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原來的隊伍,不過隊形有了新的變化。阿旺達領著兩百士兵作為前鋒,舒瑢一身青綠色絲質新裝,頭戴象征城主的精巧銀製發箍,頭發上象征性的編了幾綹小辮,騎了馬走在隊伍中間,夜白作為護衛將軍跟在她身旁,然後便是丁夫人、筠娘和丁達等人,再後麵是水手們趕著騾馬牛車等一些輜重,最後是三百餘名士兵斷後。

“小姐,你怎麽看出領格睡不安穩的?還有什麽服過湯劑也收效甚微?說的好像自個親眼瞧見了一樣!”筠娘一臉不解的問道。

“這還不容易!”舒陽插嘴叫道,“你看她一副懶怏怏的樣子,連話都說不動,肯定是沒睡好啦!這還用問!”

“馬後炮!當時怎麽不見你出個主意?”筠娘說道,“那或許人家是病了呢?”

“那不是沒點本公子上去嗎?”舒陽很不服氣,“要是換我上去,保證說的他們啞口無言。”

丁達與丁夫人聽了舒陽的話,無奈的搖搖頭。

“小姐?”

“我離她比較近,她身上並沒有濃重的藥味,說明應該沒有大病,而且眼神中也有光亮,因而我覺得應該隻是太過疲憊。”舒瑢微笑道,“其實還是要感謝小白啦,是他提醒我領格看起來神情委頓,像是氣虛體弱的樣子。”

“又是他!”舒陽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很不滿意這個少年處處搶走了風頭。

“沒什麽了,隻是我在觀裏經常跟著師父們問診,所以對人的形貌比別人更關注一些。”夜白謙遜的說道。

大家都看看這兩人,佩服的心意又加深了一些。

“多虧了雷叔想出的好點子,還有鐵叔和黑叔的幫忙,我們才得以順利通過神鳥之卜。否則我們現在可能……”舒瑢覺得那個懲罰太難看了,故而住嘴不說。

“掛在樹上喂鳥。”鐵郎接口說道。

眾人這才想到其實最大的功臣應該是雷火,鐵郎還有黑風。丁夫人立即表示讚同:“對對對!咱們都應該好好謝謝六弟、五弟和三弟才是!”

“等到了黎芷,小妹我好好拾掇幾個拿手菜,犒勞犒勞幾位大功臣!”筠娘笑道。

“酒管夠嗎?七妹?”斷刀轟隆隆的跑了回來,終究是沒追上。

“剛說到吃的你就來了!長的兔子耳朵嗎?”雷火嘲笑道。

“你去問尊敬的嘉木!嘉木說有就有!”筠娘笑道。

“都誇七嬸廚藝無雙,小侄還沒好好嚐過呢!”丁峰一臉期待。

“咱們年齡相仿,說不得你還長我幾歲,這七嬸還是別叫了,你就叫我筠娘吧!”筠娘捂著嘴笑道。

“那豈不是亂了輩分?”丁峰嗬嗬一笑,望向父親母親。

丁夫人笑道,“當初結拜的時候倒也沒顧及這麽多禮數。既然你是七妹,那就定然當得起峰兒這一聲七嬸。咱峰兒都沒意見,你倒忸怩起來了!大大方方應一聲不就好了?”

魏傳勖說道:“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山野廟堂水裏火裏都滾過一遍的?能活到今日實屬不易,又何必拘泥這些規矩禮數!依我看喜歡怎麽叫便怎麽叫吧!”

“二哥說得好!不過前一句我可不認同!你和大哥都是正兒八經的大大的官人,三哥、六弟也吃過軍餉,我可是一天朝廷的大門都沒摸著過的粗野鄙人!向來都不管什麽勞什子禮數!”斷刀大聲嚷道。

“那五叔呢?”丁峰好奇的問道。

“你幾時見過一隻鬼烏鴉講過規矩?”斷刀顯然還在氣黑風捉弄他。

“你們這幾個,還就數五哥講規矩!”筠娘替黑風打抱不平。

丁達嗬嗬笑道,“依我看,長幼尊卑之序還是要的,否則沒了禮數,綱常就會崩壞,民風隨之敗亂,小至一城,大至一國,都大大的不妥。意兒,你現在是領格親授的一城之主,相當於一方鎮守,治下將有不少百姓,可萬萬馬虎不得!”

