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麵關城之上一片忙碌,丁達正指揮軍士修繕關牆。巨大的爆炸不僅完全毀壞了南門,更把城牆炸出了一個大豁口,若不及時修繕,一旦有敵人進攻防守將變得極其困難。
舒瑢來到關城之上巡視,曲真、達娃和索莫莫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軍士們正在清理廢墟,忙的熱火朝天。
“義父,還要多久才能完成?” 舒瑢問道。
丁達想了想,道:“光清理掉這些碎石都得三五日。而且我們沒有石匠,為父已經派人去征調,然後開采石料搬運過來進行修補,估計至少還需要十多日。”
舒瑢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道:“城門的情況如何?”
“城門可以暫時用廢石料和損毀的攻城器先堵死,日後再慢慢修繕。”丁達道。
“實在是辛苦義父了!”
“份內之職,不敢言辛苦。”丁達道。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剛剛平靜了四日,第五日日落時分,散在關外的斥候來報,虎狼穀外有大批人馬集結,隻怕是衝著虎狼關而來。
果然又過了兩日,站在關頭之上已經可以望見穀中出現了大片影影幢幢的人群,據斥候報,人數不下五萬。
新的石料才剛剛運到第一批,還沒來得及搬上城牆,如此大的豁口對於防守一方而言意味著什麽,所有人心裏都清楚的很。
魏傳勖命將士們緊急將殘留下來的攻城器械吊上關牆,暫且堵住豁口,加固另外兩扇城門,準備嚴防死守。弓手布滿了關牆,大量滾石檑木源源不斷的運了上來,僅剩的四架投石車也正緊張的進行安裝。
舒瑢身披銀色亮光甲,頭戴束發冠,快步上了關頭,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央格!“
”央格!”
“我們的嘉達來了!”
……
士兵們紛紛低頭,欣喜的跟舒瑢打著招呼。
舒瑢一一回應,徑直走到殘存的關樓之下。
“我們還有多少人手?”舒瑢問道。
“原本三城的將士還剩八千,加上破城後分到的俘虜以及自願投誠過來的,現在總數是一萬兩千,另外還有關押的三千俘虜。”魏傳勖稟報道。
“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糧草損失不大,加上繳獲過來的,可以支撐近兩月。”筠娘道。
舒瑢點點頭,略微鬆了口氣。
“魏叔,咱們能守得住嗎?”舒陽臉色發白,有些心虛的問道。
“如果咱們關牆齊整,憑咱們的軍力他們半年也休想打進來!”丁達恨恨的替魏傳勖回答了。
“那現在呢?能守多久?”舒陽聽出了義父的言外之意,愈發的心慌。
“若非如此趁虛,又清楚的知道咱們是支孤軍毫無後援,這些暝坦蠻子怎麽有膽子來?”鐵郎道。
“來得好!來一個爺爺殺一個,來兩個爺爺殺一雙!”斷刀罵道,“現在也該讓這些王八羔子嚐嚐爬城的滋味了!”攻城的時候他吃了不少虧,空有一身力氣使不上勁,現在換了陣地,想想都覺得痛快。
暝坦的大軍在關前一箭之外停下。密密麻麻幾乎望不到邊的陣容,遠處排列的大批投石車,令關牆上的士兵們倒吸一口涼氣。
即便關牆完好無損,這也必將是一場苦戰,何況現在防禦有著這麽大的一個致命漏洞。
連曲真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將也變了臉色。
氣氛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舒瑢猛然回身,望著城頭的將士們運足氣力高聲叫道:“將士們!我是你們的央格!是你們的嘉木!我會和你們一起,並肩戰鬥!雖然這裏不是我們的家園,但是!我們的家人還在等我們回去!現在這座關!就是我們唯一的屏障!我會用生命來守護它!我需要你們和我一起!”
“守護!守護!守護!”
