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寵到底世子妃 115 官場對壘
煙翠和淺玉聞言興奮極了,沉歡保持冷靜的吩咐煙翠準備見燕權慎的衣服,吩咐淺玉將新鋪子的計劃告知魯掌櫃和周正宇,立刻在盛京先將綢緞鋪和成衣店的情況摸個底,再根據新鋪子的麵積和格局做好設計和計算需要準備的貨量。
等下午見過燕權慎後,尋個機會去找找那個前世的故人,順便將一個仇給報了。
馬車進了胡同,沉歡下了車微怔,前世她沒有來找過燕權慎,可她查過秦鬆濤在盛京的住處,雖然知道都在一個胡同,可萬萬沒想到正是當年秦鬆濤府邸的對麵。
她盯著那扇猩紅大門。良久,方轉身示意煙翠上前表示身份。大門守門的就算沒見過公主馬車,也是見過世麵的,這等豪華馬車在京城也是極為少見的,趕緊恭敬的迎了出來,“不知小姐是哪位貴人府上的?”
“我們姑娘是燕大人表侄女。”煙翠高昂著頭道。守門的一愣,瞅了一眼沉靜的小姑娘,什麽表小姐他不知道,公主馬車上車夫的衣裳他認得,是宮裏的人,剛忙讓了身子,“原來是表小姐啊,快裏麵請。小的這就通報去。”
燕權慎聽說沉歡親自來了,還是八公主的馬車送來的,還以為聽錯了,忙問了兩遍,才趕緊讓人迎進來,一邊讓人通知夫人孫氏。
燕夫人原先在餘杭就見過沉歡父母,上次就是她陪著婆婆燕大奶奶回的餘杭幫秦安要了財產的。雖然多年沒有交往了,可那份親情自然還是有的。如今,女孩子親自上門拜訪,怎麽都要表示鄭重,趕緊重新梳妝,喚了丫鬟叫上自己的女兒燕茹一起奔往外院。
燕權慎和夫人、女兒站在花廳門外候著,垂花門下由府中丫鬟引著一個身量未足的女孩子走進來,後麵跟著一個陌生俏麗的丫鬟,猜是沉歡,便笑著迎了出去。
沉歡雖然沒有見過他們,卻也猜到了,快走幾步,俯身喚表叔表嬸,見後麵跟著一個比自己大安靜乖巧的女孩,便甜甜的喚了聲表姐。孫氏上前牽著她的手,“可憐見的,那麽小怎麽一個人來了。”
燕大老爺和燕大奶奶已經過世,孫氏看著她眼圈忽然紅了,“當年我都沒有見上你們幾個一麵。沒想到……可憐表叔和表嫂怎麽就……”
“孩子大老遠的好不容易來了,你就別惹眼淚了。”燕權慎喃怪。
沉歡緊拉孫氏的手,偎依過去,甜甜的喚了聲,“表嬸別傷心,我們都好著呢。”
燕茹笑著扭頭對丫鬟說,“趕緊上茶,取些好點心來。”
氣氛又活躍起來。兩廂各自聊了起來。燕權慎聽到秦鈺進了麗通學院,還被許了進誥陽學院,神情頓時變了,坐直了腰問個明白,確認是寧大公子寧逸宏親自幫的忙,神色有些驚訝起來。
沉歡故作不見,將淩鳳和太子到餘杭的事情當做趣聞來說,當聽到她和公主被綁架時,一家人都嚇了一跳。沉歡倒是笑得歡快,並沒當回事,大家也就笑著當談笑了。燕權慎的表情卻起了變化,帶著審視看著沉歡。
孫氏見聊得高興,便說,“歡兒今日就住在這裏,老爺讓人去通知下謝大人,請他一道來吃飯。”
燕權慎笑著摸著胡子點頭,“甚好。”
沉歡忙站起來,“表嬸,不必麻煩了,侄女來拜見表叔、表嬸,三叔不知道的。”
“啊?”孫氏一愣,忙看燕權慎,他表情也高深了些,不過看沉歡也是個半大的孩子,不可能有太深的心計,也許,是因為呂氏的緣故吧。
“那就不必叫了,沉歡在這裏好好的吃一頓飯,今晚就住在這和燕茹好好聊聊。”
孫氏自然沒有異議,轉身去吩咐了。燕茹倒是很喜歡沉歡,拉著她的手給她遞點心吃。
燕權慎看著她半響,燕茹和她說說笑笑,模樣不就是半大孩子,她怎麽會想著舉薦許中梁呢?
