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還是人臉嗎
華菱宮靠山而建，到了晚上比其他地方的溫度也要低不少。葉雨姍覺得這就是為何很多人走近就覺得陰冷的原因之一，她可不怕，從小跟這老爸在墓地裏過活，哪怕擺幾個骷髏架子在眼前，她也絲毫沒感覺。
月下，半掩著門的華菱宮給人一種可怕的吸引。她緩緩地走到門口，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裏跟白天差不多，花圃裏都是枯枝殘花，地上也落了一層葉子，走廊邊上的地方有一小堆葉子，應該是被人掃到一邊的。陳舊的長廊柱子上隱約到不少條痕，走近仔細看看這些都是鞭子所致。
奇怪？
這地方不是被火燒過嗎？
前院可是一點都看不出被燒過的痕跡，幾根柱子上都有鞭子留下的痕跡，但都被人刻意用泥土掩蓋過，應該是想掩蓋打鬥的痕跡。可，那些泥土的質地太差，時間一久風吹雨曬，便掉落下地，痕跡就越發清晰了。
從懷中掏出把匕首，用匕首將其中的一些泥土挖掉，那些鞭痕不僅清晰，還特別深。照看到的推測，鞭印應該是有內力的高手留下，而且當時還手下留了情，否則兩邊的柱子恐怕都能被鞭子抽斷。
“丫頭，三更半夜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雨姍夢一回頭，就見一身白衣的女人，亂發蓋了半張臉，另一隻眼睛紅腫，半邊額頭上能看到凹凸不平的疤痕。光是看到這半張臉，就足以證明一個人的膽量。
眼見葉雨姍打量著自己，女人十分好奇地問道：“姑娘，您就不怕老身這張臉嗎？”
葉雨姍搖搖頭，口氣平靜地回道：“有什麽好怕的，長相太好的人，心腸或許更黑。”
嗯……
女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笑，隻是那有些變形扭曲的臉不容易看得出來。
可是，葉雨姍能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笑。再次打量女人，她看到女人身上潛藏高高在上的氣質，這種氣質是天生的，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哪怕這樣粗布衣服都掩藏不了。
“姑娘的膽子真不小，敢問姑娘是哪個院子的？”女人口氣和善地問著，風吹起了頭發，隱約能看到她的另一半張臉。
天！
這還是人臉嗎？
葉雨姍克製住想嘔吐的衝動，眼神中又浮現出同情的目光。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隨口說了個身份：“嬤嬤，您喚我雨姍就是了，我在昭明宮做事。”
嬤嬤聽葉雨姍說完，突然激動起來，緊張地看著葉雨姍嘴裏一陣嘀咕：“昭明宮……那……那是太子殿下的宮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她還好嗎？”
“能吃能睡，一切安好。”葉雨姍簡單地回了話，已經注意到女人的緊張，小心翼翼地反問道：“嬤嬤是不是在昭明宮呆過？”
“沒……沒……”嬤嬤將視線移開，頓了頓，又淡淡地說道：“太子可是將來的君王，老身哪有這個福氣，老身在這個地方快二十五年了，自從這裏一場大火之後，沒人敢來這。”
“那嬤嬤為何會在這？”葉雨姍直接地問道。
“唉……”嬤嬤先是一聲長歎，隨後開口說道：“老身生來就是個不祥之人，後來臉傷成了這樣，也沒人願靠近老身，景公公見老身可憐，這地方也沒人敢來，就讓老身住進了這裏。”
景公公，就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就是白天碰到的那個陰陽怪氣的公公。葉雨姍心裏琢磨著，眉頭皺了皺，又是一臉同情地看著嬤嬤安慰道：“嬤嬤，真是苦了您了。”
嬤嬤點點頭，伸手拉起葉雨姍的手，一臉慈祥地叮囑道：“雨姍，你相貌極好，不像是丫頭的命。好好伺候太子爺，太子爺心好，總有一天會有你出人頭地的時候。”
無意間低頭，葉雨姍愣了一下。嬤嬤的手上雖然有皮皺，可那白嫩的肌膚怎麽看都不像從小做重活的。如此，嬤嬤的身份不得不讓她懷疑。
“丫頭，你是不是迷路了？”嬤嬤口氣關切地問了一句。
“嗯！”葉雨姍點點頭，隨口說了個理由：“嬤嬤，雨姍是太子妃府上的人，才進宮兩天，對這裏不熟悉。晚上睡不著想出來走走，沒想就迷路了。”
嬤嬤身體顫了顫，鬆開葉雨姍的手，眼神閃過慌張。轉身，她說話的聲音又帶著幾分沙啞：“聽說太子妃是葉相國家的小姐，人很漂亮，殿下應該很喜歡才是吧？”