……
央格清亮堅韌的吼聲響徹關城,將士們壓抑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激昂的吼聲震顫大地。
“將士們!想想我們在黎芷!我們隻有四百人!我們隻有破敗低矮的土牆!我們照樣打退了六倍於我們的敵人!今天!我們有兩萬大軍!我們有強弓硬甲!我們有雄關險隘!這些狗賊!他們一個也休想打進來!”
“休想!休想!休想!”
……
“讓我們用利箭,射穿他們的喉嚨!”舒瑢猛然抽出腰刀高高舉起,用盡全身的氣力吼道,刀刃在陽光下炫目流光。
吼聲剛落,空中呼嘯聲大作,暝坦的投石車發動了攻擊,巨石和火球流星一般撞向高大的關牆。
“還擊!”魏傳勖大吼。
關頭的四架投石車立即憤怒的給予回應。
這次的攻守之戰,比數日之前顯然更加驚險殘酷,暝坦的投石車不分晝夜的猛砸關頭,守軍的四架投石車很快便盡數被毀,缺少還擊的城頭守軍被巨石火球及城下的弓陣壓製的難以冒頭,暝坦則乘勢集中全力猛攻南側的豁口,這個大缺口成了爭奪最為慘烈的焦點,暝坦的角盔兵來勢洶洶,數次從豁口處湧上城頭,魏傳勖、鐵郎、斷刀、黑風四將率部浴血奮戰,用盾陣架起人牆,一次次將這些攻上來的敵軍重新壓製回去。曲真和達娃也加入了戰團,舒瑢身邊的護衛僅剩下索莫莫一人。
雙方的傷亡急劇增加。
戰鬥持續到第七日,敵軍傷亡已經近兩萬眾,舒瑢的守軍也折損近半,殘存的軍力不過六千。堆積如山的屍體甚至成了進攻的墊腳石,豁口的守禦越來越艱難,舒瑢和索莫莫也親自加入了戰鬥。
到第八日,經過連番爭奪,日落時分一波登上城牆的敵人被殲滅殆盡之後,暝坦終於暫停了攻勢。
丁達和魏傳勖不顧上休息,指揮筋疲力盡的士兵們加固防禦。舒瑢立於關頭,戰袍已經汙穢不堪,滿目憂色。
“小姐,我們還能守住嗎?”筠娘望著對麵暫時退卻、但卻依舊陣容齊整的敵軍,語氣中充滿了焦慮。
“守得住守不住,都要守。”舒瑢緩緩答道。
“再這麽打下去,我們的帶來的人……要死光了!”筠娘的聲影帶著哭腔。
“就算還剩一個人,也要留在這關頭上。他們如果要進來,那就踩著我的屍體過去吧。”舒瑢的聲音很輕,卻透著近乎決絕的堅定。
舒陽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叫道:“這又不是我們的關!為什麽要一定要守!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們應該趕緊撤!”
“撤?往哪撤?”舒瑢冷冷問道。
“離開這裏,去哪裏都行!洛朝那麽大,哪裏不能容身?”舒陽吼道。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一撤,這些狗賊就會**,關內的百姓怎麽辦?你難道沒有看到他們有多殘忍嗎?”舒瑢高聲質問道。
“可那關我們什麽事情?那些人根本就是螻蟻,根本不值得我們在這為他們拚命!”舒陽大叫。
“什麽螻蟻?那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你以為你和他們有什麽不同?”舒瑢憤怒的回敬道。
“我們已經守了這麽多天,死了這麽多人,難道還對不起他們嗎?難道真要我們都死在這裏你才甘心?憑什麽?你以為你是誰?當真是天上的神?你以為你能拯救一切嗎?”舒陽的質問到後來已經變成了咆哮。
關頭上東倒西歪躺滿了疲憊不堪的士兵,兄妹二人的爭論驚醒了他們,士兵們逐漸坐了起來,愣愣的注視著他們的央格和她的哥哥。
“我就是通過神鳥之卜的嘉木!這裏所有人都是見證!我可以帶著他們打贏這場仗!帶著他們回到家園!你要是怕死,你可以滾蛋!馬上!”舒瑢再也忍耐不住,衝著她的哥哥爆發出了第一次怒吼。
所有人都嚇呆了,靜靜的望著他們的央格。在他們的印象中,尊敬的央格從來都是溫柔可親既善良又勇敢,從來沒有爆發過脾氣,哪怕連大聲說話都很少見。
沒想到妹妹頭一次發火竟然是衝著自己,舒陽卑微的自尊在眾人麵前被撕的粉碎,極度的羞憤讓他失去了理智。
“你真以為你是神?你騙的了別人還騙的了我嗎?”舒陽戳著自己的胸口,幾近歇斯底裏,“你是洛朝人!你連麗島人都不是!要不是雷叔他們幾個幫忙,你過得了什麽神鳥之卜?你算什麽嘉木?你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娘們!一個愛慕虛榮、欺世盜名的娘們!你就是舍不得你頭上那個破圈子罷了!”
