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飯莊的內部裝修幾乎和江南飯莊一致,看得出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奔著和江南飯莊競爭去的。

許慕楊和夏初一挑了個二樓靠欄杆的位置,角度合適,幾乎能俯瞰得意飯莊的全貌。

若說唯一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就是飯莊裏麵的音樂是古典音樂,營造出更加優雅和舒適的環境。

飯菜一道道擺上來,夏初一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連菜品都是抄襲江南飯莊,甚至做得更加精致,相比起來,江南飯莊一下子就落了下風,倒像他們的菜才是贗品。

“用心良苦。”夏初一喝了口茶,甘醇鮮爽的味道侵上舌尖。不用說,連茶水都和江南飯莊一致,用的是顧渚紫筍。

許慕楊堪堪一笑,什麽都沒說。

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飯莊裏陸續多了很多人。夏初一看得出得意飯莊下了血本吸引客流,連店裏的服務員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

他們照著江南飯莊的樣子做,最後靠服務質量取勝。想起這些天平地拔起、扶搖直上得意飯莊,真真做到了“得意”兩個字。

兩個人吃的不多,菜品味道是他們熟悉的,如今在這裏吃起來竟覺得可笑和荒唐。

人越來越多,到最後外麵排隊的人都成了一道風景線。夏初一暗暗驚心,沒想到這裏的紅火程度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然而許慕楊一點都不著急,唇角保持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夏初一想到他的營銷方案,知道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江南飯莊需要時間贏這一仗。

飯也吃了,景也看了,夏初一想與他一同回去,隻是話沒說出口就看見尹歡歌和那個長得像黃鼠狼的男人一起從廚房方向出來。

在他們周圍站著廚師長和飯莊經理,此時正默默記著那個男人說的話,點頭哈腰的樣子儼然將那個男人當成老板一樣的存在。

不對!夏初一敏感地察覺到那個男人應該就是這家飯莊的老板。原來得意飯莊的幕後操作人竟然是他!

她直直看向許慕楊,發現此時他的眼睛半眯著,散發著危險的光。

一瞬後,許慕楊帶著夏初一起身向外走。

夏初一有點沒明白,幾步跟上去問他:“你早就知道?”

許慕楊目視前方,很是平靜:“知道。”

“得意飯莊的老板是‘黃鼠狼’?”夏初一想不明白,前陣子他還是公務人員,怎麽一下子成了生意人。

好在許慕楊下一秒就告訴了她真相。

“幕後老板是‘黃鼠狼’的父親。”他走得很快,說得也很快,“還有尹歡歌。”

許慕楊將夏初一送到小區樓下,車熄火有一陣子了,隻是他遲遲沒有打開車門。

今天經曆的事情有點多,夏初一腦子鈍鈍的,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兒。她側了側頭,看許慕楊的樣子似乎是有話要對她說。

一向吊兒郎當、總是帶笑的許慕楊鮮少有這麽認真的一麵,燈光從窗玻璃處投射進來,打在他弧度漂亮的側臉上。他緊抿著唇角,眉宇間映著淡淡的光澤。夏初一咳了咳,提醒他自己到家了。

許慕楊轉過頭來,慢慢和她解釋:“我之所以和陸斐然說你會飛,是因為他必須知道這件事。初一,你和我們不一樣,陸斐然需要有知情權。”

夏初一有預感他會說這些話,隻是單純地笑笑:“都過去了。”

“陸斐然比我想象中還愛你。”許慕楊似沒聽到。

夏初一想糾正這一點,歎氣道:“從一開始他就要和我分手,到現在都沒有告訴我為什麽。如果是我會飛才使他回頭,發現我和他不一樣才想辦法彌補我或者欺騙我,我都不能接受。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真想在他和我提分手時立刻回複‘好’。”

許慕楊還想說什麽,兀自被夏初一打斷。

“我很驕傲我擁有會飛的能力。”她笑笑,帶著幾分自我安慰,“我甚至覺得我媽媽可能就是飛走了。”

許慕楊終於放棄後麵要說的話,單手從口袋裏再次拿出那條項鏈。

夜裏,項鏈的光芒更加晶亮。夏初一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徐徐上移,直到整條項鏈垂在麵前才看清原來項鏈裏還墜著一枚戒指。

戒指更加好看,Leo Diamond的牌子,工藝講究,無可比擬,打造出全世界最閃的鑽石。

許慕楊的臉忽然湊近,氣息撲在周身。

饒是夏初一再傻也知道他下麵想做什麽,此時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連忙別過頭岔開話題:“得意飯莊的事你……啊……那個……你想怎麽辦,能……能對付得了嗎……”

說出的話不可謂不掃興,許慕楊緩緩坐直身子。

一手搭在扶手上,半眯著眼睛看她:“十天。”

夏初一吞了口涼氣:“什麽十天?”