便試探的問,“沉歡,你怎麽一個人入京了?”
沉歡甜甜一笑,“公主邀請,我就是來玩玩,回去的時候要順道去看看哥哥,聽聞哥哥到書院參加第一次考試拿了兩科第一呢。”
燕權慎撇茶的手頓了頓,“你哥哥入書院前可讀私塾?”
“有的,不過爹娘和秦府鬧得很僵,府中的私塾自然是去不了了,清河縣的私塾先生不過是鄉裏的人,功名都沒有的,能教些什麽?都是靠哥哥聰慧。”沉歡說著話看似無意,卻足以讓燕權慎震驚。
麗通書院在大瀝也算是排的上名的州級官府書院,能進去的至少都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孩子,這些孩子自小開蒙,都有自家私塾教育著,以秦鈺的底子能入書院幾個月就考第一,似乎比秦鬆濤還要有潛力。
燕權慎撫摸著小胡子微微頷首,“不錯。要讓你哥哥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功名也算對得起你們在天上的父母了。”
沉歡聞言坐直了身子,“此界春闈中有表叔一份答卷點評,哥哥和我都認真研讀過,哥哥如獲珍寶,一直說如有機會在表叔身邊跟學,他定是加倍努力的。”
燕權慎一怔,答卷點評?
沉歡這句話耐人尋味。她是說他們竟然看到了此界春闈的答卷點評?又意表如果秦鈺能入仕途會願意在他身邊成為助力?
他不由認真打量起沉歡來。
沉歡此時已全無剛才和燕茹說話的小女孩神情,目光裏透出超乎年紀的深沉穩重,但,絲毫不覺得違和,和坐在她身邊一臉茫然驚愕地瞪著她的燕茹比簡直差距太大了,仿若不是年紀的人。忽然想起許中梁說的話,秦沉歡真是難以形容的女孩。
“茹兒,去幫你母親準備酒菜。”燕權慎忽然道,燕茹乖巧的站起來,對沉歡笑笑,“表妹先和父親說話。”
沉歡笑著點頭。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聞言知尾,打發燕茹離開,才好提出他的疑問。
“沉歡,入京不隻是看看表叔吧?”
“恩,侄女本是奉八公主的邀請來賞花的,公主說要賜一間鋪子給侄女,也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想來看看表叔和表嬸你們,我爹娘去世時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可往日裏爹娘總是念叨姨奶奶的好,要不是姨奶奶,我們一家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別說安生了。”沉歡說完,用手抹了抹眼角,再抬眼,眼圈紅了。她說的是實話,從心底的確對姨奶奶燕大奶奶感激的,而親情最能打動人,同是失去母親的人,想必會能產生共鳴,何況血脈相連。
豫州發生的大事,燕權慎怎會不知,如今太子還被禁足,事情還沒了結。隻是沒有聽說過公主贈商鋪的事情,這太過驚人了。
燕權慎剛被她前麵的話給震住了,又為後麵的話動容了,心潮澎湃了許久,方歎了一聲,“還好,你們三個孩子出息了就好。”
沉歡點頭,“哥哥姐姐和我都會努力的,不會辜負爹娘和姨奶奶一家的期望。”
她句句牢牢抓住燕家,必須與燕家的根係緊連,這樣,燕權慎才會將感情的天平放過來。
燕權慎欣慰地微微笑笑,“以後有什麽難處盡管找表叔。”
沉歡等的就是這句話,突然話鋒一轉:“秦府如今隻有三叔入了仕途,不知表叔覺得我三叔能走多遠?”
