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是這樣,咱身上還有些值錢的,你要綁起來可就不好拿了……”
“還有?”小二兩眼放光,“你不早說!”趕緊扔了繩子伸手到夜白懷裏一陣亂掏,“哪呢?哪呢?”
“這呢!”夜白手中握了個錢袋子,遞到他麵前。
“拿來!”小二興奮的立即伸手來搶,卻不料一把抓了個空。
“這呢——”小二又伸手去搶,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麽,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怎麽能動了?”
夜白伸指在他身上連點兩處穴道,學著他的樣子笑嘻嘻的問道,“這兩下味道好受不?”小二渾身酸麻無法動彈,身子慢慢軟到在地,眼睛跟見了鬼一樣瞪得銅鈴般大小,“你……你……”
夜白順手又點了他的啞穴,急忙衝到窗邊支起窗格,一陣刺骨的寒風猛然撲麵襲來,夜白大口大口呼吸,瞬間感覺清醒了許多,渾身的酸軟勁去了大半。人一精神,立時耳聰目明。外麵來隱隱傳來訓話聲,夜白悄悄出了門,望見樓下大堂內黑壓壓聚集了不少人,足有上百名之多。一名全身黑衣的漢子立於樓梯半中,正是“鬼見愁”孔亮。
“……第一小隊,你們的目標是外圍警戒,如有官軍務必截住,格殺勿論。第二、第三小隊開倉運糧,第四小隊負責車馬;水猴子,你負責船隻。明晚子時大家夥一起動手,務必將義倉之糧悉數運走。”
“是!”大堂內一陣齊整的低吼。
“劫義倉?”夜白一驚,“他們想幹什麽?”
孔亮交代完畢,這些人迅速推出客棧,很快便消失的幹幹淨淨。夜白本想製住孔亮問個究竟,但身上藥性尚未完全褪去,這客棧又處處透著古怪,貿然現身太過冒險,隻好重又返回房內解了那小二的啞穴,低聲喝問道,“外麵那些是什麽人?怎麽會半夜在這裏聚會?”
那小二知道撞見了高手,隻得戰戰兢兢的回道,“少俠,小的……小的隻知道這裏是一個秘密聯絡點,那個馬臉的是……是掌櫃的上峰,其他小的就不知道了……”
“你還知道些什麽?都說出來,不然……”夜白將長劍抽出一截在他麵前晃了一晃。
“我說我說!少俠饒命!”小二哆哆嗦嗦想了半天,又說道,“掌櫃的見您是個練家子,本來不想接您住店怕晚上的事被您撞見,又見您包袱好像有些貨色,所以才命小人麻翻了您……”
“別羅裏吧嗦的,你們是個什麽組織?領頭的是誰?”夜白喝問道。
“這個小人就真不知道了,小的隻是個跑堂的,掌櫃的做什麽事從來不告訴我們……”
夜白看看這廝也不像撒謊,隻好問道,“義倉在什麽地方?”
“在……在……在城西北,您到哪見到幾個大穀倉,有官兵把守的,那就是了。”
夜白想了想,忽然拖過一條凳子來,在小二麵前晃了晃手掌道,“喂,你可瞧清楚了!”
說罷手輕輕往凳子角上一斬,一塊三角木頭被齊齊整整的切了下來,比利斧劈過的還要勻稱光滑,“你若敢亂嚼舌頭,這一掌便會劈在你腦袋上!”
那小二幾時見過這等功夫,況且對方還是在中了麻藥的情況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小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見過……”
夜白久不曆洛朝,對義倉不甚了解,但想來這些人既然打著義倉的主意,定然是有所企圖。眼下四處鬧著饑荒,決不能讓糧倉落入這幫惡賊之手。這義倉既然有官兵把守,那便該是官府所轄,須得將此消息馬上告知州府長官才是。
夜白主意打定,又調息了一次覺得周身再無大礙,冷冷交代小二一句,“一個時辰後穴道自會解開。”隨即穿窗而出奔著府衙而去。
府衙防範並不嚴密,夜白很輕鬆的便順著房頂摸到了寢院之內,沒有引起守衛的任何警覺。夜白在房頂打量著院內的布局,估摸著中院南麵正房該是刺史的起居室,輕悄悄的溜了過去。門前院中有兩名打著瞌睡的守衛,夜白悄然落地,摸到後麵一掌一個將其打暈,運起內勁震斷門栓推門而入。
房內鼾聲正濃,山羊胡子尖嘴猴腮的刺史正摟著個女人睡得無比愜意。
夜白聳聳眉,抽出長劍在刺史臉上輕輕連拍幾下,“喂!醒醒!醒醒!”
