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足足燒了兩天,好在關城在建造之初便考慮到了失火隱患,糧草物質都存放在石屋之中,並無大的損失,隻有木質關樓屋宇幾乎焚毀殆盡。
關城中一片焦黑狼藉無法駐軍,暝坦和麗島的聯軍入關之後隻能駐紮在遠離關城的荒野裏。
第四日半夜,關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驚天動地,將所有人都從睡夢中驚醒,值守的軍士更是嚇到差點靈魂出竅,緊接著又是連續幾聲,地動山搖。
魏傳勖從**一彈而起,顧不上披甲抽了刀就衝出帳外,隱隱見虎狼關濃煙滾滾,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道。
“怎麽回事?”魏傳勖驚問道,守衛見將軍出帳,趕緊過來稟報:“報將軍,好像是……好像是爆炸!剛才那邊一陣大亮,很濃的煙霧,然後就聽到了巨響,小的耳朵都差點震聾了。”
“爆炸?”魏傳勖驚道,“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爆炸?傳我將令!各營加強警戒!斥候速去打探!”
“是!”
軍營中一陣騷亂,人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魏傳勖心憂如焚,趕緊朝舒瑢的軍帳衝去。待他趕到時,舒瑢正披了鬥篷站在帳外,也是一臉驚懼,筠娘、索莫莫、曲真和達娃緊緊簇擁在她身邊。
見她無恙,魏傳勖稍稍鬆了口氣,問道:“央格,您沒事吧?”
“我沒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這麽濃的硝石氣味?”舒瑢臉色蒼白,看樣子嚇得不輕。
“衛兵說可能是爆炸,末將已經派斥候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爆炸?”
魏傳勖剛要回話,斷刀和鐵郎先後匆匆趕到,斷刀滿嘴酒氣張嘴就叫:“二哥也在?那我就放心了!娘的爺爺睡得正香,誰放那麽大個炮仗?”
本來眾人都驚魂未定,聽斷刀這麽一說,各自忍不住好笑,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丁達也到了,卻沒見雷火和黑風。
“魏將軍,斷將軍,義父,你們去忙吧,有她們在我不會有事。”見這些人第一時間都趕來保護自己,舒瑢很是感動。
“外麵情況不明,還是再等等消息看吧。”丁達道。
魏傳勖點點頭:“我已經派斥候出去了,相信很快就有準確消息。鐵郎,你去巡視警戒情況!”
“是!”鐵郎領命急奔而去。
鐵郎前腳剛走,一陣輕微的風聲中一條黑影倏忽而至,悄沒聲息的落在帳外。
“誰?”丁達緊張的喝問道。
魏傳勖和斷刀卻是若無其事,他們想也不想便知道,這麽鬼魅般來去自如的人,除了黑風沒有第二個。
“央格,將軍。”黑風道,“我去打探過了,是爆炸。”
“怎麽會突然爆炸?”魏傳勖不解的問道。
黑風道:“具體原因還不清楚,關口南門被炸塌了,沒有發現敵情。待明日天亮之後再細細巡查,定然能找出原因。”
聽說沒有敵情,眾人都大大鬆了口氣。
斷刀插言道:“我就說是有人放炮仗,你們不信!”
眾人不理他,魏傳勖點點頭道:“去找幾個俘虜來問問,是不是關裏存儲了火藥硝石之類的東西,被餘火給引著了。”
“是!”黑風領命道。
“央格,那我們就告退了。”魏傳勖道。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舒瑢點點頭。
一場虛驚,斷刀扛了刀晃悠悠的往回走,嘴裏歎道:“唉,可惜了爺爺的一場好夢!”