燕權慎一愣,沉歡神色淡定,小女孩說起仕途之事絲毫不覺得不妥。
轉念一想,許不過故作世故罷了。
續而笑著說,“令叔才學卓越,人品出眾,自然前途無量。由他做秦府的後盾,你們也有個依靠了。”
沉歡笑了,端起茶盞,揭蓋撇茶,將眼中不屑掩蓋在眼底。
燕權慎此話不再是她的表叔,而是官場之人了。他怎會不知大房和秦府其他人的仇恨,可他在勸說沉歡他們要依仗秦鬆濤,也就為他自己要舉薦秦鬆濤做了解釋。
沉歡抿了一口茶,幽幽歎道,“三叔的確才情出眾,過個三五年再有升遷,說不定做個封疆大吏,有了這樣的基礎,入了六部,那他的前途真的難以預測了。對秦府尤其是如今的秦夫人來說的確是大好事。弄不好,三叔那日入了閣,秦夫人說不定還能得誥命呢。”
說罷,抬眸,衝著燕權慎甜甜一笑。
和她笑容完全不是一個調的話讓燕權慎聽了渾身脊梁骨一硬,莫名其妙的有股冷風順著尾椎往上爬,額頭莫名就冒層冷汗。
他在官場滾打了整整十多年,自己爬到這個位置可謂費盡心力,若不是燕家本來就有些親戚關係,他也沒有今日,可他並不滿意,還有人比他怕得快得多。朝堂水深,誰敢擔保一輩子不倒黴。所以,他乘著這此有舉薦官員的權利之機選擇能助力自己的人。
每天擠在自家門口求見的人多不勝數,他一來要謹慎,不讓有心之人抓住小辮,一概來個閉門拒見,而卻用心的將這些人細細分析,直到秦鬆濤帶著秦功勳的信來見他,多次的見麵,從他款款而談的風度和朝中考官們對他的評價,再加上蘇東辰的關係網,他才選了秦鬆濤。
但,沉歡的話如同給他打了一記悶棍。
秦鬆濤非池中之物,他非常清楚,可他卻沒有想到呂氏一層。
他選秦鬆濤是出於理智,將對死去的秦安夫婦抱屈,可秦鬆濤鑽營是為了光耀秦府,他亦是一樣,作為燕家長房長子,也擔著燕家興衰的擔子。因為,求他舉薦的人中雖然不乏有才學之士,可秦鬆濤卻是知根知底,有親屬關係的,為了燕家的前程和未來,他放棄了前代人的恩怨,選了秦鬆濤。
沉歡聽似孩子氣的話挑明了一個事實,一旦秦鬆濤上位,呂氏的榮耀也是難以抵擋的。而,呂氏的貪婪他是非常清楚的,縱然秦鬆濤不似呂氏那樣目光短淺,可呂氏畢竟是他親生母親,母子之情總比和燕家之情深厚多得多。
如果秦鬆濤仕途飛速發展,他很可能在多年後無法把控秦鬆濤,而朝廷非翰林不入內閣,秦鬆濤如今提前為官,已經多了幾分接近天顏的機會,他能如此圓滑的讓自己摒棄前嫌舉薦他,難道就沒有本事讓皇上對他另眼相看嗎?如果他得到這樣的機會,又會把握,保不定很快掉入六部,再外派做幾年封疆大吏,經過鍛煉後便有了入閣的資曆。
而他自己呢?如果到那個時候秦鬆濤和他平起平坐,自己還能把控他嗎?秦鬆濤這樣的人,還會感恩自己的提攜,而讓位讓自己入閣嗎?
不,秦鬆濤這種人可以厚下臉皮求自己,又怎麽會放棄自己的東西!
他驚愕地盯著沉歡,以她的年紀居然想到這麽深。對秦鬆濤的情況她一句都沒問,就能說出這番話,這樣的小女孩,怎不讓他驚恐冒汗?
