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宦人急匆匆的跑進來,手上捧著一遝軍報。

趙仕宏不等鄭公公轉呈,上前一步劈手便奪了過來,一張一張翻閱,越看臉色越是發白。

“老爺,情況怎樣?”鄭公公察言觀色,小心的問道。

“你自己看!”趙仕宏恨恨的說道,將一遝軍報“啪”一聲重重拍在心腹手裏。

鄭公公一目十行,越看越是心驚,至少有十幾路鎮守司正在護送壽禮來京的路上,少則一兩千人,多則四五千人,而且是否還有後續部隊,尚未可知。各路諸侯同時大大增加了送禮的隊伍,顯然來意並非賀壽這麽簡單,僅眼前可知的兵力加在一起,已經遠遠超過三萬之數。

閭中、隴右、嶽南、清河四家也在其中,但腳程卻是最慢,而且所攜兵馬最少,鎮守本人似乎也沒有隨行。

“想不到瑾王不在宮裏這麽多年,依然有如此的號召力!”趙仕宏臉色蒼白,額上的汗已經開始慢慢匯聚成珠。“他們到底要幹嘛?要造反嗎?則年,你去瑾王大營跑一趟,探探殿下的口風!”

“若瑾王殿下當真要造反呢?我們該如何應對?”鄭公公並不接令,而是出言反問。

趙仕宏在房內團團而轉,沒有答話。

“依奴才看,眼下隻有一個辦法。”鄭公公緩緩說道。

“講!”趙仕宏轉向他,眼中精光四射。

“賺瑾王進城。”

“除非他真是來賀壽的,否則一進城變成甕中之鱉,他會蠢到這個地步嗎?”趙仕宏很是不滿,以為這個心腹有什麽錦囊妙計,聞言頓時大失所望。“要真是來賀壽的,早該自己進城了!”

“那就要看誘餌夠不夠分量了。”鄭公公不慌不忙的答道。

“誘餌?”趙仕宏心裏咯噔一下,“找個理由把他誆進來?就說我們擁他為帝?”趙仕宏一雙三角眼忽然一亮。

“老爺英明!”鄭公公諂媚的豎起大拇指。

“然——雜家和瑾王畢竟十多年沒有見過麵,他如何信任雜家?進城畢竟要冒大風險。”趙仕宏心下疑慮,“他若聯合各路諸侯,隻需圍困幾月,最後多半也是以我們敗亡告終。雖然家眷在我們手裏,但他若一心要稱帝,舍棄幾個家眷又算的了什麽?”

“老爺,奴才雖沒帶過兵打過仗,但就憑這這麽大一座都城,加上老爺手裏的三萬精兵,要困死我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瑾王路途最遠反而最先到達,別看來了這麽多路諸侯,您看他們似乎並不急著趕路,所帶兵馬也有限,不像是拚了家底一定要相助於瑾王。依奴才看,他們不過也是做做樣子罷了!”

“有道理!有道理!”趙仕宏聽完屬下這一番話,連聲讚同,緊繃的臉略微鬆弛下來,慢慢坐回椅子裏,“如果瑾王得逞,那麽他們跟著分一杯羹,如果苗頭不對,便送完壽禮各自撤軍回去,也不損失什麽。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老爺所言句句有理!令奴才茅塞頓開!”

“好啦,你也不必過謙,若不是你提醒,雜家一時還真沒想那麽深遠。這裏麵真是大有文章可做!”趙仕宏難得謙虛一回,看來真是對這個屬下刮目相看了,“倘若我們主動聯絡瑾王,表示願意擁他為帝,以我們的實力加上他的鐵騎,那事情就容易的多了,雜家再象征性的提一些條件,戲做的真一些,不怕他孫琦不上鉤!”趙仕宏洋洋得意的說完,不由哈哈大笑。

“所以,奴才以為此事得老爺您親自跑一趟才好!”鄭公公笑眯眯的提醒道。

“那是自然,雜家親自去才顯得誠意滿滿,你小子,果然滿肚子壞水!”趙仕宏陰陰一笑,突然雙眼緊盯著眼前這個心腹,眼神變得淩厲,“倘若他孫琦本就是針對雜家而來,雜家不是自投羅網麽?”

