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底忽然傳來咚咚之聲,高將軍疑惑的回頭查看,卻發現船身正隨著這咚咚聲微微顫動。

“我寒川派會的可不僅是劍法,”那人哈哈大笑。

忽聽謔啦一聲,一根尖銳的鋼刺從船中央底部霍然穿出又消失,河水頓時從窟窿中汩汩冒了出來,不一會,鋼刺再度穿出,第二下、第三下,每紮穿一下便有水花隨即冒出。

“狗賊!”高將軍大驚,將長刀朝窟窿處用力紮下,隻聽得一聲悶哼,長刀拔起來時半截刀刃帶著殷紅的血色。

“老三!”船頭那人淒厲的吼了一聲,高將軍回頭看時,那人已趁機翻身落入水中。

三個小孔不斷冒著水花,很快倉底便積了淺淺一層紅色血水。

高將軍暗暗叫苦,邊塞少水,他一身本事卻偏偏不諳水性,本想著旱路人多眼雜,水路相對會清淨許多,誰知道剛出城第二日便栽在了在水上討生活的寒川小派手裏。

竹筏子已經漂遠,船底的水漸漸開始漫過小腿。船尾不遠處,浮起一個穿著水靠的家夥,背上還在冒著紅褐的血,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氣絕。寒川派另外兩人在不遠處浮了起來,踩著水獰笑著望著漸漸要沉沒的小船。

“想不到如此巨賊竟然是個旱鴨子!哈哈哈哈!”老二欣喜若狂,“真是天助我也!”

“活該我們三兄弟發財!哈哈哈哈!”老大也是喜形於色。

“老大,三弟好像死透了!”老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叫道。

“怪他命不好!這一千兩黃金,隻好咱們兄弟分了!”老大陰陰笑道。

“哈哈哈哈!”老二使勁拍打著水麵,又爆出一陣狂笑,仿佛一千兩黃金已經堆在了他麵前,晃得他睜不開眼。

高將軍焦急的望著四周,水麵寬闊幹淨,毫無可以借力的地方。

船身已經大半沒入了水中。

“我魏傳勖竟然命絕於此!”高將軍摘下鬥笠,深深歎了口氣。

“一千兩黃金這麽好掙,不如讓給兄弟我吧!”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寬闊的水麵上顯得虛無縹緲,那隻竹筏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又漂了回來,奇怪的是筏上並沒有人。

“誰?”寒川派老大看到空無一人的筏子感到了一絲恐懼,厲聲叫道。

“誰在裝神弄鬼??給爺爺出來!”老二也厲聲叫道。

沒有人說話,筏子仍然在緩緩的往回漂。

“寒川派鐵鉤李槐在此,來者是哪路好漢?見者有份,兄弟想分多少,盡管報個數來!凡事有的商量!”自稱李槐的家夥半截身子露在水上,抱了個拳高聲叫道。

“爺爺我全要了!如何?”背後忽然嘩啦一聲水響,一個長發貼麵滿嘴黃牙的腦袋冒了出來,正咧著嘴對著自己脖子吹氣,李槐嚇得肝膽俱裂,大叫一聲便往岸邊猛遊。

斷刀哈哈大笑,伸手抓住那廝的頭發便往水裏摁去。

“老大!老大!”寒川派老二連聲驚叫,正欲上前相救,忽然他眼珠子轉了一轉,回身便朝岸邊遊去。

“喂,你老大在此,你都不過來救救?你這兄弟果然夠義氣!”斷刀大笑著,也不去管他,又把李槐的腦袋摁進水裏。

“往哪跑?”嘩啦又是一聲水響,一條人影帶著四濺的水花衝天而起,半空中從背後摘下彎弓,張弓搭箭,瞄準了老二的後心。

寒川老二心下大驚,趕緊朝水裏紮下,怎奈比不過鐵郎箭快,腦袋剛剛縮入水中羽箭已經穿胸而過。老二痛叫一聲,在水裏撲騰了一陣,慢慢沉下去不見了。

李槐已經被河水灌的七暈八素,斷刀玩的差不多了,手中鐵片一揮,利落的割斷了他的脖子。鮮血噴湧,斷刀嬉笑著在紅色水花中沉下,朝著高將軍所在的小船遊過去。

“謝了!”高將軍坐在筏子上,朝著二人一拱手。

“哎!當不起!”斷刀雙手亂搖,“要謝得謝人姑娘!”

鐵郎撐著竹筏,笑眯眯的沒有說話。

“姑娘?”高將軍有些意外,“你倆怎麽來了?”

“要不是人姑娘哭著喊著求我,我才不來呢!”斷刀脫去了上衫用力擰著水,露出黑毛叢生的敦實胸脯。

高將軍不理他,將目光投向鐵郎。

鐵郎邊把竹篙深深的撐入水中邊說:“昨日丁尚書入宮回來,說是你的緝捕畫像已經到了羅夏皇帝手上,正準備全國緝拿將軍。丁尚書見到你留的書信,便讓筠娘通知我來追你,果然在這裏便碰上了。至於這家夥,一聽說要出門便死乞白賴的跟著來了,攆都攆不走。”

“幸虧我來了,否則真是錯過了這一場好戲!”斷刀也不與鐵郎爭辯,隻是嘿嘿笑著,“想不到威風八麵的將軍竟然不會水!”