“陽兒!你夠了!”聞訊趕來的丁達聽到他如此放肆的話語,驚怒交加。
舒陽充耳不聞,轉身對著那些一臉驚愕的士兵繼續他的咆哮:“你們都被她給騙了!再打下去你們都會死!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神!她更不是!”
士兵們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和疑慮,一會望望舒陽,一會望望他們的央格。
“把他給我拿下!”
舒瑢氣的渾身發抖,她深知經過連日的血戰,這些士兵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僅存的一線信念也被摧毀,那麽這座關就再也沒有支撐下去的可能了。
“怎麽,你心虛了……”
王舒陽回過頭來,最後一個“嗎”字還沒出口,臉上便挨了重重一拳,仰頭便倒。
出手的是曲真。
她早就被這小子的話氣炸了,拳頭捏的嘎嘎作響。從來沒有人敢如此侮辱她的央格,這比侮辱她更加忍無可忍。要不是因為他是央格的親哥哥,她恐怕早就上去一把捏斷了他的喉嚨。
因而央格的話剛一出口,她那比碗口還大的拳頭就結結實實的砸了上去,像一道奔雷,絲毫不客氣。
“帶下去!”
兩名士兵立即上來將暈過去的舒陽拖走了。
沒有人再敢說話,所有人都望著他們的央格。除了還在飄**尚未散去的陣陣黑煙,整座虎狼關似乎凝固了。
良久,丁達輕輕戳了下魏傳勖,輕聲道:“二弟,說句話,你是統帥。”
魏傳勖內心無比糾結,嘴唇動了動,一時沒有開口。這些守軍沒有一個是洛朝人,這座關的後麵也沒有一個麗島人。他不想看到這些狼兵衝進關來,但同時他也沒有權利去要求這些麗島人來用性命守住這道並不屬於他們的關。
此刻他們如果棄守,這些人或許多半都能保住一條命。
“二弟!”丁達催促道。
魏傳勖朝前走出了兩步,緩緩環視著這些已經身心俱疲的士兵,他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和求生的欲望。
“耶辛苯神的子民們,你們的勇敢讓我這個統帥非常驕傲,你們的勇敢——讓外麵那些帶著狗頭的強盜嚇破了狗膽!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勇猛的士兵!”魏傳勖艱難的開了口,“但是這些強盜依然賊心不死,他們還會發起新一輪的進攻,更加瘋狂的進攻!雖然我是你們的統帥,但我不能要求你們什麽,我是洛朝人,我別無選擇,我必須站在這關頭之上,隻要我手裏的刀在,就絕對不會放進任何一名強盜!”