既然,她將話說得如此深入,那他也沒有必要當她小孩了。
燕權慎放下手中杯子,認真問道,“沉歡有何話不妨直說。”
沉歡見表叔正了色,便也放下杯子,將身子轉過來,正麵對著他,柔婉道,“自幼便聽父親常提起姨奶奶和表叔對他們的好,沉歡兄妹深深感激,因而一直將表叔一家放在心上。姨奶奶和姨老爺過世時,我們一家未能入京吊唁,父親一直耿耿於懷。如今,我們終於能回秦府,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安穩下來,自然不忘燕家對我們的恩情,因為前段時間讓府中人稍信給表叔,因未得回信,心裏擔心,又讓許大人代為遞信問安,沒想到依舊沒有得到表叔的回信,侄女隻好冒昧親自來了。”
燕權慎頓時明白她的來意,臉微沉,“閨閣女子,德儀容工為大,不該女孩子問的事情,莫要摻合!”
自從燕權慎決定舉薦秦鬆濤開始,她就已經不把他當做表叔,而是她插入仕途的一條路。所以,他說的重話對她來說,無所謂。
沉歡清澈平靜的眼睛直視燕權慎,“表叔此言差矣,這不是男孩女孩的事情,而是關乎我們兄妹三人未來的事。表叔幫誰入仕,都是表叔的權利。可侄女覺得表叔不可能忘了與父親的兄弟之誼。也不會忘了姨奶奶如何疼愛我父親和母親。”
燕權慎麵色動容,“那你舉薦許中梁又是為何?”
“為了給我們三兄妹留條後路。”
沉歡直白的話讓燕權慎全身一怔,不由緊蹙眉頭,想了想,“有表叔護著你們。”
沉歡微微搖頭,“呂氏是三叔的親生母親。表叔可能沒有聽聞姐姐差點被他們騙嫁給侍讀學士辛大人的事情,更加不會知道呂氏為陷害哥哥縱容下人殺害丫鬟嫁禍的事情。三叔還未真正入仕,我們兄妹三人就已經生活得戰戰兢兢,若是有朝一日呂氏有了誥命,還有我們兄妹仨人的活路嗎?侄女不過多求個保障罷了,表叔不是也想保護我們嗎?”
她的眼睛忽然漫上薄薄水光,顯得無助和無辜,她的話讓燕權慎非常難受和驚愕,呂氏居然如此惡毒?如果秦鬆濤在朝中站穩,並獲高位,那呂氏豈不是變本加厲?小則奪了長房的家產,大則會危險燕家!
而他選擇舉薦秦鬆濤開始,就沒有為沉歡三兄妹說話的立場了。但是,難保呂氏不心胸狹窄,到時候連累燕家,恐怕自己也無力保護自己了。
想到這一層,燕權慎不得不謹慎了,正了色問,“許中梁和你們有多深交情,你能保證他能護著你們?”
“他有個兒子殘疾,是我幫他說了一頭親事,給了他最希望得到的東西。另一方麵,想必表叔聽聞過軍糧掉包之案,許中梁發現了被人匿藏的假軍糧,並交給了護都府,立下大功一件,政績在那裏放著。誰舉薦他,都有好處。另一則,他為了感謝我,舉薦了二舅任清河縣縣令,我大舅也為此感激他。”
沉歡的一番話,讓燕權慎覺得就算他不舉薦許中梁,許中梁也一定會冒頭的。如果到那時,他就會得罪許中梁。軍糧掉包是大案,可沒有聽說誰能查徹底,但許中梁發現了假軍糧之事倒是大事,這件事可大可小,太子的事情也和這件事有關,外麵不知,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另一層,許中梁舉薦周鼎表明了和周姓兄弟變成了聯盟勢力,何況還有在監察院的周誌也是不能低估的人才。
燕權慎不由摸著胡子,沉思起來。
軍糧掉包一事如今是雞肋。明裏是一樁貪贓枉法大案,暗裏是褚貴妃奪權最重要的一招。作為皇帝心腹權臣,燕權慎怎會不知這層關係。但不論如何,假軍糧被曝光,許中梁的政績也是抹不掉的。如此,推薦許中梁當然就沒有太多風險,但是,能不能在這場風雨欲來的暴風雨中站穩,扛住,就要看許中梁有多大本事了。
可他有嗎?
