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看這些弓,實在不堪大用。”鐵郎拿著一張繳獲來的弓,輕易的將弓弦拉滿,“還有這箭,製作粗糙,殺傷力實為有限。”

魏傳勖也拿起一支箭,箭頭已經鏽蝕不堪,箭羽也已經殘破。魏傳勖開弓射了一箭,箭矢擊中兩百五十步開外的箭靶,栽落下來。

魏傳勖搖搖頭,扔掉手裏的弓,“全部得重新製作。難怪峽穀一戰我們損傷極少,這些弓箭算是立了功勞。”

“倘若全部換成我們的強弓,四百步還能透甲,一百人足以擋住他們上千人的攻城部隊。”鐵郎信心滿滿的說道,“但眼下最大的問題沒有足夠的鐵。我出海前帶來的箭矢,已經隻剩這一壺了。”

魏傳勖瞄了一眼鐵郎腰間的箭壺,點點頭,“城頭上多備滾石檑木。去把桑多叫來,我們一同去找找鐵匠。”鐵郎應了一身轉身便走。

城牆的修繕正熱火朝天,丁達不分晝夜親自督造,看樣子旬月之內便能修好加固。“但願西麗人這段日子不要來騷擾。”魏傳勖心裏想著,將一塊大石頭搬進簍筐裏,受到幫助的幹瘦男人立即連聲道謝。魏傳勖幫忙搬了一會石頭,鐵郎很快帶著桑多匆匆趕來了。

三人沿著街巷快速朝鐵匠鋪走去。

“尊敬的格倫。”聽完桑多的介紹,一身古銅膚色的精壯鐵匠惶恐的跪下去叩頭,這句稱呼魏傳勖和鐵郎已經可以完整的聽懂了。

“問問他在哪裏可以弄到鐵礦。”魏傳勖扶起鐵匠,吩咐桑多。

桑多和鐵匠交流了一陣,然後稟告道:“尊敬的格倫,鐵匠說城西南不遠處的山上就有一處鐵礦,原本是我們的屬地,但後來被西麗人搶了去。”

“既然有礦山,那就好辦。”鐵郎笑道,“我們再搶回來就是。”

搶東西這種事情,斷刀極為拿手。西麗人對礦山看守並不嚴密,僅有二十多名士兵看管著近百名礦工。黑風探明情況後,斷刀、鐵郎帶著阿旺達和三十名士兵摸到礦山,已經數年沒有遭遇到東麗人襲擊的西麗士兵毫無防備,幾乎沒來及做出任何反抗便被悉數幹掉。意外的是這些礦工竟然都是被擄去的東麗人,獲救的礦工和士兵們一起將第一批奪回的礦石順利的運回了黎芷城。

阿旺達和斷刀率領三十名士兵留守,礦山再度回到黎芷城手中。

有了材料,新的箭頭很快便打造出來。叮叮鐺鐺火花四濺的鐵匠鋪裏,魏傳勖正饒有興致的查看新造的箭頭。

“怎麽樣?”雷火放下手中的鐵錘,笑嘻嘻的走過來。

“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 魏傳勖摸著鋒銳的鐵箭頭,很是滿意。

“我更沒想到還能幹回老本行。”雷火摘下髒兮兮的手套,“可惜鐵質差了點,不過也將就能用了。”

雷火接過魏傳勖手裏的箭頭裝在一根已經粘好尾羽的箭杆上,“來,試試!”

鐵郎摘下背上的鐵胎弓,搭上箭緩緩拉至耳側,大拇指上的金屬扳指閃著耀目的光。鐵郎瞄準了四百五十步開外的一株大樹鬆輕輕鬆開了弓弦。羽箭電射而出,穩穩紮進了樹幹。

一名衛兵飛跑過去費勁的將箭拔了回來,箭頭依然毫無損傷。衛兵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不斷在箭頭上比劃著,臉上十分驚異。三人看懂了他的意思,這支箭插入樹幹深達兩寸有餘,他從未見過這麽凶猛的箭。

“可惜人少了點,不然一天能打出不少來。”雷火指指身後兩名正在忙活的鐵匠。

“趕緊的,廣收門徒!我們需要一大堆好鐵匠!”魏傳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顯得很是高興。

“走!咱們再去看看弓。”魏傳勖看起來興致盎然。

兩人來到相隔不遠的製弓處,十來名匠人正在打磨長弓。這裏優質木材極多,牛角、牛皮牛筋也是數不勝數,製弓材料十分充足。鐵郎拿起一把兩頭細圓、中間寬扁,握處又很細的已經上好弦的長弓遞給魏傳勖,“怎麽樣?試試看?”

魏傳勖從鐵郎腰間的箭壺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後緩緩拉開,瞄準鐵郎放在四百步開外的簡易木盾,嗖的一箭放出,穩穩紮中盾心。鐵郎跑過去撿回木盾兩麵晃了晃,箭頭刺穿了盾牌,牢牢插在上麵。

“好!有了這些強弓利箭,定要讓那些西麗蠻子好好喝上一壺!”魏傳勖難得的開懷大笑。

海風吹起舒瑢的頭發,飄揚在腦後像躍動的生命之火。

“那應該也是艘大船。”舒瑢撩開貼在臉上的發絲,望著在身邊挺立的護衛將軍。

“可惜了。”夜白歎道。

“過不了多久,就會再有船來。”舒瑢向他靠近了一點,“那時候我們就能知道對麵的消息了。”

“我們是不是該把來時的那艘船弄過來?”夜白的目光投向南麵寬闊的水域,他們站在廢棄的碼頭上,用來栓纜繩的石墩依然排列齊整,但除了不遠處沉沒在水裏的那一艘大船,就隻有幾條小小的獨木漁舟。

“那是我們的命運之船。等過些日子咱們有了足夠的人手,便派人把它修好開過來。”舒瑢說道。

“但願它還好好的待在原處。”夜白望著眼前盤旋來去的海鳥,一隻正從海水中叼起一條銀光閃閃的小魚。

“那名俘虜開口了麽?”

