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早晨醒來,溧歌看到洗臉水已經打好,尚在冒著熱氣,看來小何剛剛來過。溧歌起床簡單梳洗了一下,感覺神清氣爽,氣力也恢複得十有八九。屋外隱隱傳來呼喝之聲,溧歌微微一驚推門而出,卻見是小何正在屋外練刀。

見到溧歌出來,小何立即收了招式跑了過來,“你起來了?今天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

“我看你還沒醒,便把洗臉水放下了,先出來練會功。尋思著若是一會涼了我再給你換熱的。怎麽樣,水涼了沒?”小何嘰嘰呱呱的說道。

“沒有沒有,還熱著呢!謝謝小何。”

“你看,你又來了。”

溧歌抿嘴一笑,問道,“怎麽,你也會功夫?”

“當然了,咱們莊子裏上上下下個個都會點,來,我耍給你看看?”

“怎麽從來沒見你練過?”溧歌好奇的問道。

“我是個使喚丫頭,莊裏的教頭教了我點防身的把式。反正平日裏也用不上,也就懶得練。”小何倒是實在,什麽話都大大方方說。

“那怎麽今天又突然練起來了?”

“鄒管家說我們主人嫉惡如仇,朋友多,得罪的惡人也不少。這次主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受了傷,消息傳出去怕是有仇家趁機上門來尋仇,主人一時半會又恢複不了,所以讓所有人都勤加練習,防範著點。”小何解釋道。

溧歌愧疚難安,低聲說道,“說來還是因為我,真是太對不起大家了。”

“都說了不關你的事,你不要想太多了。”小何安慰道,“對了,主人已經醒過來了,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真的?”溧歌頓時感覺心裏好受了許多,“那太好了,麻煩你帶我去看看陳大俠。”

“嗯,那隨我來。”小何回頭笑道,“一會我再耍刀給你看。”

銀刀孟嚐陳甲的臥房在第四進院內,院子裏栽了一叢叢的竹子,翠莖挺立竹葉婆娑,看起來很是雅致。臥房是個套間,小何帶著溧歌站在外麵的廳裏,輕聲叫道,“主人,木姑娘來看你了。”

“哦,快進來。”確然是陳甲的聲音,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像是一層薄油漂浮在水麵之上飄飄****毫無著力之處。

小何帶著溧歌推門而入,見陳甲正靠在床頭之上看書,見到溧歌進來,陳甲立即滿臉堆笑,說道,“木姑娘怎麽來了?快請坐。身子可好點?”

“陳大俠重傷剛醒,還記掛著小女子這點小恙,實在是讓木弦心下感動。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這身子不爭氣又怎會勞煩陳大俠送我去醫館,又怎會讓陳大俠受小人暗算。想起來木弦實在是寢食難安。”溧歌說著站起身來深深施了一禮。

“噯——木姑娘說哪裏話來,你是我莊上貴客,在我這裏生了病,那陳某便有照顧不周的責任,送你去看郎中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至於遭人暗算那不過是我陳某命中有此一劫,木姑娘千萬別放在心上,否則寢食難安的就是我陳某了!”陳甲臉帶愧疚慢慢說道。

“怎麽樣?我就說吧?這事真不賴你,木姑娘若再自責,我們都無法安心了。”小何插嘴道。

“小何說的是。”陳甲微笑道。

“陳大俠大仁大義果真是世上少有,遇到陳大俠是木弦的福氣。”溧歌由衷的讚道,“陳大俠的傷怎麽樣了?可有好點?”

“放心,死不了!陳某身子骨硬朗著呢!”陳甲豪爽的一笑,“不過這毒卻是厲害,想要盡數祛除恐怕得耗上些日子了。對了,我也正想找你。小何,你把那個盒子拿給木姑娘。”

小何應了一聲,取過一隻早已備好四方木匣放在溧歌麵前。看她拿起放下的動作,看起來這個木匣子很有幾分沉重。

“打開。”陳甲吩咐道。

小何依言打開盒子,頓時一陣黃光耀眼,原來裏麵整齊的放著十枚金元寶,分作兩排,一排五枚。

溧歌吃了一驚,不解的問道,“陳大俠,你這是何意?”