真是有些糾結。
沉歡見狀,端起茶盞喝茶,給他時間思量。越是考慮清楚,越是明確方向,她就是要讓燕權慎清楚知道秦鬆濤的事情還有另一個發展可能。而,這個發展對燕權慎來說,對決無利。
“那你覺得許中梁又能走多遠呢?”
許中梁為官二十多年才混到縣令,為了求個官,還需要借助小姑娘的關係,低三下四的求到他麵前,說明他那麽多年也沒混出來個人脈,也說明他是泛泛之輩。舉薦一個沒有能力的人,對他也是有影響的。
沉歡笑道,“我相信表叔自有看人的本事。也清楚如今朝廷最重的是農業。隨著漕運大河貫通南北,漕糧量需求日益加大,而許中梁正是深諳稼穡之道的人才,不正是朝廷需要的嗎?侄女一介女流,雖然不清楚朝中大事,可有一條很明白,如今戰事不斷,神策軍的軍糧是任何人都不敢明著動手腳的,除非,朝中有人能頂替睿王府幾位將軍的能力,又不怕死的奮戰沙場。否則,這局棋弄不好就是暫時解不開的死局,如此一來,反而廣種糧反而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情了。”
沉歡一點到心的話如重錘砸在燕權慎心頭,不由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呆看麵前9歲的小女孩。
她不但能一眼看透自己擔憂的是什麽,又能一眼看創如今的僵局!
可沉歡說的一點沒錯,如今戰事頗多,京中需糧也大,作為複核詔書的六部,燕權慎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燕權慎不知道沉歡也正是為了這個,沉歡有心用淩麟送的鋪子開個米鋪,要將江南的米直接銷往盛京。
其實,這樣,他可以不用管誰是誰的人,如今,能將糧食管好,能增產增賦稅便是好官。
而朝廷中的大臣深諳官道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能實實在在的在江南小縣當縣令的人少之又少,而,許中梁的確將溪河縣弄成了江南糧食盛產之地,之前許中梁也很關照對南春農莊的重耕之事,除了不得已幫了蘇東辰,他的確是個深通稼穡之道的人才。因此,從這方麵想,許中梁能做的事情就非常重要了,燕權慎也是聰明人,豈會聽不懂呢?
如果他舉薦了許中梁,能農田開墾,為朝廷增加增收賦稅助力,這樣對他也是有利無害的,誰不喜歡有一個有實幹能力的手下呢?
何況,和他舉薦秦鬆濤也沒有半點衝突,雖然精通稼穡的人也不少,但,以許中梁的資曆和經驗,加上他有政績,又和沉歡他們有這樣的關係,給了沉歡麵子,得了一個實用之人,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哥哥說等學假時,定要入京拜見表叔、表嬸。”沉歡故意提點到。
燕權慎挑眉。不錯,還有秦鈺。秦鈺如今也是前程不可估量,遲早也是想入朝堂的。將來,不也是一條退路嗎?他自己兒子尚小,也深恐自己年邁後無法支撐孩子們,如多了個許中梁和沉歡他們的人脈,也是好的。
他想到此,看沉歡目光完全不同了。
隻是,他不想馬上答應,顯得自己太顧及小女孩的話。
端起茶盞,一口一口緩緩的抿起來。
燕茹走了回來,笑著說,“已經準備好了,母親說請表妹趕緊吃飯,表妹一定餓了。”
沉歡跳下椅子,歡快的跳到燕茹身邊,拉著她的手笑眯眯的說,“恩,不是額,是饞了,家裏人總叫我饞貓。”
燕茹見她歡脫的樣子笑了,“保證吃撐你。可別變成小胖子怪我們哦。”
“哈哈,三嬸也說表姐同樣的話。”她沒心沒肺孩童的話讓燕權慎眼眉又是一跳,沉歡是說她和三房關係很好。她能和榮郡王府,睿親王府關係好,還同時能抓住褚貴妃的女兒,左右逢源,朝堂之上又有幾個官吏能做到她這樣的目光和布局呢?