第二日魏傳勖親自去了關上,細細查勘之後發現一切果然如他所猜測,守軍在關頭南側石屋內囤積了大量的火藥,黑油滲進了石屋,大概是關樓上的殘火被風吹落到石屋前引燃了黑油,繼而引爆了火藥,整個南門完全坍塌。
“關牆修複起來,隻怕要耗不少日子了。”魏傳勖望著一片狼藉的南側關牆,憂心忡忡的說道。
“現下又沒有敵軍來攻,咱們抓緊修複便是。”丁達道。
魏傳勖望著關外空**的峽穀,沒有回話。這地方他實在是太熟悉了,還和以前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爆炸過後第二日,雲姑召集所有城主商議如何分配俘虜及物資。雖然早就有言在先,由黎芷一方優先處置,但席間還是吵得不可開交,不少城主都稱是自己的部隊率先攻上的城頭,或者以損失過大為由要求優先得到補充,絲毫不顧是魏傳勖的那支天降奇兵和火攻之法才得以攻破關頭,有的城主甚至公然堅稱不知道有這支奇兵,稱關中大火是守軍自己不慎引燃導致。
吵鬧半日,雲姑似乎並不打算出麵澄清事實,最後舒瑢不得不做出讓步,隻分到了一千俘虜和部分兵甲箭矢糧草,遠低於三日的攻堅消耗。
雷火目睹了整個過程,心中不禁對雲姑的做法有些不滿。當晚,他拎了壇酒打算去找雲姑談談,來到她的大營,遠遠便瞧見好幾名城主正陸續進入中軍帳。見來的不巧,雷火搖搖頭正準備打道回府,忽然瞥見查木帖帶著隨從一臉倨傲的大步而來,也一頭鑽入了帳中。
雷火忽然心中一動:“日間剛剛商討了幾個時辰,深夜又要商議何事?而且似乎沒有邀請小姐參與?還是自己並不知情?”
雷火閃身藏到一處營帳之後繼續觀察,看小姐是否會出現。然而一直等到帳中似乎開始議論,依然沒有見到舒瑢的身影。
雷火忽然想到,進帳的城主恰好便是日間吵鬧最凶的那幾個,這下他疑竇更深:“看樣子雲姑隻召集了部分城主,難道是要針對自家小姐?”
雷火對日間雲姑的處置本就有所不滿,擔心她們會有什麽不利於小姐的密謀,決定去探聽一番。但是離得太遠無法偷聽,帳外又把守甚嚴,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焦急間,忽然見帳外的守衛一手捂著肚子,有些不安的扭動著身體四處張望,莫非尿急?
雷火大喜,立即大方的迎了上去:“兄弟,怎麽了?”
“哦,見過雷將軍!”雷火經常陪著舒瑢出入,那守衛識得他,“小的……小的……”
“尿急?”
“不是,小人好像突然鬧肚子了……”那人愁眉苦臉的說道。
“真是天賜良機!”雷火心中暗喜,忙道:“那你趕緊去解決,我來替你守著。”
“小的……小的不敢麻煩將軍!”那人已經憋的臉色通紅。
“無妨無妨!人有三急,這可拖不得,盡管去便是!”雷火說著便去接他手中的長槍。
“如此……謝過將軍!謝過將軍!”別無他法,那人一邊道謝撒腿就跑。
雷火拄了槍,裝模作樣的守在門口,又隨意的往裏站了些。另一邊的軍士識得他是將軍,也不敢說什麽,裝作沒看見。
雖然這裏離軍帳還是有些距離,但雷火的內力也不弱,凝神聽來,裏麵的談話也能基本聽個大概。
隻聽一個女人說道:“大家也都看到了,她手下能人著實不少,這次一戰更讓她聲譽更盛,若任其發展隻怕日後更加難以控製,大家必須盡快下定決心!”
雷火聽的分明,這人正是雲姑身邊的那個大法師,她口中的“她”分明便是舒瑢。
“果然不懷好意!”雷火心中暗驚,更加屏氣凝神,生怕漏了一個字。
另一個女人接口道:“我們應該乘她現在實力大傷,出其不意一舉將其殲滅,永除後患!”
雷火分辨出,說話之人應該是雲姑身邊那個高大女官。
又一人道:“目前她手中應該還有一萬人馬,加上今日分到的俘虜,總數是一萬一千,隻怕仍然不好對付!”
又有人道:“是不是派殺手去將她暗殺?這樣她的手下群龍無首,偉大的領格順勢將他們收編過來,這樣不是一舉兩得?”