魏傳勖的聲音不大,他的嗓子受了創,無法發出那樣激昂高亢的呼吼,但是每個人卻都聽的很清楚。
士兵們靜靜望著他們的統帥,這個帶著他們打了無數勝仗、向來令出必行的疤臉統帥,這是第一次他不對他們下達任何命令。
鐵郎默默的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身後側。
黑風也上前一步,挨著鐵郎站著。
“二哥,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悶葫蘆,原來你他爺爺的還挺能說的!”斷刀繞道他身前歪著頭瞅了瞅魏傳勖的臉,然後退了回去,站在了黑風邊上。
緊跟著,丁達和筠娘,最後是雷火。
鐵郎的副將從人群中站了起來,默默的走到了他的主將身後。
接著,一名名原本都躺著或坐著的士兵陸陸續續站了起來,像雨後的春筍。
魏傳勖虎目含淚,他似乎又看到了當年那些追隨他的、殺得幽撻人魂飛魄散的勇士們。
舒瑢的身子在微微發抖,但這次,卻是因為熱血和感激。她走到眾人中間,大聲說道:“不錯!我是洛朝人!但我也是耶辛苯神的子民!偉大的耶辛苯神會眷顧任何一位善良的人們,賜予他們抵抗惡魔的勇氣!不管他們出生在哪!我們連續戰鬥了八天!讓外麵這些狗賊無法前進一步!他們以為這道關有了缺口,他們就能擊垮我們!他們太小看我們了!我和你們每個人的心連在一起!從來都沒有缺口!”
舒瑢喘了口氣,接著道:“我們的確失去了很多同伴,我知道你們心裏感到害怕,但是!外麵那些強盜他們損失更大,他們更加害怕!退縮就是最好的證明!”
舒瑢望著她的子民,看到他們的眼睛裏重新開始閃耀出希望和力量,她頓覺渾身又重新充滿了氣勁,足以碾碎一切的氣勁,再度放聲高呼:“不錯!這些強盜賊心不死,他們認為我們孤立無援!他們盼望著我們被嚇垮!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我們還有一位偉大的嘉達!他從來沒有拋棄過我們!他一定會來和我們並肩作戰!我們一定能擋住最後的進攻,把這些強盜統統都趕回老巢去!”
“嘉達?嘉達?”
“嘉達會來幫我們?”
“太好了!還有嘉達!我們一定能打贏!”
……
“趕走強盜!趕走強盜!”
士兵們重新振奮起來,震耳欲聾的呼聲重新響徹天際,驚起大片歇鳥。
丁達終於鬆了口氣,無比欣慰的望著舒瑢——恩師的女兒,他的義女。
“嘉達?八弟?他真的會來救我們?”筠娘又驚又喜。
舒瑢似乎沒有聽見,轉頭向魏傳勖問道:“魏將軍,俘虜情況怎麽樣?”
“目前還好,本來部分暝坦人很躁動,以為我們很快會被擊垮,現在已經老實多了。”魏傳勖道。
舒瑢點點頭:“俘虜一定不能出什麽事,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人手看管他們。雲姑的那些手下,如果有繼續願意投誠的,都可以補充進來。”
“是。”
“依我看,那些狗頭統統宰了算了,留著是個隱患,還他娘的白白浪費糧食!”斷刀插言道。
舒瑢沒有說話,走下關頭去查看那些傷兵的情形。
斷刀討了個沒趣,搖搖頭走到一邊去了。
“央格……”
筠娘追上去忍不住又開口想要求證,卻被舒瑢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也不知道答案。”舒瑢的回答給她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那你……為何這麽說?這豈不是在騙他們?也在騙大家?”筠娘心急之下脫口而出,語氣中帶有一絲不滿。
舒瑢沒有回話。
黑風將筠娘拉到一邊,筠娘掙開了他的手,生氣的叫道:“幹嘛?難道我說錯了什麽嗎?”
“公子把大家僅存的信念擊得粉碎,小姐不這麽說,大家能重新振作起來嗎?沒有希望,那就一切都完了。”黑風道。
“可是,那也不能騙大家啊?如果……”
筠娘還想說下去,卻被黑風打斷了:“二哥判斷得對,敵人絕對想不到我們能堅守這麽久,如今他們也接近強弩之末,估計調整之後會來最後瘋狂一擊,我們還有六千人,隻要信心在,就完全可能頂過去!”