好個有心機的女孩,長大後不知怎麽厲害呢。
“好吧,你把地址留下,明日早上便有消息與你。”
沉歡衝著燕權慎行禮,“多謝表叔。”
燕權慎並沒有說明他會給什麽消息,可對她半大的孩子能許諾,就不可能敷衍,也沒有必要。
另外,燕權慎已經清楚的表明了,他買的是沉歡的麵子,便是說明他願意和沉歡拉上關係。
這,足夠了。
沉歡本想隨著燕府下人去尋燕茹,忽然想到對麵的宅子,便轉身問:“不知表叔府上對麵是哪位大人的府邸?”
“是辛府。”
沉歡挑眉,“是侍讀學士辛大人的親眷府邸?”
燕權慎詫異地看她:“不是親眷,正是侍讀學士辛大人的府邸。怎麽?你認識辛大人?”
沉歡唇角微微扯起,“在蘇大人府中見過一麵,那日正是太子殿下到豫州。”
燕權慎頷首:“原來如此,辛大人正是二皇子的老師。”他看著沉歡的表情有些奇怪,既然她心如此大,要插手未來的朝廷,形式便要刻意提醒:“二皇子是褚貴妃的兒子。”
沉歡哦了一聲,麵上沒表露什麽,心裏卻冷笑,原來是這層關係。秦鬆濤坐上三品大員的位置時,這位辛大人不知在何位置上,但從秦鬆濤買下辛大人的宅子來說,兩人關係後來未必好,這個辛大人的下場也未必圓滿。
飯桌上沉歡見到了剛下學和她一般大的表弟燕齊。她談吐得體,能和燕齊談《孝經》、《論語》,還能和燕茹談女紅和《列女傳》,看得孫氏和燕權慎神情複雜,她實在是聰慧得驚人了。
何況經過剛才一番對話,年方9歲便深通朝堂之事,一下拋下許中梁、周鼎和周誌三枚棋子,不用說膽量出色,就連自己都不得不順著她的思路接招了。
不知這樣的女孩,將來的路能走多遠呢?
用過午飯,沉歡便告辭了,說是要見見大舅舅。
她要給燕權慎時間思量和處理,畢竟距離調任通告隻剩下一天了,能不能扳回這一局,沉歡其實沒有十分的把握,不過,就算許中梁這次得不到很好的職位,燕權慎也會關注他,何況他應該想到如果他不出手,自己就會讓周誌出手,這種順水人情他不要白不要。
回到客棧,周正宇和淺玉聽煙翠眉飛色舞的說著過程,大家都欣喜過望。赤冰木臉站著,眼神卻少了份冷意,深看沉歡。她本以為沉歡到京城除了故意和八公主結交外,很有可能會找榮郡王府或睿親王府幫她忙做生意,誰知道她一個沒找,而是自己獨自出馬便將手伸進了朝堂裏,這樣的女孩子長大後似乎真能幫世子。
翌日剛用過午飯,沉歡便收到了吏部送來的調令。吏部調任許中梁任京兆縣令。雖然不是很符合沉歡的理想,但起碼,接近了京城,算是京官了。京兆是大縣,也是盛京唯一產糧大縣,應該是燕權慎考察許中梁之舉。
沉歡這才放心了,將印了幾個朱紅大印的調令平靜的遞給周正宇收好。
會館門口,許中梁歎氣,看著天上,不知不覺入京已經十天了。很多官吏都已經得到了調令,最後一天了,他不在期盼奇跡發生。
他一生官場的時間裏,也經曆過多次這樣七上八下的日子,這種日子實在太磨人,最差的不是能否繼續任縣令,而是如果被告知無空缺職位而無法調任,他就隻能呆在京師繼續等待或打道返鄉待命,那日子就真的沒法過了。
本以為沉歡說曹大人會幫自己,可如今軍糧掉包一案不是破不破的問題,而是該破還是該掩的問題,曹大人自顧不暇,又不在京師,他也不知道能找誰,不可能直接去找榮郡王府或睿王府,他連門口的獅子都沒資格摸呢。也因為此事,他小有名氣,論資排輩他怎麽都能有個職位,但因此,沒有進入到朝廷權利深處的普通官吏見他都繞道,生怕沾染了軍糧調包事件中。大官他也見不到,自己也摸不透如今究竟局勢如何。
自己都沒著落,更是沒法替兒子尋個好去處了。一家老小全住在會館中,費用頗高。
算了,他歎了口氣,轉身往西邊街市走尋輛馬車,準備先將妻子兒子夫妻送回老家再說。
“許大人。”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許中梁猛扭頭,呆住。
本該在餘杭的秦沉歡居然出現在盛京,她身後跟著煙翠和一個麵生,打扮很硬朗的丫鬟。
“四姑娘?你怎麽到京師來了?”