隻聽雲姑冷哼道:“若是暗殺能成,還用等到今天?”
大法師接口道:“偉大的領格說得對,暗殺風險太大,一旦敗露她反過來對付我們,那麻煩就大了!”
帳中靜了一會,然後一名城主道:“那就請偉大的領格拿主意吧,我願意追隨您!”
另外幾人也紛紛附和。
雲姑清了清嗓子,道:“查木帖將軍,此事非同小可,您的態度是成敗的關鍵!”
查木帖冷笑一聲,傲然道:“她那些愚蠢的海賊在本將眼中不值一提!本將的一萬勇士定然會將他們撕得粉碎!”
雲姑站起身來:“有查木帖將軍鼎力相助,大事定然可成!事不宜遲,以免夜長夢多……”
雷火還想聽下去,忽然意識到有人在叫他:“雷將軍!雷將軍!”
雷火回過神來,哈哈一笑:“哦,這麽快回來了?怎麽樣?舒服了吧?”
“舒服多了,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守衛忙不迭的施禮道謝。
“小事情小事情,你回來了那我就先走了。喏,你的槍!”雷火將長槍還給他,邁步便走。
“小的職責在身,不便相送!雷將軍慢走!”
雷火擺擺手,大步走遠了。
剛剛走過幾座營帳,忽然從暗處冒出許多士兵,各執長槍朝他慢慢逼了過來,雷火一驚,回頭望去發現背後也有士兵圍堵上來。雷火暗叫不好,正琢磨如何奪路而逃,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冷冷響起:“既然來了,怎麽這麽快又要走?”
正是雲姑的聲音。
雷火心中一凜,沒有回頭,忽然深吸口氣,猛然縱身躍起。
一張大網兜頭罩下,將他網了個結結實實,士兵們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按住。
“這麽多年了,功夫還是沒什麽長進!”雲姑冷笑道。
“雲姑!你不能這麽幹!”雷火掙紮著叫道,“她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以前沒幹,不代表以後也不幹,你說對吧?”雲姑振振有詞。
“你!”雷火怒道,“雲姑!你忘了在黎芷,是誰放你一條生路?你怎麽能恩將仇報?”
“簡直胡說八道!”雲姑的聲音陡然提高數倍,眼神變得怨毒,“我堂堂麗島大領格,隻有無上的耶辛苯神能主宰我的命運!給我押下去!”
“雲姑!雲姑!你不能這麽幹!雲姑……”
黑暗中有雙眼睛將一切瞧得清清楚楚,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夜色裏。
天亮之後,舒瑢主動請纓對關城進行修繕,帶著部眾開進了關內。
“這世上還有這麽愚蠢的人,拿自己的士兵當苦力使喚。”大法師望著舒瑢的部隊逐漸消失在關城裏,不無譏諷的說道。
“正好讓他們多消耗些體力,這樣我們就更容易得手了。”高大女官笑道。
關城裏處處焦黑,到處是殘瓦斷木,丁達、魏傳勖、斷刀等人指揮各部清場,以便搭建營帳。
不少士兵心生怨言:“為什麽苦活都是我們幹?送命讓我們上,好不容易打下來了,還沒喘口氣,這種苦力活又讓我們上!”
“就是,憑什麽他們為什麽在外麵逍遙自在,卻讓我們在這裏受苦受累!”
“哎,咱們央格好是好,就是脾氣太軟了,老是受人家欺負!你們聽說了嗎?本來說好我們打下關來物質先給我們的,結果呢?還不是被人給搶了!”
“不要瞎說!要不是我們央格,這麽大一座關能打下來嗎?這麽大個關,快趕上咱們那一座城了!”另外一名士兵停下來環視著周圍的關牆,不無感慨。
“咱們央格是很厲害,可是我說的,也沒錯吧?”先前那人不服氣。
“唉,女人就是女人,膽小怕事!若換成是我,絕對不會讓大家吃這種虧!”