筠娘聽了黑風的話,低頭不語。
“再說,是不是欺騙,不到最後誰知道呢?”黑風又冒出一句。
“黑哥,你什麽意思?”
筠娘抬起頭來驚問,黑風卻已經沒了影子。
短暫的停戰之後,暝坦於第時日拂曉開始了他們最後的瘋狂攻勢。
角盔兵們用盾牌組成一道道盾牆,掩護著中間的長矛手朝豁口處寸寸逼近,一波被打散後第二波緊跟而上,源源不斷。
龜殼狀的盾陣讓射手失去了大部分效用,隻有用滾石和檑木將其撞散再各個擊破。曲真大發神威,身著重甲,雙手各執一枚大鐵錘,一錘下去便是盾碎人飛,沒有任何人能擋得住。
狗頭兵很快改變了戰術,大批士兵攜帶著飛爪在盾陣的掩護之下接近後,紛紛將飛爪拋出,這些飛爪勾住了曲真的胳膊和雙腿,狗頭兵們奮力拉扯,曲真力氣再大也抵不過這麽多人齊力拉扯,銳利的鉤爪穿透了她的鐵甲,刮的她皮開肉綻渾身是血。
曲真怒吼連連,崩斷了幾根飛爪,終於還是支撐不住倒地。達娃大驚失色,衝上去猛砍她身上的繩索,斷刀和魏傳勖也敢過來幫忙,眾人拚力搶奪才將曲真從敵軍手中搶了回來。
曲真渾身是傷氣喘如牛,仍要強撐著再戰,舒瑢擔心其安危,堅決不從,命人將她抬了了下去。
沒了曲真這員悍將,狗頭兵的盾陣戰術漸漸發揮了效用,越來越多的狗頭兵湧上了缺口。
“雷火!雷火!”
魏傳勖大吼:“扔彈!把他們炸下去!”
沒有任何回應。
“雷火!”
魏傳勖抓住身邊一名士兵:“快!去把雷將軍找來!快去!”
眾人忽然意識到,開戰到現在,雷火一直沒有出現。
魏傳勖舉起一塊大石,狠狠向對麵砸去,鐵郎也棄了刀,扛起一段木頭扔了出去,黑風和斷刀徑直躍入了敵陣之中,奮力砍殺。
四位將軍雖然勇猛異常,怎奈狗頭兵實在太多,想退也退不了,在盾陣的逼迫之下一寸寸的向前逼近。
“雷火!雷火!”
魏傳勖的嗓子幾欲破裂。
“將軍!將軍!”先前那名士兵連滾帶爬的跑了回來,“雷將軍他!他……”
“他這麽了?”魏傳勖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心中騰起不祥之感。
“雷將軍和公子帶著一些人逃了……”
“你說什麽?”魏傳勖頭猛然一陣眩暈。一支利箭乘虛射來,他不及躲閃,箭頭深深紮入了他的左肩。
“將軍!將軍!”
魏傳勖甩甩頭支撐著站穩,豁口處已經岌岌可危。
“火!放火!放火!”魏傳勖拚盡氣力大喊。
幾名副將找來大批火把粘上黑油點燃往盾陣中扔去,火油引燃了他們的衣衫,這麽多人簇擁在一起很快互相引燃了起來,盾陣頓時大亂。弓手乘機一陣亂箭,射到了一大批。
“繼續放火!快!”
“將軍,沒油了!”
“扔石頭!”
“石頭也快沒了將軍!”
……
“你奶奶的,爺爺跟你們拚了!”斷刀大吼一聲,掄起刀帶著部眾趁亂再度衝入敵陣,鐵郎和黑風也大吼著衝了上去。一輪衝鋒將敵人重新壓縮了回去,但很快狗頭兵又重新組織了攻勢,再度壓了回來。
沒有石頭和滾木,盾陣的優勢越發明顯,守軍節節敗退。
“嘉達怎麽還不來?”
“我們快要守不住了!”
“我們是不是被騙了?”