“沒有。”夜白搖搖頭。

“吃東西了嗎?”

“起初每天隻肯吃一點點,這幾日倒是都吃完了。”

“那就好,總有一天她會開口的。”

“央格,嘉達,”黑風突然匆匆出現在兩人身後,“斥候來報,城西樹林中出現大批士兵,像是西麗蠻子。”

“有多少人?二哥知道了嗎?”夜白立即問道。

“大約有兩千人,二哥已經在布置守禦。”黑風答道。

“我們去看看。”舒瑢轉身便欲離開碼頭。

黑風擋在舒瑢身前說道:“央格,在城主堡頂上一樣可以看到城牆,那裏比較安全。”

“百姓早就被西麗人嚇怕了,我如果也躲在堡裏,他們會怎麽看待他們的城主,他們神聖的嘉木?”舒瑢的口氣很堅定,“再說,有你們和嘉達在,我定然不會有事。”

黑風略微遲疑了一下,讓開了道。

城裏已經亂做一團,人們有的躲進房子裏閉門不出,有的攜兒帶女趕著牲畜慌慌張張往城門處跑。舒瑢和夜白黑風很快來到城牆之上,城頭上整齊的排列了兩隊手持改良長弓的弓箭手,足有兩百名,他們身側的箭簍裏插滿了新造的箭支,垛口下堆滿了石塊和整段的大木頭。另外還有兩百身穿皮甲的長矛手在城牆下嚴整待命。

城門處擁擠了不少攜兒帶女甚至肩挑背扛家當的百姓,正吵吵嚷嚷的要開城逃亡。

“央格,這會你得說點什麽。”丁達低聲說道,“把他們勸回去。你是他們的精神支柱,隻有你才能安撫得了他們。”

“我該怎麽說?”舒瑢有些緊張的捏著手,她從來沒在這麽多人麵前說過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這些驚慌失措的百姓。

“你就說你是他們的嘉木,有你在,黎芷城不會有事,請大家回到自己家裏。”

舒瑢上前一步靠近城牆邊緣,不少人看到她開始拚命呼喊著什麽。

“他們在喊什麽?”舒瑢問身邊的桑多。

“他們在請求您開城門放他們出去。”

舒瑢咽了下口水,開口說道:“我是通過神鳥之卜的神聖嘉木,是黎芷城主。”

“聲音太輕了,他們聽不見。”丁達低聲提醒道。

“我,我已經很大聲了。”舒瑢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相府千金,從來都是溫言軟語,別說大聲喊叫,就是連高聲說話都沒有過。

“你得吼出來。”魏傳勖低聲說道,“像我這樣。”

魏傳勖望著城牆上的弓箭手,高聲吼道:“勇猛的射手們!張開你們的弓,用你們的利箭將對麵的西麗蠻子射成刺蝟!把他們統統射回老家去!”

整日跟著鐵郎訓練的士兵們無需翻譯便聽懂了他的話,舉起手裏的弓齊聲吼叫了一聲。鏗鏘的氣勢頓時讓下麵的百姓們安靜下來,也讓舒瑢心中一陣激昂。

隻見她昂起頭,用盡力氣喊道:“我親愛的子民!我是至高無上的領格親自任命的黎芷城主!是通過神鳥之卜的的神聖嘉木!”

丁達和魏傳勖微微點頭,麵露笑意。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她,靜靜聽她說話,這給了舒瑢無窮的力量,讓她更加放開喉嚨:“我一定能保護你們不受任何傷害!請你們相信我!相信你們的嘉木和嘉達!還有你們的格倫和將士們!”

桑多激動的眼睛含有淚水,用盡全力完成了這次翻譯。

“現在,請你們回家去!我們一定能趕走西麗蠻子!讓他們不敢再來!”舒瑢清亮中略帶嘶啞的嗓音響徹城門。

桑多立即高聲複述了一遍。

“可是聽說他們來了兩千人!兩千!而看看我們,才這麽點士兵!”一名穿著齊整脖子上戴著黃金項圈的胖女人叫道。

“請尊敬的央格放我們出去!他們搶完東西自然會走!我們不想死在這裏!”另一名老年女人哭喊道。

“你們的央格是戰勝海妖的偉大海神!我是她的護衛將軍嘉達!我和所有的水手以及士兵都可以證明!請相信你們的城主!相信你們的將士!我們一定能打贏這場仗!讓這些蝗蟲一樣的西麗蠻子再也不敢來侵犯我們!侵犯黎芷城!”夜白忽然走到舒瑢身邊,朗聲叫道。夜白這一番喊話運上了內力,清清晰晰的傳入所有人的耳朵裏。

盡管人們並不能聽懂他的話,但這清朗嘹亮的聲音依然十分具有力量。

城頭上的魏傳勖發出一聲怒吼,城下的士兵們齊整的將矛在地上重重頓了三下,口中跟著爆裂般的呼喝三聲。

加上桑多飽含自信的翻譯,人們終於慢慢打消了疑慮。縱然有人還是想出城,但大多數人都退散了,最後他們也不得不跟著散走,長矛兵立即在城門口架起盾陣,牢牢堵住城門。

舒瑢終於舒了一口氣。丁達眼中閃著一絲波光,由衷讚歎道:“好樣的,央格!”

舒瑢對著義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悄聲對一名衛兵說道:“把那名俘虜帶來城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