辛苦忙活之後被肯定的好話。
她麵前這個男人,不僅長得好,身段好,嘴巴也甜的緊。
“既然這麽喜歡,那這桌子的菜就不許剩下。”
她夾了一筷子苦瓜放到他碗裏。
男人盯著那苦瓜半響,麵皮抽搐了一下,筷子遲遲不動。
宋芹挑眉:“不是說喜歡?”
商祁雋頓了頓,委婉開口:“飲食各有偏好,你做的菜確實很好吃,不過作為傷患應該多吃點甜的,才能堵住傷痛帶來的苦澀。”
宋芹信他個鬼:“我查過,苦瓜對傷口有好處,能促進傷口愈合和皮膚新生。”
再給他夾上一筷子,“別挑食,這盤苦瓜炒肉都是你的。”
商祁雋抿了抿唇,眼神沉靜地看著她。
素來深邃的眸子清透無辜,像極了可憐兮兮的梅花鹿。
宋芹捏住筷子:“少裝可憐,我不吃這套。我難得下廚,作為唯一食客,你得認真捧場。”
她用他的話堵住他,“不然就是不夠喜歡我。”
商祁雋眼神落在碗裏的苦瓜片上,幽怨歎了口氣。
他能怎麽辦?
大男人偶爾的挑食,哪裏經得住美人鄉的磋磨。
再不喜歡吃苦瓜,也好過承受她失望的眼神。
他筷子慢慢伸過去,視死如歸地夾起一片苦瓜放入口中。
就當是為博美人一笑吧。
“我炒的苦瓜不苦的。”宋芹輕笑,“泡過水,片兒切薄,味道跟尋常菜差不多,隻是少了幾分苦味。”
為了驗證自己說的話,她也夾了一筷子苦瓜片放入嘴裏。
片薄汁美,軟纏舌根。
好吃得她眉眼都展了開來。
“這是我的拿手好菜之一,你拋開固有的心理效應,多吃……你?”
後麵的話,在看到商祁雋一張俊臉扭曲起來,朝垃圾桶方向跑去的身影後,逐漸消失在喉間。
“有那麽難吃?”
見他吐得一張臉慘白如紙,宋芹低喃自問,有些懷疑人生。
而後再夾了一筷子苦瓜片放入口中。
滋味一如既往地好。
薄厚適宜,香滑柔膩。
齒頰生香。
還是她最愛吃最拿手的那道苦瓜炒肉。
她覺得很香。
為什麽他卻吐成那樣子?
通常情況下,遇到不愛吃的菜,哪怕強撐著吃上幾口,挺多精神不適麵部管理失控。
嘔吐什麽,就過分了。
宋芹抿了抿唇,繃著臉給他地上紙巾。
“謝謝。”他接了過去,擦拭掉嘴上汙垢,脫力靠在牆上。
宋芹看著他那張蒼白得叫人心疼的俊臉,猶豫問道:“你還好嗎?”
商祁雋看出她的遲疑,無力對她笑了笑。
“不是你的問題,菜很好吃,傷口也沒崩。”
他頓了頓,“是我心理出了問題。”
宋芹睨著他不說話。
這是覺得她做的菜太難吃,把人都吃出心理障礙來了?
商祁雋多精的人,一看宋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有些無奈。
“爺爺對我們幾個兒孫抱有很高的期待,哪怕很小時候,也沒對我們鬆懈過。早些年我父母去世,我跟在他身邊,老人家嚴於律人寬以待己,小孩子也沒放過,一旦做錯事情,便會遭到懲罰。”
他語氣還算平靜,“小孩子體虛,體罰太過容易沒了,老爺子便給我們設置各種奇奇怪怪的心理任務,其中餓肚子是常有的事,小孩子還在長身體,餓急了什麽都吃,而苦瓜和黃連,是唯一能找到的食物。”
宋芹已經有畫麵感了。
小孩子心理脆弱,一個不注意就會一輩子的陰影。
經常吃一樣東西,再美味都會膩,更被說又苦又澀的苦瓜和黃連。
餓著肚子硬塞了整個童年,對這些食物會起生理反應再正常不過。
換做她上,別說吃苦瓜了,就是看到都想吐。
心頭的鬱氣霎時散去,宋芹輕拍他背部,寬慰道:“沒事,人已經長大,再不會有人逼著你做不喜歡的事情了。”
商祁雋不答,目光幽幽看著她。
宋芹喉嚨一梗:“你沒跟我說過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你有忌諱。”
買菜他不知道。
但做菜時候,他可是全程圍觀的。
圍觀時候看見她切了苦瓜沒吭聲,現在就沒立場責怪她。
對,他自己作的,不能怪她。
宋芹複又理直氣壯起來。
“是我的錯。”商祁雋順手接過鍋蓋,攬住她肩膀,“先前想著隻要是你做的菜,無論是什麽我都該去嚐試,不想卻高估了自己承受力。”
他溫聲開口,“以後都提前跟你說。”
宋芹神情一言難盡。
“難怪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信不過的。”
還高估自己的承受力。
這句話簡直就是把殺豬刀。
是最不負責任的表現。
萬一他們真在一起了,這家夥信誓旦旦的話說得漂亮,後期膩了直接來一句——高估了自己對愛情的態度?
那畫麵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商祁雋瞧得她麵色不好,立即知道失言,趕忙攬著她肩膀巧嘴補救。
“我話說的不對,下次絕不輕易開玩笑,再者,初心不是為了哄你開心嗎?”
“芹芹是個聰明人,定不會把輕重主次顛倒了。”
宋芹哼了聲,掰開他攬在肩頭的手,去給他倒一杯漱口水。
“整理一下,繼續吃飯。”
大抵女人都喜歡聽好話,被他這麽一哄,她心頭全然沒了火氣。
不過再給他夾菜時候,沒再碰那盤苦瓜炒肉。
吃完晚飯,去醫院跟進情況的保鏢回來匯報消息。
“人醒過來了,一口咬定沒有殺人動機,隻是喝了酒,開車飄了。”
這說法自然沒人信。
但……
“醫生檢查過,發現他體內確實有過量致幻的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