丁夫人隨即笑道:“是哦!咱們意兒長大了!現在可不是普通姑娘了,是領袖一方的嘉木、黎芷城主了!”

“義父義母,我哪裏做的了什麽城主?都是應付那什麽神鳥之卜罷了!一切還得憑義父義母和各位叔叔做主!” 舒瑢紅著臉說道,一邊去取頭上象征城主的銀質發箍,“義母,不如您來做城主吧?”

丁達立即正色道:“真是孩子話!這城主之位豈同兒戲?領格欽點於你,這些子民也都是忠心追隨於你,你便是唯一的黎芷城主,係眾家禍福於一身,心中萬萬不可再有推辭之念!”

舒瑢極少見義父如此鄭重其事的說話,心中不免有些害怕,趕緊將發箍重新戴了回去。丁夫人察言觀色,立即安慰道,“你看你這麽一本正經的,嚇到咱們意兒了。意兒,別擔心,誰都不是生下來就會做城主的,我和你義父還有筠姨、各位叔叔都會盡心輔佐於你!”

舒瑢展顏一笑,輕輕點點頭。“可是我隻想跟他一起學劍呢,當了城主怕是沒有那麽自由了吧?”想起以前父親、義父每日早出晚歸,有時候一連幾天也見不到蹤影,“這樣的生活難道立刻就要降臨到自己身上了嗎?我可沒有一點這樣的準備!”舒瑢想著的時候,轉頭往夜白望去,四目相對時,夜白在馬上拱手欠身,微笑著表示恭敬。

“我可不想你這麽恭恭敬敬的對我,你才是真正的嘉達,這城主你來做才好,這地方真是奇怪!不不不,我們都不要做城主,我們一起去遊曆四方一起習武練劍才好。”舒瑢怔怔的想著,大隊人馬已經進入來時的山穀。

丁夫人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那位大法師為何要處處針對我們?我們根本素不相識。”

“她是洛朝人,或許是怕我們當中有人可能知道她的底細,對她不利。”丁達說道,望望前後綿延的隊伍,“兩個娃娃風頭太勁,又得到這些人的誠心擁戴,加以訓練便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對她的地位也是一種威脅,所以才把我們趕到這麽邊遠的日出之城去。”

“要不是雷兄弟見機得快,咱們恐怕真的難逃一劫。”丁夫人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恩師相人,果然眼光獨到。”丁達由衷的讚道。

峽穀中隻有窄小的山道,很多地方濃蔭蔽日,濕滑異常,隊伍帶著輜重補給行動十分緩慢,好在眾人也不趕時間,便當是遊山玩水,慢慢行進。

到第五日時,溪流分作兩股,峽穀也順著水流分作兩條,一條通往來時的德米關口,一條則轉而往東北方向通往日出之城黎芷。阿旺達在前麵帶路,引領隊伍轉入通往黎芷的峽穀。這條峽穀更加狹窄,很多地方沒有路,隊伍隻能直接在溪水中蹚水行進,巨石橫陳、亂牙交錯的溪床無法騎馬,大家隻好牽馬步行。

在山穀中又穿行了兩日,黑風忽然飛奔而至,緊張的低聲向舒瑢和眾人匯報,“小姐,大哥二哥,前方似乎有埋伏。”

眾人心裏都是一驚,這裏兩側地勢陡峭,若是中了埋伏後果不堪設想,全軍覆沒都有可能。魏傳勖想也不想,立即下令:“停止前進!”然後向舒瑢請求道:“城主,請允許我指揮全軍!”