士兵們回頭一望,卻見一人鎧甲齊整、麵容光鮮的站在身後,一臉憐憫的神色,正是舒陽。
“將……將軍!”
舒陽滿意的打算拍拍他們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忽然發現這些人渾身上下髒的沒法下手,順勢揮了一揮:“慢慢幹吧!”
“是,將軍!”
“好了好了抓緊幹活吧,都少說兩句!”
黃昏時分,場中已經基本清理幹淨,營帳也搭起來了,待一切準備就緒,天已經黑透。
邊關的夜色十分純淨,屏朗山和仙霞嶺之間架起了一道清晰可見的閃耀天橋,群星從兩山之間的夜幕中鋪散開去,一直到極遠處,目力所不能及。
關城中極為安靜,勞累了一天的士兵們應該都睡熟了。
關城之外的夜色裏有一簇星光若隱若現,起初極為微弱,慢慢的開始逐漸明晰,越來越多,越來越長,像另一道星橋自東麵緩緩延伸過來。
又過了一陣,那些星光跳躍的愈發厲害,原來不是星光,而是火把,密密集集的火把。
那些火把逐漸停了下來,慢慢的越拉越寬,最後集成了約莫一個大方塊。
忽然之間,火把全滅了,大片的煙升起,一切重歸寧靜。
雲姑騎在馬上,靜靜的等著回報。
時辰不長,派出去的斥候都回來了。
“怎麽樣?”
“報——關門大開,裏麵都是營帳,沒有什麽異常!”
“很好。”
雲姑手一揮,大軍開始慢慢向前,到了關牆近處,果然見三道高大的關門盡數洞開。雲姑拔出雙刀往前一指,大軍立時蜂擁上前。
眾軍山呼海嘯般的衝進關城之內,卻發現裏麵的營帳空無一人,前鋒一直衝到西麵關牆都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報!營中無人!”
雲姑臉色大變:“怎麽會沒人?白天不還在嗎?”
“難道他們棄關走了?”大法師狐疑的問道。
雲姑驚覺不妙,大吼一聲:“撤!”
忽然四周關牆之上接連亮起無數火把,火光之下女牆之後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弓手,黝黑的箭頭齊整的對準了關牆之內,東麵的關門也在此時轟然關上了。
雲姑心驚膽顫,畏懼的目光在四周關牆上逐一搜索,終於找到了舒瑢。
“雲姑,半夜三更你帶著這麽多兵馬衝我大營,這是何意?”舒瑢朗聲問道。
“你……你……竟敢犯上作亂!你好大的膽子!”那名高大女官厲聲尖叫。
“是我犯上作亂,還是你們圖謀害我,事實擺在眼前,還要狡辯嗎?”舒瑢道。
“你……分明是你設下的圈套!”女官怒聲反駁。
“我請你們進來了嗎?”舒瑢毫不示弱,“若不是我早有防備,隻怕這時候已經成了你們的刀下鬼了!”
“舒瑢!不要以為你已經穩操勝券,你不過一萬人,我們有四萬勇士!”
“是嗎?那你就試試看!”
魏傳勖緩緩舉起手,關牆上的弓手緩緩將弓拉滿,咯吱咯吱的緊繃聲不絕於耳。
牆下眾軍麵色驚恐,開始不住往裏退縮。
“你個臭娘們!害我們中埋伏!”一聲粗暴的吼聲炸響,查木帖騎著馬衝了過來,揮刀便朝雲姑砍去。
雲姑大驚,仰身避過,大聲道:“查木帖將軍,切莫動手!聽我說!”
“你還有什麽好說!”查木帖又是一刀砍來。
雲姑隻得揮刀格住,厲聲喝道:“將軍!現在我們隻有團結一心才可能衝出關去!萬萬不可自亂陣腳!”
查木帖充耳不聞,繼續用力下壓刀身,額上青筋暴露。
“將軍!”雲姑奮力將他的刀推開,冷冷道,“查木帖!你不是我的對手!縱然你殺了我,你也照樣出不了關!”