沉歡笑眯眯的下了馬車走過來,“許大人這是準備去見舊識同僚嗎?”
許中梁呆立著,铩羽而歸的沮喪不想讓沉歡看到,好歹也當過溪河縣的父母官,四十餘歲的人啦,居然混到這個地步,還不知何去何從。何況秦沉歡幫了自己那麽多,如此狼狽的遇到她,實在沒臉。
幸好沉歡的話給他一個台階下,忙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彎腰看她,“不過姑娘怎麽在這裏?”
“大人,我們去前麵茶樓說話可好?”沉歡指了指對麵的茶樓。
“好好,姑娘請。”許中梁恭敬的態度實不符合他的身份,不過真是發自肺腑,沉歡一次又一次幫了自己,對她,自己是心存感激的。
沉歡坦然受著許中梁的恭敬,率先走進茶樓,上了二樓,選了個幽靜的雅間,赤冰和煙翠守在外麵。
沉歡沒有多餘的語言,直接將袖籠裏的調令抽出遞了出去。
許中梁以為她遞來的是一封信,當他看到上麵的大紅印鑒,人都發抖起來。
“這,這,這,這……怎麽可能?”
吏部的調令,他也接了許多次了,太熟悉了。
“大人拆開看下不就行了?”沉歡笑著說。
他慌忙抖著手拆開信封,臉頓時精彩了。京兆縣令。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京官位置,雖然不高,和他的現在的級別一樣,但是京兆是大縣,何況京師縣令位置是通往六部主要通道。很多實權派官吏都是經過這個位置鍛煉後提拔的。
本來絕望的他忽然得到這個驚喜,簡直不敢相信。
“不可能啊!”
他實在抑製不住心裏的激動,腦子頓時也有些不大好使起來,他忽然覺得是不是沉歡作弄他。
可沉歡怎麽會是愚弄人的幼稚孩童?調令是真的,既然是她送來,自然是沉歡找了燕權慎。沒想到燕權慎毫不客氣的拒絕了他,卻被9歲孩童顛覆了他的命運!
太不可思議了!
許中梁對沉歡肅然起敬,壓住滿腔激動,衝著沉歡深深作揖:“姑娘大恩不言謝,在下將姑娘的恩情銘記於心,姑娘但凡有何差遣盡管說,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沉歡安然受了他的禮。
許中梁站直看她不避不讓的樣子,猛然感覺到什麽,忙道:“姑娘如此幫著在下,不知姑娘希望在下做些什麽?”
沉歡笑了:“許大人隻要好好做官,拿出你的才幹來,步步高升。”
許中梁也笑了,“在下雖然不才,高升不敢說,縣令這個官手到擒來。”
“糧官如今最實在,大人可不能滿足於縣令一職。我表叔可是期望你能在糧官位置上大展宏圖的。”沉歡的話提點了許中梁,緩緩點頭,明白個中玄機。
“大人有機會將我三叔的舉動能告知沉歡,沉歡便非常歡喜了。”
許中梁心頭一動,不由看她,原來她的目的是這個。
自己被呂氏擺了一道,和秦鬆濤起了衝突,說不定秦鬆濤記了仇呢。可燕權慎一邊舉薦了秦鬆濤,一邊舉薦了他,雖然都是芝麻官,可每個人的未來途徑都是根據每個人的能力而來,並非敷衍隨便塞個官職的,不得不說燕權慎是個精通官道之人。既然燕權慎買沉歡的麵子,也說明秦鬆濤和沉歡在燕權慎心裏都是有分量的。
沉歡不動聲色由他打量,就算他懷疑呂青的事情是她為了對付秦鬆濤的布局又如何?他可以不從嗎?
