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嗬嗬!本座資曆比他老,年齡比他大,練功不比他偷懶,為觀裏前前後後打理這麽多年,憑什麽最後讓他做了掌門!?還不是師父偏愛!如今他對那個小賊視如幾出,這等偏愛怕也是深得師父真傳吧!”柏嶽恨恨的說道,臉上現出怨憤之色。
“小雪是師兄摯友之後,身世可憐年紀又小,掌門師兄對他偏愛一些有何不可?不過是彌補他對亡友的愧疚之情罷了!就連小妹對弦兒,那也一向是格外優待的。”
“師妹所言極是!若論資曆年齡,二師兄年齡比你還大,功夫也不輸於你,品行更是好過你百倍,如此說來他也有資格做掌門!你當這掌門之位是東宮太子,非要嫡長子不可麽?”柏鬆針鋒相對,絲毫不讓。
“師妹對弦兒再好,也不敢私下傳授太玄心經給她吧?”柏嶽不理柏鬆,淡淡的對著柏坤問道。
“什麽!?”柏鬆和柏坤齊齊一驚。
“那小賊隻是個記名弟子,他居然連本觀的鎮觀之寶太玄心經都傾囊相授!他自己親口立的規矩!非本觀出家弟子,非品性溫良非青出於藍者非經最高輩弟子共同商議不得私下傳授!”柏嶽句句如同悶雷,雖不甚響亮卻極有震撼力,“請問如此恣意妄為如何做的掌門?”
“你說掌門師兄傳小白心法,證……證據何在?”柏鬆大聲問道。
“小賊若不是練了心法,怎麽可能武功進境如此神速,”柏嶽冷冷說道,“九弟十妹,你倆也是習練心法之人,應該知道此心法的妙處所在。”
“也許小雪天資聰穎……”柏坤聲音低了下來。
“武學不是僅靠天資就行的!再聰穎不苦練也是白搭!為兄給他搭過脈,雖不十分確定,卻也八九不離十。”柏嶽冷冷打斷了柏坤的話。
“掌門師兄這麽做,一定有他的苦衷!”柏鬆極力辯解道,“且不說你僅憑臆測和把個脈,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掌門自己考慮不周,跟你做不做掌門有何幹係!”
“他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你們還盡心維護,也真是叫為兄失望……”柏嶽一臉失落,話鋒忽然一轉語調又溫和起來,“我若做了掌門,便收了你二人度牒,你二人盡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做一對快活夫妻,如何?”
“你……你胡說些什麽?誰要跟他做夫妻了!”柏坤又羞又急趕緊站得離柏鬆遠遠的,臉頰漲得通紅。
“我是喜歡師妹!”柏鬆淺笑著望著柏坤,“但那也要看我有沒有這個福分。師兄以此為誘餌,不覺得太下作了麽?即便日後真和師妹在一起,那也是不會開心。”
柏坤不敢和九哥對視,紅了臉低下頭去,這番話卻是十分的受用,心裏忽忽的一甜。
“如此看來,你二人是鐵了心的和本座為敵了!”柏嶽長歎了一口氣,目光變得怨毒,“既如此,那也怨不得為兄了。”
“一對二,你未必有勝算!”柏鬆伸手去背後握劍柄,卻發現握了個空——劍還留在崖壁上沒拔出來。
柏鬆一張臉頓時變得煞白。
“你以為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是為兄我麽?”柏嶽淡淡的笑道,“傻小子,若是柏楊在此,為兄倒還真有幾分忌憚,四弟也難纏的很,除了他們,其餘皆不足懼。現在你連劍都沒有,還在這胡吹大話,真是可笑!”
“九哥沒有劍,小妹卻還有!”柏坤說完,刷的亮出三尺青鋒。
“這地方雖不比鷹嘴岩,卻也是練功的絕佳之處,”柏嶽悠悠說道,“就讓你倆看看為兄數十年苦練之功。”
話音剛落,身形暴起,雙掌便向柏坤胸前按去。
“師妹當心!”柏鬆大叫一聲,擔心師妹安全,猛一步躍到她身前也是同樣一招運足了勁力不閃不避迎麵拍去。
一上來便是硬碰硬的一招,四掌相對砰的一聲悶響,柏鬆騰騰連退好幾步,臉色慘白差點透不過氣。
“九弟如此憐香惜玉,怕是撐不了幾招。”柏嶽心思詭譎,一招得勢,冷冷的譏諷道。
柏鬆到底年輕修為尚淺,硬抗了這一下胸口熱血翻湧,已經無法開口說話。
柏坤見一場同門殘殺勢不可免,九哥一上來便吃了大虧,隻得一咬牙,猱身而上,長劍直指大師兄左肩。
柏嶽側身避開,伸手便來奪師妹手中的劍。
柏坤吃了一驚,不料大師兄竟然有這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手下不敢鬆懈,刷刷接連幾劍,逼得大師兄接連倒退。
柏坤雖是女流之輩,劍法卻已經頗有造詣,這幾劍一氣嗬成毫無破綻,柏嶽眼見無法奪劍,隻得縱身躍到鬆樹之上暫避其鋒,也從背後緩緩抽出長劍。
“師妹當心!”柏坤趁著空擋調勻氣息,高聲叫道。
柏嶽忽然從樹上一躍而下,長劍化作寒光朝著柏坤當頭籠罩,柏坤凝神接招,叮叮叮叮一連串輕響,兩人已鬥在一處。柏坤苦於手中無劍,隻好握了劍鞘權作武器朝柏嶽背後刺去。
僅有劍鞘,這劍法便威力大減,柏嶽身形遊走,稍稍劈開柏鬆的攻勢,全力猛攻柏坤,十數招下來柏坤已經氣喘籲籲,明顯落了下風。柏鬆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隻有拚了命的猛砍猛刺,期望能緩解師妹的壓力。
柏嶽見師弟攻的緊了,忽然回身一劍削去,柏鬆揮鞘來擋,隻聽哢擦一聲,劍鞘隻剩了一半,劍鋒卻絲毫不滯,在柏鬆胸前拉出一條長長的血印。
柏鬆痛哼一聲,腳下虛浮,柏嶽踏上一步一掌劈去正中其胸,柏鬆頓時飛出老遠,重重摔倒絕壁邊緣。
“九哥!”柏坤驚呼一聲,瘋一般衝了上來撲在地上扶起柏鬆,“九哥!九哥!你怎麽樣?”