舒瑢深知二叔行軍打仗的本事,雖然夜白才是領格親命的護衛將軍,但眼前顯然由二叔指揮更為妥當,當下朝夜白望了一眼,立即答允:“有勞二叔!”

“桑多!”魏傳勖叫道,“傳嘉木命令,讓阿旺達立即停止前進,就地隱蔽!”桑多立即領命跑遠了。

“五弟!有多少人?”魏傳勖問道。

“人數不少,兩邊山壁上都有,不下七八百。”

“可有別的路能繞過去?”

“沒有,僅此一條。”

“看來隻有硬闖了。”魏傳勖低聲道,“五弟,你繼續打探。其餘所有人就地取材,紮盾牌!”鐵郎、斷刀、雷火等人立即動手,指揮眾人取藤條、樹枝交錯幾層紮在一起,做成簡易盾牌,並於溪水中浸透。忙活大半日之後,三百餘塊木頭藤條紮成的盾牌完工,雖然不甚堅固,但應當足以抵擋普通箭矢了。

“八弟,你是護衛將軍,小姐和公子、大哥大嫂還有七妹就交給你了,你們就躲在這裏別出來。”魏傳勖命令道。

夜白很想和大家一起並肩殺敵,但轉頭看到舒瑢舒陽和疲累的大嫂,知道她們的安全都係在自己身上,於是鄭重的點點頭。

“我可以保護自己。”舒瑢晃晃手裏的柳葉單刀,“我和你們一起殺敵!”

“這裏地形對我們不利,你是城主,不能有閃失,聽你二叔的。”丁達說道。

“你也留在這裏,照顧好大家。”魏傳勖對丁峰說道。

“我可以殺敵,雖然我沒有你們那樣的本事,但當個普通的士兵總還可以。”丁峰說道,“給我一支矛。”

一名士兵看懂了他的手勢,把自己的長矛遞給了他。

“他們更需要你。”魏傳勖不由分說的按住了他的肩膀,丁峰頓時不能前進一步。魏傳勖留下十名士兵,然後挑選精壯的士兵和水手手持盾牌護衛在隊伍兩側,整個隊伍像一條披著鱗片的長蟲緩緩向前移動,鐵郎和阿旺達走在最前頭。

果然才走出一裏地,前麵兩側山腰上已經**起來,黑風已經和埋伏者動上了手。“三弟四弟,去支援五弟!”鐵郎和斷刀立即朝山上撲去。山穀間驟然響起一聲嘹亮的鳴叫,聲音剛落,石塊木頭便如雨點一般砸來,夾雜著箭矢嗖嗖亂飛。士兵們舉著盾牌奮力抵擋,由於埋伏提前暴露,隻有前半段隊伍進入伏擊範圍。眼見伏擊效果大打折扣,一陣木石滾落之後,又是一聲嘹亮的鳥鳴響徹山穀,兩側山腰間閃出許多隻穿獸皮裙手執短矛的敵兵,哇哇怪叫著飛身躍下,把自己身體當做武器往對手盾牌上狠狠砸去,雙方頓時混戰在一起。山穀狹小,雙方一千餘人擠在一起亂成一團。喊殺聲、痛苦的哀嚎聲、兵器磕碰聲在崖壁間來回撞擊。

黑風和斷刀鐵郎在山腰間一頓好殺,砍瓜切菜一般屠戮對方的弓箭手。峽穀間阿旺達雙手各持一根短矛,像紮豆腐一般一伸手便紮穿對手肚腸,魏傳勖長刀生風,更是如虎入羊群,左砍右斫,士兵們見自己的將領如此神勇,個個奮起精神大呼酣戰,雷火則時不時往對方人堆裏扔出幾粒火彈,爆裂和煙霧將那些從沒見過這種武器的敵兵們炸的暈頭轉向,雷火乘機率領一隊士兵衝入敵陣,手中短刀揮動間已割破數名對手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