這明擺著就是套話，既然嬤嬤跟景公公走得那麽近，不可能不知道南穆禦根本就不同意這門婚事，更應該知道他宮外有了喜歡的女人。
葉雨姍心裏一陣琢磨，小心翼翼地回了話：“嬤嬤，太子殿下早有心上人了，這門婚事是皇上下旨的，所以……”
葉雨姍故意將洞房那晚發生的事情告訴嬤嬤，邊說著，邊將步子邁到了嬤嬤跟前。嬤嬤聽得很仔細，手裏緊張地拽著衣擺，正因為嬤嬤太過認真，絲毫沒注意到葉雨姍走到了麵前。
抬頭，嬤嬤對上葉雨姍的眼神，又突然把頭垂了下去。沉默半響，她又把頭抬了起來：“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沒事，還是別來了，讓太子爺知道你到這裏來，回去肯定要受罰的。”
“謝謝嬤嬤關心，那葉雨姍先回去了。”葉雨姍不敢太急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再繼續囉嗦下去，給了嬤嬤一個微笑老實地退出了宮門。
夜風越發寒冷，刺骨地讓葉雨姍發了個大大的寒顫。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頭頂劃過，她猛然一抬頭，一個黑影從屋頂上空劃過。不做多想，跟著來人的身影一路追了上去。
皇宮庭院繁多，身影時而在屋頂上穿梭，時而又小心翼翼地穿過某條漆黑小道。從行徑上來看，此人對皇宮十分熟悉，否則不會那些小道這般清楚。一路跟隨那人的腳步，漸漸地，眼前的路變得有幾分熟悉。
再跟了一段時間，她赫然發現這正是去往鳳儀宮的路。隻是，這人走的不是前門，而是很少人會走的側門。若不是熟記下皇宮的地圖，恐怕她也不會知道這道門在哪裏？
風，呼呼地吹著，天空的月亮躲進烏雲之中，越往皇上的寢宮去，走廊燈燈籠就越暗。聽說皇後晚上不喜歡熱鬧，估計是故意讓下人們熄了那些燈籠。
身影翻牆進了偏院，院子裏空空一片，走廊上沒有人影，甚至都沒亮起燈籠。不算太大的偏院中，隻有一間屋子亮著燈籠，那身影直接進了屋子的門。
葉雨姍小心翼翼地繞過前麵，來到屋子後麵的窗戶邊上。用手指在窗戶上桶了個窟窿，看到微弱的光下，皇後坐在椅子上喝茶，剛才那個身影則是穿著一身黑衣跪在麵前。
“主子，裏麵除了掃地的嬤嬤並無他人。屬下已經搜遍院子，並未發現主子要的東西。”黑衣人低頭稟報，一隻撐著地麵的手有幾分顫抖。
抬眸，皇後那雙大得出奇的眼睛看了一眼黑衣人，看不出喜怒哀樂，她又低頭繼續喝茶。
“主子，屬下該死！請主子降罪！”黑衣人猛然抬頭，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看向皇後。
皇後放下杯子，表情平靜如水地抬了抬手：“起來吧！你是唯一一個進去還能活著出來的，下次小心點，那地方陰森森的，本宮總覺得有些怪異。”
“謝謝主子關心，那地方的卻帶著陰氣，特別是靠近後山的院子，一進去屬下就聞到了屍體的氣味。”黑衣人一臉恐懼，想起那股氣息，一身雞皮疙瘩還在往外冒。
後院？
葉雨姍把這話記了下來，下次去的時候一定要到後麵看看。若真是埋了屍體，想必那地方就更不簡單。
“後院？”
皇後激動地站起身嘴裏嘀咕，來回地躲著步子。腦子裏曾經的一幕幕，半眯起的眼睛裏浮現出殺氣。回頭，她突然衝到男人麵前：“你確定後院有屍體的氣味，上次死的那些人不都在後山上發現的屍體，後院怎麽會有屍體的氣味？”
“回主子，屬下確定在後院聞到了屍體氣味，要不明晚屬下再去打探打探？”黑衣人很確定地點了點頭。
“不！”皇後果斷地回絕了這念頭。
邁步，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杯子本要喝茶，卻又突然想到什麽，將杯子放下衝著男人招了招手。男人挪動著膝蓋爬過去，起身將耳朵湊到皇後嘴邊。
嘀咕聲太小，葉雨姍根本沒法聽到。但看兩人的臉色沉重，知道肯定沒好事。隻是她想不明白，身為當今皇後，為何要鬼鬼祟祟地派人去冷宮找東西？
屋子裏，男人聽完皇後的吩咐，往後退了幾步，弓著腰給皇後行了禮打算退出屋子。見狀，葉雨姍趕緊閃身躲到暗處。
男人出了屋子沿著來時的路往外走，男人一離開，屋子裏的燈就滅了。隨即皇後從裏麵出來，手裏沒提燈籠，沿著走廊出了院子。
葉雨姍的眼睛盯著皇後離去的背影，等人走了許久從暗處出來。怕打草驚蛇，她並沒有馬上追上去，而是決定先回了昭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