“給我十天,十天內我就可以打敗得意飯莊。”

篤定的語氣讓夏初一一個激靈,她眼睛半彎,笑出聲,知道他一定可以做到。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成功避免了一場尷尬的求婚,看來隨便岔開的話題也可以有驚人的效果。

許慕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幽幽一笑,將項鏈塞到她手裏。

夏初一本能地想還給他,不料頭頂的聲音根本不容反駁。

“我追你十天。十天後如果你還不同意,再把戒指還給我。”

公司辦公室照舊燈火通明,雖然整個工作區域已經沒有人,然而燈光不滅依然營造出誌得意滿、權柄在握的假象。

牧晨背靠著真皮座椅,透過玻璃門欣賞著外麵的辦公桌。一張張桌子代表了一個個俯首做低的人,他們害怕她、敬畏她、恭維她,在這一方辦公室,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可以讓人哭、讓人笑。

她由此更加欣賞自己。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時鍾指向十二點,清麗的身影挎著精致的小包嗒嗒走到她麵前。

牧晨對她並不陌生,眼神示意她坐在自己對麵。

她從小包裏拿出一筆錢,直接推向牧晨。

“有沒有最新消息?”情緒很是激動,像齜牙咧嘴的貓。

“你今天可沒那麽漂亮啊。”牧晨沒動,聲音中夾著親昵的笑,“要是讓許慕楊知道當年的校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要怎麽想呢。”

“校花”兩個字似乎直接擊中了麵前的人。

尹歡歌緩緩坐下,與牧晨隔桌相對:“說出來對你沒好處。”

牧晨點頭,她自然知道尹歡歌的用意。拿錢辦事,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要說,她有起碼的原則。

“你想知道許慕楊的事還是夏初一的事?”牧晨看著她,尹歡歌化著清淡的妝容,像一朵剛剛出水的盛開的水仙花。仿佛這個地方是不屬於她的,她來這兒更像小白兔誤闖黑暗森林。

尹歡歌的聲音出奇得冷靜,她精準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夏初一。”

在得意飯莊見到夏初一和許慕楊在一起的一刹那她就開始不受控地想知道為什麽。

窗外夜色濃重,一聲夜鶯的叫聲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牧晨伸手收起錢,眼底綻出細微的愉悅。

“那就開始吧。”

夏初一打開房間的門後忽然聞到一股飯香。

她沒開燈,信步走到飯桌前,看見上麵擺著碗筷,一道玉米羹外加清炒筍絲和糯米排骨。飯早就涼了,可鮮明的痕跡還在,夏初一眼眶忽然很酸。

陸斐然來過。

她不明白陸斐然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事情,千裏迢迢趕回來隻為給她做頓飯?

她將盤子端起來,一個個送入廚房,然後倒掉。她希望他能明白他們已經分手了,她希望他永遠不要再來。

她氣鼓鼓地躺到**,眼睛瞪著天花板。

許慕楊和陸斐然的身影不斷從眼前閃過,帶戒指的項鏈被她放進背包夾層最深處,希冀這十天再也不要見到它。而陸斐然的身影卻在胡思亂想中逐漸淡去,這會兒她想不到有關陸斐然的任何事情了。

以前與他在一起的美好記憶總是信手拈來,可如今她拚命去想,心口卻空洞洞的,什麽都想不到。興許連潛意識都在告訴她,這輩子她與陸斐然再無可能。

她拿起手機翻到短信息一欄,列表從上到下全部是她與陸斐然曾經發過的短信。她刻意留下來的那些他對她的擔心、關照以及誓言現在看來都像一記又一記的耳光扇在她的臉上。

異地三年,與她最親近的不是他,而是她的手機。

手機微弱的光照著她一張不甚分明的臉。右上角點了“刪除”,選擇“全部刪除”,嘩的聲響後短信息界麵一片空白。

不動聲色地取消特別關注,改了通信昵稱,將他與普通人一樣對待。真正想離開的人根本不會大喊大叫,隻會在心底平靜地與過去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