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漸強,八卦陣中清晰地浮現出陌生的字符。

乾……坤……

鳳棲和臨月盯著上麵緩慢轉動的八卦陣,看著熟悉的圖騰化作一個個字體,慢慢浮現出來——

震、巽、坎、離、艮、兌……

待最後一個字體映入眼簾,八道刺眼的金光倏然從鏡麵中折射出來,脆弱的眼膜經受不住如此強烈的光芒,鳳棲和臨月下意識地閉上眼。

那種熟悉的壓迫感再度自周身緩緩逼來,仿佛五感盡失,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

不大一會兒,耳邊風聲呼嘯,仿佛狂風大作,一陣無法巨大的吸力將兩人的身體驟然吸起,並卷進了一層更深沉的黑暗深淵——

砰,砰。

一切似乎隻發生在須臾之間,身體撞擊在堅硬地板上的感覺,讓臨月和鳳棲都體會到了一種骨頭幾乎碎裂的劇痛。

然後,便是一連串的驚呼聲傳入了耳膜。

“主上!”

“陛下!”

“皇後娘娘!”

“臨月!”

好熱鬧……

臨月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心頭昏昏沉沉地閃過這個想法,隻覺得周遭太吵,吵得她腦袋越發疼了。

“皇後娘娘覺得怎麽樣?”

怎麽樣?

頭疼,胳膊疼,腰疼,屁ii股更疼……渾身無一處不疼。

若是沒有這些吵鬧的聲音,臨月或許還要再等一下才能清醒,然而耳邊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實在太嘈雜,臨月就是想睡都沒辦法睡。

思緒慢慢地回籠,她腦子裏迷迷糊糊地想著,她和鳳棲是不是掉進了菜市場?

“主上醒了?”

這是……宮無邪的聲音?

“主上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覺得不適?”

溫潤如玉的聲音,是左相雲聽雨。

清晰地分辨出兩人的聲音,臨月費力地睜開眼,恰好聽到鳳棲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我沒事,月兒怎麽樣了?”

“皇後娘娘也醒了?”一聲驚喜傳來,臨月目光微轉,看著蹲跪在自己眼前的女子。

“宮瀾?”

“娘娘,是奴婢,娘娘感覺怎麽樣?”宮瀾眼睛在臨月身上左看右看,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番,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娘娘有沒有摔到哪裏?”

“臨月。”雲緋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人也出現在了麵前,眼底含著關切,“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傷到了?”

雖然渾身都痛,但是臨月確定自己並沒有受傷,借著宮瀾的攙扶站起身,搖頭道:“沒受傷。”

說著,沉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好家夥。

這是全部人都來了?

原本不小的宮室裏,站著烏壓壓的一群人,左右二相,木熙,川影,雲緋,戰逍遙,宮瀾,玄天,楚非墨,還有幾個黑衣暗衛打扮的男子……

臨月看到這麽大的陣仗,且都是熟悉的人——雖然眼前這些人的容貌看起來明顯都成熟了很多,臨月還是為之鬆了口氣。

總算是,順利地回來了。

心情輕鬆了一些,她不由開口調侃:“這是要恭迎聖駕?”

“聖駕?”雲緋微默,隨即嘴角一勾,笑意盈盈地道,“你們已經從帝位上被拉下來了,現在這寰宇皇朝當家做主的已經換了人,恭迎是真的,聖駕這兩個字卻已經不合適。”

臨月聞言一呆,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鳳棲。

“我們離開了多久?”鳳棲淡淡開口。

“……整整六年。”說話的是雲聽雨,說完了這句話,他撩袍屈膝,跪倒在地,“臣自作主張,與朝臣商議之後,提前扶太子殿下坐上了帝位,請主上降罪。”

宮無邪隨即也跪了下去,“臣也請罪。”

“太子繼位了?”鳳棲垂眼看著他們,語氣卻是清淡,卻並未覺得意外,“什麽時候的事情?”

雲聽雨道:“主上離開的第二年。”

第二年。

國不可一日無主,以前尚未天下一統的時候,隻需治理鳳蒼一國,尚有心腹朝臣可代為打理朝政,可天下統一之後,九州大陸地域廣袤,幾百座州城,萬萬裏江山,帝位若一直空懸,必然會引起諸多隱患。

鳳棲心中有數,是以並未多問原因,隻道:“他在帝位上表現如何?”

“太子雖年幼,但心懷天下——”

“行了。”鳳棲打斷了他的話,驀然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一個無聊的問題,不由輕輕歎了口氣,“算上今日,宇兒也不過才八歲有餘。”

若不是他和臨月的驟然離開,八歲的孩子此時還正是愛玩的年紀,在上書房念書的時間能占據三成之一就綽綽有餘了,更何況是登上帝位,麵對那般沉重的江山和政務。

心懷天下又如何?

小小的肩膀卻未免太過瘦弱。

“太上皇也同意了?”

“是。”

“既然如此,還請什麽罪?”鳳棲淡淡一笑,伸手將他二人一左一右扶了起來,“何況當初是我讓楚非墨傳達了這個意思給你,跟你們倆有什麽關係?就算有錯,也該是我的錯。”

左右二相站起身,各自抬頭,看著鳳棲與六年前沒有絲毫變化的容貌,不由覺得驚奇。

轉頭又看了看臨月,也依然是六年前的年輕貌美,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反觀他們,雲聽雨和宮無邪今年都已近不惑之年,加上日夜操勞國事,殫精竭慮,兩鬢皆無可避免地已染上了些許風霜。

“我們先出去吧。”楚非墨開口,“陛下和皇後娘娘此時應該渾身酸痛,先出去外麵休息一下,稍後再敘舊也不遲。”

此言一出,其他人才驀地反應過來,紛紛點頭。

鳳棲朝臨月伸手,兩人在眾人簇擁下,並肩走出了宮室。

甫一接觸到外麵的光亮,臨月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刺眼的陽光,“現在是夏季?”

宮瀾走在臨月身旁,恭敬地回話,“是的,皇後娘娘。”

一別六年,宮瀾似乎變得有些拘謹了。

臨月默默想著,忽然轉頭:“牛鼻子老道,你這欺君之罪,不知該如何處置啊?”

欺君之罪?

眾人聞言皆是一呆,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楚非墨忙低聲笑道:“皇後娘娘大人有大量,這點小小的失誤,必然是不會與師尊計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