足足拍了七八下,刺史才茫然的睜開了眼睛,揉揉眼睛看清床前站了個人還拿了把明晃晃的長劍,頓時嚇得一哆嗦,失聲問道,“你……你……是誰?你怎麽進來的?”
“你別管我怎麽進來的,還是先管管你的義倉吧!”
“義倉?”刺史一臉糊塗。此時旁邊的女人也醒了,尖叫了一聲頭埋進被子裏不停發抖。
“明日晚上有一夥賊人要劫城裏的義倉,怕是有幾百人,您最好多派些人手提早防備,別讓賊人得了手。”夜白慢慢說道,“您聽清楚了麽?”
“聽清了聽清了。”刺史一抹臉上的汗,戰戰兢兢的問道,“這位俠士,您……您是如何知道賊人要來劫糧的?”
“在下也是偶然得知,這夥賊人四處作惡唯恐天下不亂,故而特地前來報告,還望您早作準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刺史連聲應道。
“既如此,在下先告辭了。”夜白忽然轉頭,“對了,他們打算走水路運糧。”
“多謝俠士前來示警……”話未說完,夜白人已經不見了,留下瞠目結舌的刺史歪在**喃喃自語,“好厲害……”
過了半晌,被子裏傳來悶聲悶氣的女聲,“走了?”
“走了。”
得到肯定答複後,一張有些豔麗的臉從被子裏探了出來,四處張望一陣確定屋中無人,這才籲了口氣,“老爺,你這什麽護衛,人家說來便來說走就走……還好不是仇家,要不然……”
“啊呸呸呸,別烏鴉嘴!”驚魂未定的刺史嗬斥道。
“就知道衝我發脾氣!”那女人撅了嘴,忽然又陪著笑貼了上來,“這義倉早就空了,你還擔心個啥?讓他們去劫好了,不過也是白忙一場。”
刺史一雙鼓鼓的眼皮子忽然動了動,掀開被子跳下床去。
“哎!這大半夜的你幹嘛去?”女人叫道。
“我去找柳鎮守。”
“這半夜三更的又冷又凍你跑去打擾人家?什麽事明天再去不行?”
“你懂個屁!”刺史一邊套衣服一邊說,“我去借點兵來將這夥賊人一窩子端了,到時候就說糧食都被他們給劫了,賊人已被繳獲,如此上報給朝廷,不但糧食的事遮掩過去了,說不定還能撈點封賞,豈不是一舉兩得?”
女人吃吃笑道,“鬼還是你鬼!快去快去!”
第二日晚間,夜白早早到了城西北義倉所在,卻見防守依舊稀稀鬆鬆絲毫不像是如臨大敵的樣子,夜白心中暗罵,“好你個狗官,竟然絲毫不將這些糧食、不將平民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既然告官無濟於事,看來隻有自己動手和他們一拚了,雖然敵眾我寡,隻要一舉擒住那個孔亮,或許也能逼他們撤走。
主意打定,夜白悄悄潛至其中一座糧倉頂上伏下,專等這夥人到來。
到了半夜,臨近子時,果然幾處的街麵上都出現了一股股黑衣人,慢慢的越匯越多,朝著義倉處摸來。
這夥人摸到義倉近處,借著街麵牆壁屋簷隱藏下來,為首一人躍上房頂四下觀察了一陣,忽然發一聲呼哨,幾處街麵上的黑衣人亮出鋼刀一齊殺出,徑直奔著義倉而去。
那些守衛剛剛反應過來便被砍翻,這夥人順利打開了大門洶湧而入。
夜白在上麵瞧得清楚,當先一人正是馬麵孔亮。正待躍下欲出其不意將其一舉擒住之時,忽然下麵糧倉大門洞開,喊殺聲如平地驚雷乍起。夜白一愣,四處一瞧之間各倉門都忽然大開,大批兵丁執著長槍短刀呼喝著衝了出來。孔亮見勢不妙,急令撤退,誰知街麵上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了大批甲士,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幾乎沒費多少氣力,這夥黑衣人便被一鍋端盡。
“這麽多糧食一日之間運走又設下如此埋伏,這位其貌不揚的刺史本事不小啊?”夜白心中微有疑慮,但想到隻要糧食不落入這等賊人之手,心中也就安定許多,混亂中足下一起徑直奔回住處去了。
夜白奔出一段距離,忽然發現身上似乎少了什麽東西,伸手在懷中一摸之下發覺師父留給自己的那本《銀海生花劍譜》不見了。夜白微微一驚,細細思量一番覺得唯一的可能便是那晚中了麻藥之後昏頭昏腦的落在了八方客棧裏。隨即辨明了方向朝客棧奔去。
不多時便奔到了客棧頂上,天亮還早,整個客棧沒有一絲燈火,沉沉死寂。
夜白正欲跳下去,猛然一陣急促的勁風迎麵撲來,來勢奇快。夜白聽聲辨物隱約覺得是支羽箭,偏頭躲過,那東西幾乎擦著麵門飛過,奪的一聲釘在屋脊之上——確然是一支箭,箭羽兀自顫動不止。
“有埋伏?”夜白藝高膽大,倒不覺得驚慌隻是心中蹊蹺,“難道是衝我來的?”