查木帖怨毒的望著她,揮了揮刀打算再度動手。
“將軍,她不過區區一萬人,我們奮力一衝,定然能衝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的部眾願意掩護你!”雲姑喝道。
“你讓本將軍怎麽信你!”查木帖吼道。
雲姑眼神陡然一凜,手中的刀忽然飛快的劃了個弧形,再轉回來時手上已經多了顆血淋淋的人頭。
眾人驚呼聲中,雲姑冷冷道:“我以耶辛苯神的名義起誓,如果食言,這就是我的下場!”
大法師的脖子冒著鮮血,無頭屍身從馬上栽落。
查木帖臉上的肌肉微微動了動,哼了一聲準備回頭。
關牆上的舒瑢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朗聲道:“查木帖將軍!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和將軍無關!我不想無辜傷人!將軍若能置身事外,等我和她之間恩怨了結,自然會放將軍出關!”
查木帖勒住馬,轉頭望向舒瑢。
“你們的事,本將本就沒有興趣,既然央格這麽大度,何不現在就開門讓本將出關?”查木帖低沉的聲音遠遠傳來。
“將軍,我若現在開門,走的就不止你一個了!抱歉,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舒瑢道。
“請將軍率部退到西麵關門!隻要你們不動,我們不會傷人!”
查木帖環視了下四麵情形,硬衝顯然是下策,極可能全軍覆沒,縱然能衝出也必然折損大半,若能置身事外那當然是最好不過。查木帖遲疑了片刻,揮手帶著部眾往西門緩緩退去。
“混入他們!”雲姑低聲令道。
她深知一旦查木帖退出,自己這點兵力絕無可能衝出關去,必須得拖上他們。
雲姑的麗島軍開始往暝坦軍中擠去。
其心昭然若揭,暝坦部眾焉能容忍他們混進來,開始推搡喝罵,衝突漸漸升級。
“把這些島賊給我趕出去!”查木帖大吼一聲,抽刀斬殺了一名麗島軍士,其部眾見狀紛紛抽刀而上。局麵頓時混亂起來。
“住手!住手!都給我住手!”雲姑見狀,急的縱馬亂奔,試圖阻止混亂。
然而衝突已經控製不住了,殺紅眼的士兵們對她的吼叫充耳不聞。
“殺上去!殺了那個女人!”雲姑見勢不妙,揮舞著雙刀率先朝石階奔去,大群軍士立即嗷嗷吼叫著跟了上來。
魏傳勖看了舒瑢一眼,舒瑢歎了口氣,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魏將軍大手一揮,關牆上頓時萬箭齊發,急如驟雨,一場屠殺終究無可避免。
鬼哭狼嚎,血流成河。
筠娘不忍心再看,轉身躲到了牆角。舒陽兩股戰戰,麵無血色。
西麗兵組成盾陣,慢慢朝樓梯攻上,鐵郎、斷刀、黑風、曲真等人率軍把守各處台階,曲真力大,一腳便能踹翻一群,橫在台階之前像一堵牆,達娃守在她身邊,將射來的暗箭一一擊落,兩人配合默契,令對麵無計可施。
混戰中不少暝坦部眾也被亂箭射死,局麵更加混亂。困在場中的那些暝坦部眾將怒火都發泄到了雲姑的人馬身上,一陣亂砍亂殺,雲姑的部下幾麵受敵,陣亡不計其數。
雲姑數度想衝上來攻擊舒瑢,都被一陣亂箭給射了回去。
亂戰一直持續到東方微明,雲姑的人馬傷亡大半,自己也身負重傷。查木帖被亂箭射死,暝坦部眾也傷亡過半。
廝殺終於漸漸停止,雲姑和查木帖的殘餘部眾做了俘虜,雲姑不肯受縛,仍打算做困獸之鬥。
“雲姑,你還不肯認輸麽?”舒瑢走下關牆,痛心的問道。
“輸?哈哈哈哈——”雲姑披頭散發,放聲狂笑,“我雲姑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輸!”
“你已經被我們擒了兩次,還有臉在這裏嘴硬!”筠娘叱罵道。
“那隻是我運氣不好!”