陳甲緩緩說道,“噢,說來慚愧,木姑娘蘭心蕙質又貌若天仙,實令陳某一見傾心,本欲誠心挽留姑娘在莊上多住些日子,至少把身子完全養好再說。隻是眼下出了這麽個意外,若再將木姑娘強留在此處怕是會給你帶來麻煩,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這些東西便算是陳某送與姑娘的盤纏,算是陳某對木姑娘的一點小小心意。陳某知道姑娘是高潔之人,自然看不上這些俗物,隻是人在江湖行走,吃穿住行還是少不了要花費的地方,還望姑娘笑納。”

此番話說的堂皇冠冕,在下人麵前也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好感,溧歌一時心如小鹿亂撞,雖然心中早已有了小白,但這儀表堂堂又謙謙君子一般的中年男子直言不諱又略帶些不容置疑的語氣還是讓她有些心潮湧動,不由有些麵紅耳赤。

溧歌隔了一會才答道,“陳大俠義薄雲天,小女子自幼受家父教誨也略微懂得一些聖賢之道。若在平時小女子定然早就告辭陳大俠而去了,隻是現在陳大俠遇到了麻煩,而且無論怎麽說你的傷木弦總是脫不了幹係,若是木弦此時一走了之,豈不是太讓人看的輕賤了?”

“沒有沒有,陳某萬萬沒有別的意思,木姑娘千萬別多心!”陳甲連忙道,“隻是木姑娘好端端的沒有必要卷入這趟渾水,萬一有個好歹陳某難以向令尊令堂交代。”

“我是定然不會走的,請陳大俠將這些東西收回。”溧歌正色道,“我自知本領低微,但好歹也雙手雙腳,拿得動劍也刺的了人,若是有歹人來尋仇,我木弦定然會和大夥一起並肩抗敵。相信我九泉之下的父母得知,也會同意女兒這麽做的!”

“主人,我也舍不得木姐姐,要不就讓她留下來吧,興許,興許仇人不會尋上來呢?就算尋上來了,您平時施恩那麽多,肯定會有很多人一起來幫您的!”小何插言道。

“這個……”陳甲沉吟道,“我自然也是舍不得木姑娘走,但是陳某更舍不得木姑娘受傷害。那些個仇家其實也沒什麽高手,若在平時他們定然不敢上門,隻是現在我有傷在身無法運功,連個尋常莊漢都打不過,恰巧莊上幾名好手也都出去辦事一時半會回不來,就剩鄒管家武功不錯,可他畢竟年事已高……”

“陳大俠,您別說了,木弦已經拿定主意定然會留下來與您一起度過難關,再說我楨弟也還沒回來,我自然也不能先走。日後等您傷勢完全好了我再向陳大俠告辭,也算是報陳大俠這麽久的收留知遇之恩。”溧歌堅定的說道,頓了一頓之後聲音忽然輕了下去,“隻是……隻是木弦早已心有所屬,陳大俠的好意木弦隻能心領了。”

“對了,瞧我糊塗,一時把木少俠給忘了。”陳甲一拍腦門,愛憐的望著溧歌,“木姑娘已有意中人了?不知是哪位幸運兒,當真是羨煞旁人。既然如此,那陳某便隻有豔羨的份了。”陳甲顯得大為失望,繼續說道,“既然木姑娘心意已決,陳某若再讓你走便顯得有些不識抬舉了。這樣,陳某知道木姑娘劍法高明,隻是限於年歲內力偏弱了些,我那些仇家都是些老江湖,詭計多端防不勝防,我莊上有些良藥對練習內功大有裨益,回頭我讓小何送到你房裏去,你每日吃上一些,對你練功大有好處,臨敵也多幾分把握。”

溧歌正欲推辭,陳甲立即用眼色製止了,“木姑娘,這個你總不能再推辭了吧?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隻是陳某自己調配的一些補品而已,不過切記不能多吃,多吃反而有害。”

“那好吧,既然能助陳大俠抗敵,那我便收下了。”

“這就對了,回頭我便讓小何送過來。”陳甲說道。

“陳大俠重傷初醒,還是多休息為好,木弦就不打擾了,這便告辭。”溧歌起身施禮道。

“木姑娘慢走,恕陳某不能相送。”待溧歌走出房間,陳甲的嘴角浮上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隨即又恨恨的咬了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