正思忖間忽聽“嗖嗖”之聲不絕於耳,竟然有數十支箭略分先後朝他急射而來。夜白長劍立時出鞘在身前舞出一片光幕,頓時將來箭一一擋下,待瞧清楚最後幾支箭時夜白手腕連續抖動,劍尖閃動逐一撥在箭羽處,那幾隻箭便陡然轉了個向疾飛而回。
那些躲在暗中的弓手可就沒這麽好的功夫了,隻聽得呀呀幾聲慘叫,接著是瓦片磕碰碎裂的聲音,夜色中幾名弓箭手從屋頂上栽落在地,沉然幾聲悶響。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藏在那裏?滾出來!”
一聲喝斥之後,前後屋頂之上亮起數支火把,照出幢幢人影。夜白定睛一瞧,四周屋頂上都冒出一排排張弓搭箭的射手,底下院子裏也亮起了燈,站滿了手執刀槍的軍士。
“就是他!就是他!小的就知道他一定會回來!”院中一人興奮的跳腳大叫,正是那店小二。
“原來是你!”火光中一人從廊簷下走了出來,此人尖嘴猴腮身著官服,竟然是湘洲刺史,“想不到這麽快又見麵了!”相較昨晚的狼狽驚懼之態,此時的湘洲刺史顯得洋洋得意,胸有成竹。
“在下好心好意報信與你,這是何意?”夜白不解的問道。
“本官早就覺得不對勁,你為何對這夥賊人的行動掌握的如此清楚?多虧這小二機警前來報官,原來你跟他們本就是一夥的!”湘洲刺史喝道。
夜白哂然一笑,“既然我和他們是一夥的,又怎會來報之於你?”
“大膽!見了本州楊刺史還不跪下!還敢在這裏狡辯!”一名武官舉著單刀厲聲嗬斥道。
“你與這些賊人同一天同住一店,又對他們了如指掌,不是一夥的還能是什麽?至於你前來報官,那定然是你們內部不和,你這個賊子貪圖賞錢罷了!”楊刺史厲聲喝道。
“對!定然就是一夥的!就算不是,他獨自一人身攜重金,那起碼也是個江洋大盜!”小二眼看著就能報昨日晚間的羞辱之仇,興奮的大聲幫腔。
“楊刺史,你僅憑臆測就說在下是賊人是江洋大盜,證據呢?”夜白哭笑不得,“現在就憑在下這本劍譜在你手上,在下是不是可斷言就是你偷了在下的東西?”
“大膽狗賊!陷入重圍兀自在這裏強言狡辯!給本官拿下!膽敢反抗格殺勿論!”楊刺史厲叫道,一張猴臉青筋爆出,顯得更是猙獰。
一隊刀手慢慢爬上房頂,朝著夜白圍了過去。
夜白輕歎口氣,知道和這種兩麵三刀的小人講不清道理,隻得兵器上麵見分曉了。於是長劍一振,朝著那些刀手衝了上去。這些刀手都是平庸之輩,如何是夜白這等高手之敵,三拳兩腳之下便被一一打到踢翻,哀叫著夾著屋瓦雪堆劈裏啪啦摔下房去。
“放箭!放箭!”楊刺史眼見夜白如此本事,急的直跳腳。
“嗖嗖嗖嗖”箭矢如雨如雹,夜白絲毫無懼,長劍挽起一輪銀光罩住自身,那些箭矢如同碰到了一道堅硬無形的屏障,一觸之下紛紛跌落。夜白腳下不停,飛躍至對麵屋頂手腳齊施,將那些弓手一一踢下房去,接著又轉了回來將後麵的弓手也揍得落花流水。
萬不料對方如此驍勇,自己帶來的兵將在他麵前便如紙糊的假人一般,楊刺史臉色越來越白,不住的催促道,“上!上!快上!”後來就變成了“快撤快撤!”