“運氣?”舒瑢淡淡說道,“你以為真的隻是運氣?”
“論武功、計謀你哪一樣比得上我?你除了一張狐狸精臉,裝弱者求保護,你哪一點比我強?我要是有你這樣的精兵強將,我早就一統麗島打回來了!可笑你們這群蠢貨,瞎了眼跟了這個白癡!蝸居一地不求長進!哈哈哈哈!”
“我沒有你這樣的野心,我隻希望我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活著。我拿他們當家人,他們,也一樣對我。”舒瑢道,“你一生盡在算計別人,有誰敢信你?誰敢真心待你?”
“狗屁!統統都是狗屁!什麽算計,這叫謀略!現在你運氣好,你贏了,你當然怎麽說都可以!”雲姑氣急敗壞的叫道。
“你簡直無可救藥!”丁達喝道,“瑢兒,別跟她廢話!”
舒瑢搖搖頭,輕聲道:“拿下她。”
雲姑亂發一甩,手持缺了口的雙刀還欲再鬥,魏傳勖眼明手快,單刀揮出格住了她的刀鋒。
火花四濺,鬥了大半夜的雲姑雙臂酸麻,雙刀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曲真和達娃欲上前扭住她,雲姑突然叫道:“舒瑢!”
已經走出數步的舒瑢轉過頭來,冷冷問道:“你還有何事?”
“雷昆已被我拿住,我想知道到底還有誰走漏了風聲?”
“原來六弟在你手上!”丁達驚道。
“你的計劃很保密,沒有人走漏風聲。”舒瑢淡淡回道。
“少給我裝模作樣!滿嘴胡說八道臭不可聞!難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雲姑破口大罵。
“你們處處針對我,屢次出爾反爾,讓我不得不多個心眼防著你們。雷將軍莫名其妙的消失,當然也讓我更加警覺。”
“就憑這些,你就能斷定我們在昨晚行動?”
“如果你一定覺得有誰走漏了消息,那一定是偉大的耶辛苯神指點了我。”舒瑢微笑道。
“你這個臭女人!我不信!我不信!王舒陽!你這個窩囊廢!你這輩子注定別想出頭了!哈哈哈哈!”
任憑雲姑在身後怎麽嘶吼,舒瑢頭也不回的走了。
筠娘忍不住問道:“央格,您真的猜到了她的計劃?”
舒瑢忽然頑皮的一笑:“黑將軍一直在替我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我就不告訴她,氣死她!”
幾人忽然大笑,魏傳勖臉上的疤痕也不住的抖動。
斷刀一臉不可置信:“真是見了鬼了,咱們央格竟然會開玩笑?”
雲姑氣急敗壞,忽然爆發出一股巨力掙脫了曲真和達娃的控製,順手拔出了達娃腰間的匕首用盡氣力向著舒瑢的背影甩出。
曲真和達娃接連驚叫。
匕首閃著寒光旋轉著飛速接近舒瑢的後背。
幾人仍然沉浸在歡樂中,斷刀首先反應了過來,破鐵片瞬間出手不偏不倚的磕飛了來襲的匕首,然後他像一陣風一般衝了出去,鐵片在雲姑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雲姑雙目圓睜,慢慢軟到在地,抽搐幾下之後氣絕身亡。
一陣風起,在關牆之間孤獨的旋轉,沒有卷起任何塵土。士兵們的血將土地浸得粘稠。
雷火跌跌撞撞的衝進了關城,驚悚的望著眼前遍地的屍體,渾身劇烈顫抖。
“我來晚了!我來晚了!”
雷火著魔了一般的自言自語,在成堆的屍身中到處亂找。
陡然,他的眼神落在了一具銀色鎧甲的苗條屍身上,發瘋般的衝了過去。
當他辨認清屍身是誰之後,嘴角和眉眼不住擰結**,分不清是喜是憂是驚懼還是悲傷,好一陣之後,雷火撲通一身跪下,俯身抱起了屍身。
“雲姑——”
哀嚎聲響徹關城,雲姑的亂發在風裏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