“那就看老爺您願不願意賭上一把了。”鄭公公眼皮垂下去,避開了主子利刃一般的目光,聲音依然平靜,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瑾王費這麽大勁南下,隻為助他這個不成器的五弟一臂之力?他能落到什麽好處呢?依舊還是個藩王而已。”

“說的好,說得好!沒有利益的事情,傻子才會去做。”趙仕宏哈哈一笑,“明日我便備了厚禮,親自去會會瑾王殿下。”

“瑾王已經到了?”寧妃顯得有些驚訝,比計算的腳程要快了好幾日。

“消息確鑿。”寧權直麵露喜色,“瑾王的兵馬就駐紮在城北五十裏的五柳鎮。”

“五千鐵騎,少是少了些,不過——兵馬如果太多難免引起閹黨的懷疑,在加上其他各鎮守司的人馬,威懾一番想來也差不多夠了吧?”

“又不是攻城,要那麽多兵馬幹什麽?隻需圍住一陣,他閹黨一夥必然成鳥獸散!”寧權直顯得很是高興,“其他各路諸侯的人馬也在路上,不出三四日,也就該到了。”

“如此甚好,閹黨那邊可有什麽動作?他們應該也早得到消息了。”寧妃嘴上說甚好,臉色卻看不出任何歡喜。

“倒是沒什麽動靜,年年都有派兵護送壽禮,今年不過兵馬稍多了些,想必閹黨一夥也沒想那麽多吧?倒是聽說這幾日他們把文曲閣翻了個底朝天,說是找什麽多氏典籍,”寧權直吃了一口茶,“不知為何這幫大字不識三個的蠢材忽然對多氏國的典籍這麽感興趣?”

“噢?這倒是奇了,”寧妃也覺得非常意外,“多氏國和我朝並無往來,據侄女所知,文曲閣所藏典籍還是前朝留下的,這裏麵會有什麽他們需要的東西?仲父,您若方便,不妨打聽打聽他們在找些什麽。”

“謹遵娘娘懿旨。”寧權直一板一眼地垂首欠身。

“想不到事情這麽順利,倒是出乎侄女意料之外。”寧妃眸中閃過一絲陰鬱。

“順利還不好麽?娘娘心係江山社稷,運籌帷幄,所以才有上天相助。”寧權直微微笑道,“此事若成,娘娘真是有大功於陛下,有大功於百姓!”

“此時言成尚太早,再說了,侄女要這功勞有何用?我隻盼著這朝局能清淨些,能陪著陛下好好賞賞畫,吃吃茶罷了。”寧妃眼波流轉,麵上憂色一直揮之不去。

“娘娘不必憂慮,待仲父明日跑一趟瑾王大營,定將娘娘心意帶到。”寧權直看出侄女心神不寧,出言安慰道。

“明日侄女親自前去,此事決不能出任何差錯。”寧妃正色道,“並非侄女信不過仲父,隻是事關重大,侄女代表陛下親自前去才顯得心意夠誠。”

“娘娘說的是!隻是送個壽禮,陛下不便親自出迎,不合常理。再者陛下也不善掩飾,讓閹人一夥看出什麽蛛絲馬跡更是麻煩,隻有委屈娘娘親自代陛下跑一趟比較穩妥。”寧權直馬上就明白了侄女的思慮。

“仲父,還請您安排侄女出城。小馨!小菱!”寧妃對著門外叫道。

“奴婢在!”兩名丫鬟快步走進房中,“娘娘有何吩咐?”

“明日本宮需出宮一趟,”寧妃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小菱,明日你穿了本宮的衣服,在寢閣中扮作本宮的樣子,哪都不許去,明白嗎?”然後轉頭望向小馨,“你守在寢閣外,誰都不許放進來!可記住了?”

“明白,可是……可是如果陛下來了呢?”小菱不安的問道。

“本宮明日一早便出去,陛下尚在早朝。倘若散朝本宮還未回來,陛下若是來了,你倆隻需實言相告,陛下不會怪罪於你倆,待本宮回來,自會跟陛下解釋清楚。記住,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本宮外出。”

小馨、小菱伺候寧妃多年,從未曾見她如此嚴肅甚至有些嚴厲的吩咐,頓時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鄭重的應承下來。

“仲父,明日就拜托您了!”

“娘娘放心,臣叔自會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