然而盡管來的排場,想走卻沒那麽方便了。楊刺史剛跑進簷下還沒進大堂便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領後邊,緊接著整個人雙腳離地騰空而起,嚇得他手腳亂舞哇哇大叫。
瞬間之後雙腳重新站到的實物卻是雪下凹凸不平的瓦片。楊刺史定睛看去,原來自己是被人拎到了房頂之上。
楊刺史戰戰兢兢的詢問道,“你……你想幹嘛?”
“拿來!”
楊刺史一愣之後,乖乖將劍譜雙手遞上。
夜白將劍譜收好,微微一笑,“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楊刺史請教。”
“不敢不敢,少俠請……請說。”
“你是如何做到一日之內將這許多糧食統統轉走還在裏麵塞滿了兵的?真是神速啊!”
“這個……這個……下官派了大批軍士前去搬運,人多嘛,自然就搬得快……”楊刺史尷尬的笑笑。
“那想來場麵應該熱鬧得很,城中應該人盡皆知才對,為何白天我卻未聽到分毫消息?”夜白問道。
“這個嘛……嗯……下官嚴令不得走漏風聲,不然賊人就不來了,所以……”
“那麽多東西進進出出,你當人家都是瞎子聾子麽?” 夜白喝道,“你最好老實點回答我!”說罷將他拎到屋簷邊淩空提溜著。
楊刺史嚇得魂飛魄散,大氣都不敢出,他人本就瘦小此刻手腳又蜷縮著不敢絲毫動作,下麵的人看來就好像夜白手裏提了隻大馬猴。
“少俠饒命饒命……”楊刺史話都不敢說重了,生怕自己一用力衣領便破了,或者對方腳下一滑,這麽高掉下去不死也殘。
“你好好說我便抓牢你,不然的話……”夜白訕然一笑。
“我說我說我說……”楊刺史一臉的驚恐,“倉裏本來就沒有糧……”
“果然如此!”夜白心道,“那糧食都去哪了?”
“都……都被鎮守給偷偷賣了……”
“你沒有參與?嗯?”夜白喝道。
“下官……下官也是沒辦法……”楊刺史麵如死灰。
“你們這些狗官!”夜白氣的血往上湧,“眼下大雪成災,多少黎民百姓忍饑受凍,你們把義倉的糧都賣了拿什麽來賑災?”
楊刺史小聲哀求道,“上峰有令,下官……下官也是依命行事……少俠,下官該說的都說了,求求你……你先放下官下來吧,下官實在……是害怕……”
夜白忽然聞到一股騷臭氣,一眼瞟去卻見這廝褲襠已經濕了一大片,又好氣又好笑,將他一把擲在屋頂雪堆裏,“好一個依命行事!你身為一州刺史不為民請命,反倒和上峰同流合汙倒賣百姓的救命糧!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下官知錯了下官知錯了……”癱在屋頂上的楊刺史大口大口喘著氣。
“既然壓根沒糧,你這個不顧百姓死活的狗官還這麽下這麽大本錢抓賊?”夜白猛然一激靈,喝問道,“你是不是打算嫁禍給那些賊人?如此一來糧食有了交代,滅賊還有功!是也不是?”
“少俠聰明過人,真是什麽都瞞不住您……”楊刺史諂笑道。
“狗賊!”夜白再也忍耐不住,“今日必須得給你點教訓!”說罷手中長劍一抖,麵前頓時掉落了一件血淋淋的物什。
楊刺史隻覺得耳邊一涼,在外邊凍了半夜,麵孔早就凍得發麻,直到看到麵前的東西才意識到自己的耳朵被人割去一隻,立時殺豬般的嚎叫起來。
樓下的幸存的幾名弓手立即緊張的開弓搭箭。那名武官嚇了一跳,立即朝每人腦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蠢貨!看不見楊刺史還在上麵?”
“你們把那些人帶去哪了?”夜白的劍尖在楊刺史鼻頭前微微閃動。
“送……送到鎮守司大營去了……”
“鎮守司大營在哪?說!”