高將軍臉上一紅,不過除了他自己誰也看不出來,“這些狗娘養的閹賊!還真是舍得下本!”

“將軍,看來這趙老狗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抓你了,剛才姓李的說的不錯,一千兩黃金,怕是半個江湖都要出動來找你麻煩了!”鐵郎說道。

“就算整個江湖來抓我,又有何懼!殺一個是一個,殺兩個湊一雙。” 高將軍倒出靴子裏的水,淡淡說道,“高某這半輩子,大大小小的陣仗,殺得人還算少麽?”

“痛快!痛快!”斷刀不知何時把外褲也脫了用根竹竿撐了晾著,露出兩條壯碩的大毛腿,左拳嘭嘭的捶著自己胸口,“來多少咱哥三殺多少,這才是好漢子幹的事!天天憋在那大院子裏,前麵是相府,後來又是尚書府,可把爺爺給憋壞了!還是路上那段日子舒坦!”

“你就知道殺殺殺,喝喝喝,我看你怕是江洋大盜出身吧!”鐵郎嘻嘻笑道。

“江洋大盜怎麽了!大碗吃酒大塊吃肉大刀片子殺賊!好不快活!”斷刀也不反駁,倒似乎很滿意這個身份。

“將軍,丁尚書讓我轉告於你,既然緝拿畫像都到了羅夏,想必我國境內更是沒有放鬆抓捕,將軍此行甚是艱險,不如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上一陣子。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些個江湖小賊,各種下三濫的手段都有,實在防不勝防。”

“躲……”高將軍從鼻孔裏哼出這個字,“能躲到哪裏去?我從虎狼關一路躲到西陽城,躲到相爺府,如今又躲到羅夏,還能往哪躲?”

“將軍,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鐵郎說道,“丁尚書說可以一路往西走,出海到東麗國,到那裏就安全了。出門前丁尚書贈送了不少盤纏,足夠將軍應付一陣子了。”

“奶奶的,成天東躲西藏,你煩不煩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爺爺誰都不怕!”斷刀抓著胸口的黑毛,罵罵咧咧的叫道。

“你不怕為什麽躲在相府裏當個校尉不出門?”鐵郎取笑道。

“那是相爺對我有恩!否則請我我也不去!”斷刀振振有詞。

“謝丁尚書,此番恩情自當回報。”高將軍淡淡說道,“他們要抓我,那我便送上門去。”

“將軍,我沒聽錯吧?”鐵郎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老兄,你不會是打算殺回京師幹掉那趙老狗替相爺報仇吧?”斷刀嘿嘿笑道。

“相爺的仇自然要報,但也不是這麽個蠻幹法。你這不是白白送死麽?”鐵郎瞪了斷刀一眼,嗆聲說道。

“正是。”高將軍淡淡說道。

“什麽?”鐵郎又一次差點驚掉下巴,“就憑咱們三個?”

“我一個。”

“你功夫是好,但也別逞能。今兒不是我和鐵蛋子及時趕到,還碰巧猜到了你可能走水路,不然老兄你早下水喂魚去了。”斷刀一點也不給高將軍麵子,“我斷刀沒什麽大本事,就喜歡真刀真槍的幹架,這麽刺激的事情,怎麽可能少的了爺爺我!”

“相爺之死,我深有罪責,二位不必跟著淌這趟渾水。”高將軍望著遠遠躍出水麵的一尾魚,輕聲說道,“再則,少爺小姐還有待二位代為照看。”

“剛才還說你是個好漢,現在又婆婆媽媽的,兩娃娃如今有大官照看,又有那倆家夥在身邊,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麽不放心的!” ”斷刀顯得很是不滿,又轉頭衝鐵郎叫道,“喂,姓鐵的,你去不去?”

“我本是受丁老爺托付轉告將軍的,既然已經找著將軍,丁老爺所托也算了結,既然二位哥哥都有心殺賊,兄弟我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好!”斷刀撫掌大笑,“這才是爺爺的好兄弟!”

“不過——”鐵郎又說道,“將軍這張臉可是活招牌,如今通緝告示滿天飛,將軍打算就這麽大搖大擺的殺回去嗎?”

高將軍心中一動,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一件濕漉漉的物什,卻是一團揉起來的人臉。高將軍小心的將其展開抹平,然後慢慢的貼在臉上,雖然不甚是服帖,但粗粗看去,活脫脫便是雲坊。

“妙極妙極!”斷刀大笑,“連我都認不出來!”

鐵郎一聲長嘯,將竹竿一撐到底,竹筏陡然加快了速度,飛快的朝前滑去。霧已經徹底消散了,筏子來時三個人,現在回去的時候,依然是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