“九哥沒事!九哥沒用,打……打不過他!”柏鬆嘴角不斷滲出鮮血,胸膛急劇起伏,臉上帶著歉疚的笑意。
“九哥……九哥……我跟你拚了!”柏坤忽然尖叫一聲,便欲衝上去找大師兄拚命。
“師妹!”柏鬆一把拉住柏坤,“別白費力氣了,你打不過他的!扶……扶我起來……”柏坤趕緊扶著柏鬆站了起來。
柏嶽劍尖指著二人,冷冷的望著他們,“倘若現在回心轉意,也還來得及。”
“大師兄,我求你一件事……”柏鬆歪著嘴笑道,“小弟這張嘴自己是知道的,怕是管不住……隻求你……求你放過師妹!師妹,”柏鬆轉頭對著柏坤,“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好嗎?”
“九哥!你怎麽能求他!他是個禽獸!禽獸!”柏坤握緊了九哥的手,“大不了一起死,我們不求他!”
“一起死!一起死!嘿嘿,嘿嘿,真好,九哥……什麽都懂了!”柏鬆忽然連聲慘笑,臉上露出淡然之色,“大師兄!答應小弟,小弟從來……沒求過你什麽事情,放……過師妹,好嗎?”柏鬆好像被口中的血嗆了一下,聲音有些斷續。
“本座本來還想拉你們共同執掌青陽觀,可惜你們始終不識時務。”柏嶽冷冷的說道,“如今秘密已經全被你們知曉,活人的嘴本座又如何能信!”
“你休想!休想!”柏坤尖聲哭叫道。
“師妹不會說出去的,她是個好姑娘。”柏鬆握緊了師妹的手,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師妹,替九哥將度牒燒了,下輩子,九哥不想出家。”說罷,突然將柏坤往前一推,自己轉身跳入深淵之中。
“九哥——”柏坤一聲驚叫,撲倒在絕壁邊緣。夕陽已經落到山脊之後,穀中霧氣更加盛了,九哥的身影飛速的向下墮去,幾乎隻在瞬息之間便融入了一片灰茫茫中什麽也看不見。
柏嶽嘴角動了動,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可惜了,何苦這般剛烈。跟著本座有吃有喝,有何不好!”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都是衣冠禽獸嗎?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都稀罕做什麽掌門嗎?”柏坤衝著大師兄尖聲吼叫,滿臉是淚。
“你還年輕,以後自然會懂,本座不和你爭辯。”柏嶽冷冷的說道,“九弟說你不會說出去,我如何信你?殺了你,似乎又太過對不起九弟。”
“你還知道對不起九哥……”柏坤哭叫起來,“你趕快一劍殺了我!”
“你怎麽不跟著跳下去?九弟是如此鍾情於你。”柏嶽冷冷的說道。
柏坤霍然起身,扭頭就往懸崖邊上跨了一步。蒸騰的霧氣翻湧著像是有無數張血盆大口在獰笑著期待血肉的來臨,柏坤忽然一陣眩暈,腳一軟跌坐了下來。
“活著才是好,人死如燈滅,死了,可什麽都沒有了。”柏嶽緩緩走近師妹身邊,“你看這些雲,這些山,為兄在苦惱的時候,便來這裏練功,看看遠處,就又有了支撐下去的力量。以前,咱們青陽觀什麽都不缺,二弟四弟武功又好,任誰都不敢小瞧了我們,那會真好啊,我也不想做這個掌門,偷偷賣賣糧食,倒倒藥材也就是了,反正有大把的錢花。”柏嶽歎了口氣,悠悠說道,“誰知道突然就不行了,地說沒就沒了,師妹你說,掌門不給我做,現在財路也沒了,那我活著圖個什麽?偏偏二弟個死腦筋,怎麽勸都不聽,還幻想著回到過去,嘿嘿,天變嘍!沒辦法,他一心過苦日子,可我不想,觀裏這麽多弟子不想!連那些低三下四的灑掃車夫少他幾個月錢都老大不願意。”
柏坤扭過臉去癡癡呆呆的望著遠方已經成暗紫色的片片鱗雲,嘴裏輕聲念叨著:“九哥!九哥!”
“於至高處賞絕色——妙極!妙極!”柏嶽忽然悠然吟道,“九弟的眼光還真是不錯,為兄怎麽一直就沒發現。”
“你要幹什麽?”柏坤回過頭來盯著柏嶽,似乎隱隱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恐懼感油然而生。
柏嶽運指如風,連點柏坤身上三處大穴,柏坤頓時身子一軟,歪倒在地。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本座是禽獸,倒是提醒了我,”柏嶽淡淡笑道,“那今日我就做一回禽獸,這樣,我不用辜負九弟,也不會擔心你會說出去。不然,你這個破了身的出家女道士明日就傳遍天下。”
柏嶽說完,劍尖輕輕劃開柏坤胸前的道袍。
“不要——”柏坤絕望的叫聲在絕頂之上被風吹的飄渺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