“城北五裏……”
“滾!”夜白聲落腳起,將楊刺史一腳踢了個跟頭。這一腳力道恰到好處,楊刺史瘦小的身子慢慢打了兩個滾,滑到屋簷邊上停下了。
楊刺史臉孔朝下望著院裏嚇得肝膽俱裂,涕淚掛出老長,“還不快來救我……”
夜白回到住處——城隍廟,本來折騰了大半晚正好安睡,但他卻心緒難寧毫無睡意,忽然對那些人的下場有些擔憂起來。盜劫義倉是重罪,況且這鎮守要嫁禍他們,那定然是死人最為放心。雖然他們也是賊人,但這個鍋背的不明不白,難免死的有些冤枉。夜白心中暗歎,“這亂世真是群盜蜂起,官匪難分了。這湘河民風悍勇多出英雄豪傑之輩,上次那劉大同便是個鐵錚錚的好漢子。待明日去大營暗探一陣,倘若這些人真是窮凶極惡之輩,那這等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死了活該;但若是逼良成盜受人蠱惑,這場禍事因己而起,那也決不能袖手旁觀。”主意打定,心下稍安,立時便困意襲來一番好睡。
第二日醒來已近晌午,夜白修習了一陣太玄心經,內息兩個周天運轉下來隻覺神清氣爽體輕如燕,出門填飽了肚子奔著城北大營而去。
果如刺史所言,出了城北五裏逐漸見到大片連營,定然便是鎮守大營了。夜白在外圍遠遠的觀察了半晌,心中有了主意。
地凍天寒,覓食的野兔在他看來便如活靶子,不多時便逮了一隻。
夜白重新溜回到大營門口,待巡邏的士兵走遠,便將兔子扔到了營門口。兩名守衛突然間見到一盤好菜就在眼前,大喜過望,立即扔了槍過來逮兔子。乘這當兒夜白閃身進了大營,躲進了一頂帳篷之中。
營帳之中躺著一名傷兵,夜白逼問出昨夜那些賊人的關押之處,說聲“得罪了”,一掌將其拍暈,換了他的衣甲混出帳去。兜兜轉轉找了許久,也沒有發現那人所說的關押之處。營間防衛甚為嚴密,夜白擔心露出馬腳,隻好回到原來帳中,打算等天黑之後再行動。總算熬到了晚上,夜白再度出帳,三轉五轉的終於找到了賊人的關押之處,一百多人分別關在幾個大帳篷裏,其中一頂小點的帳篷門口隻有一名軍士把守,夜白趁人不備瞅準機會將其打暈,拖到一邊趕緊用雪給埋了,自己立在門口扮作守衛。
隻聽帳中幾人正在罵娘。
“媽的我們拚死去搶糧倉,他卻自己跑了!什麽狗屁東西!”一人忿忿的罵道。
“誰說不是?還說什麽一旦穿了黒衫便是骨肉兄弟,情同手足,結果讓咱們白白送死!這個狗娘養的自己溜的比兔子還快!”另一人罵道。
“什麽黑衫軍大統領,就是個招搖撞騙的大神棍!媽的,虧得老子還信了他!”
“如今怎麽辦?好像說要把我們盡數斬首,說什麽殺雞儆猴!”一人道。
“我……我家裏還有妻兒老小,我……我可不想死……”一人聲音哽咽,說著說著便似要哭出來。
“瞧你那個慫樣!這不還沒到日子麽!就算砍頭死了,那又怎滴!咱湘河漢子誰怕過?”
“就是!咱劉將軍多威風!哪怕是掉腦袋眼睛都不眨一下!死了人都不倒!”
“咱還啥也沒幹,就這麽死了,不覺得太虧了麽?”一人黯然歎道。
“要不然我們找機會弄斷繩子殺出去?”
“捆的跟個大蒜似的,怎麽弄斷?再說了外麵是軍營,有幾萬人,就咱們這百十號人,出去不也是送死?”
“那就真的要在這裏等死麽?”
夜白聽的真切,這夥人應該並非窮凶極惡之輩,隻是受了孔亮那廝巧言蠱惑才行此勾當,倘若就這麽橫死了還真有點對不住他們。隻是眼下正如他們所言,層層營帳圍困,就算是救了他們出來也決然殺不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隻有去鎮守的中軍帳去探探口風再做打算。
中軍帳很是顯眼,沒花多少功夫便尋到了位置所在。這大帳足有一個小院落大小,夜白借著夜色輕輕躍起落在帳頂之上,像一片羽毛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帳中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像是在議事,夜白聽了半晌,全都是些各營匯報戰損及補給之事,想來是某地發生了小規模的戰鬥,足足有大半個時辰。夜白在頂上小心的變換著姿勢,耐心等待。待各營長官陸續出帳,終於一人問道,“昨日楊刺史押送來的那些人犯如何處置?還請柳鎮守示下。”
柳鎮守像是把這事給忘了,愣了一下才回道,“哦,這些膽大包天的狗賊,連本鎮守的義倉都敢搶!三日之後在城南設刑場,本鎮守要殺雞駭猴!”
“是!”
“三日之後,城南刑場。”夜白心中默念了一遍,“又是刑場。雖然刑場也有重兵守護,但總好過這軍營,奮力一衝能救多少是多少吧。”主意打定,夜白騰空而起飛身掠走,夜色中輕飄的如一隻灰鷂,待軍士有所察覺之時,人已經老早去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