他也是聰明人,很清楚她有能力送他一程,也有能力拉他下馬。不就是燕權慎一句話而已嗎?
許中梁忽然重重歎出一口氣,“姑娘未來不可估量。”
沉歡笑了,“還得互助方可走得遠。”
許中梁忽然發現,他竟別無選擇,一定得按沉歡規劃好的路走下去。
許夫人和呂青夫婦得到消息興奮得不得了,聽聞沉歡已經離開,悔不能見一麵,三人衝著餘杭方向深深作揖,感謝沉歡的恩情。
因調令下得晚,當天許中梁就趕緊雇了馬車趕往京兆縣衙報道,縣衙得到消息也晚,都沒來得及將縣令府邸收拾完,許中梁不是計較人,全家人帶著下人一會兒便收拾好了。還沒等歇口氣,許中梁就忙著到縣裏各處巡視起來。
消息傳到燕權慎的耳裏,倒是欣慰不少,果然是個實幹的人。
沉歡辦完許中梁的事情,就要去見見大舅和尋故人了。
周誌妻子和女兒兒子都回了餘杭,隻有周誌一人在京,下人將沉歡帶到麵前的時候著實大吃一驚。
聽完沉歡將秦鬆濤和許中梁、周鼎的事情說完,他幾乎失去了語言的能力。他離開餘杭入京到任已經四年,那時的沉歡才5歲。大姐葬禮時就覺得沉歡沉靜得出奇,可現在看她就是令人驚愕了。弟弟來信說得了縣令之職,他們還都歡喜著,沒想到居然是個小姑娘在背後推波助瀾。
“大舅舅還有一年也有調任的機會了,若是大舅能靠近漕運之事,沉歡的南米北買生意定會如虎添翼。正巧剛聽說漕運現如今交由睿親王府管轄,大舅有空到時可以結識睿親王身邊的人。”
沉歡一番旁敲側擊的話讓在官場滾打了近七年的周誌聽得明白。秦鬆濤的動向他怎麽不會擔心,這次秦鬆濤來京見過他一次,而他也正是因為對秦家有怨恨對他淡漠得很。可他非常清楚,前景這種事情除了才氣,還要有運氣和背景。但他素來剛正不阿,自然不屑與秦鬆濤拉關係。但也不代表不清楚未來的隱患,如今經過沉歡一番布局,許中梁和弟弟聯手,未必沒有抗衡的力量。再加上沉歡如今還可以借力八公主、睿親王府和榮郡王府,未來,真的很難預料。
沉歡以前對大舅沒有太多印象,今天也想探探大舅的能力,如今見他沉默不語,眼神卻明亮通透,便知道大舅並非不通官道之人,前世不濟定是被秦鬆濤刻意排擠。
於是,她刻意將呂氏和二房一家的種種說了出來,時不時的還紅著眼表示委屈。周誌向來對大姐很好,對沉歡他們自然也是心疼,免不了安慰一番,並讓她放心,定會努力護她三兄妹周全。
人,一旦發現身邊的危機,便會激發潛能。
周誌就是這樣,他如今已經很清楚一旦秦鬆濤上位,他和周家可能就無立足之地了。他背負著一大家子的生存,怎麽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沉歡隻是指明一條漕運的路給大舅,大舅當年在豫州做過漕運使,有這樣的經曆,主動靠向剛接手漕運正愁用人的睿親王,自然會被重用。何況,以兩個舅舅如今的勢力,若是和秦鬆濤齊頭並進,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她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拉住秦鬆濤升官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