……
狗頭兵逐漸占據了豁口,開始湧上關頭。
“士兵們!衝上去攔住他們!”舒瑢奮力大吼一聲,拔出刀率先衝了上去,索莫莫執了一柄長槍,緊隨其後。
麗島士兵們奮起餘勇,吼叫著跟著他們的央格撲了上去。
關頭陷入血戰。
湧上來的狗頭兵越來越多,虎狼關再一次命懸一線。
“大哥,我們是不是要守不住了?”筠娘望著關頭上晃動的角盔,臉色慘白。
“放心,他們一定能守住,一定!”丁達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話毫無底氣。
“八弟,他真的會來嗎?”筠娘帶著最後的一絲希冀,望向大哥。
身後傳來大地的陣陣震顫,筠娘和丁達驚慌的望向地麵,望向四周,最後,轉頭望向了關城東門。
朱紅的關門上,光潤的銅釘被夕陽照的通亮,整道東關牆流淌著柔光,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仙界天關。
大地的震顫越來越明顯,遠處似乎有一道悶雷在緩緩接近。
“好像是馬蹄!”丁達到底曾任兵部尚書多年,忽然反應了過來。
正在關頭上拚力死戰的魏傳勖也感覺到了,他愣了一下,這種感覺和當年何其相似。
朱紅的東關門緩緩打開,兩匹戰馬一前一後急如旋風般昂首衝了進來,前麵馬上的年輕騎士背插長劍身著白衫,右臉上畫了一枝梅花,正是夜白。後麵那匹馬上的騎士卻是個俊美的姑娘,左臉上也畫了一枝梅。
“八弟!”
“八弟!真的是你!”
筠娘和丁達同時衝了上去,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哥,趕快把關門全部打開!援軍到了!”
“好!好!你們快去救瑢兒!她們就要撐不住了!”
夜白一點頭,一催坐騎朝前麵關城衝了過去,溧歌緊緊跟隨其後。
舒瑢身上濺滿了血,已經戰至幾乎脫力。敵軍還在源源不斷的爬上,再退下去便是台階,這裏再頂不住,整座關就完了。
“莫莫,我們這次可能真的頂不過去了。”舒瑢奮力踹到前麵一名敵人,從他胸口拔出了刀,“你後悔嗎?”
“不會的不會的!您是央格,您是嘉木,您不會有事的!我們都不會有事的!”索莫莫哭道。
“謝謝你,莫莫!”
“瑢兒!”
一聲希冀已久的呼喚在遠處響起,這個聲音如此溫暖又如此不真實,舒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迷茫的回過頭去,依稀看到了一道白影正朝她飛掠而來。
“是你嗎小白?”舒瑢霎時間忘了一切,忘了自己正身處戰場重圍,似乎身邊那些窮凶極惡的敵人都變成了在和風中搖曳的花草,她的守護神渾身散發著光芒,正踏著青草和花簇飄然而來。
夜白一劍削斷了紮向舒瑢的長槍,順手割斷了他的喉嚨。
“我來了!你們快撤!”
舒瑢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他的懷裏。
“莫莫,快把央格帶下去!”
“是!”莫莫喜極而泣。
魏傳勖回頭看到了一切,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忽然放聲大笑,撕裂的笑聲極其特別:“我們的嘉達來了!哈哈哈哈!殺!給我殺光他們!”
斷刀一刀剁下一條胳膊,高聲怒罵:“操你奶奶的!爺爺們都快打完了你才來!早你娘的幹嘛去了?”
已經筋疲力盡的鐵郎似乎頃刻間又重新充滿了勁力,揮手一刀將對麵之敵砍作兩半,放聲長嘯。
黑風長籲了口氣,小聲咕噥了一句:“你爺爺的!”轉身又殺。
三道關門大開,數不清的騎兵轟轟隆隆的衝進關城,吼聲整天的朝西關牆上殺去。
夜白和溧歌兩人一劍一刀,如入無人之境。
嘉達的歸來讓麗島士兵們士氣大振,重新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反攻之勢,角盔賊節節敗退,重又被趕下了關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