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公務倒比平日少了不少。

顧秦墨從書房出去,不帶半點猶豫,抬腳就已經走到顧爾冬院子外了。

這曾經是他住的地方,所以一直也沒掛過牌匾。

都隻是稱作主院。

如今他再回來竟覺得有些陌生。

好在屋裏燈還是亮的。

“今日王妃去了風家一趟,據說風家的那小姐有些不行了。”春月在他身旁低聲念叨。

顧秦墨的腳步驟然停下。

風子依和顧爾冬關係匪淺,是難得的能夠與她交心之人。

隻怕她此時心裏也難過。

“王妃如果要什麽藥物,盡力尋找。”側頭吩咐了一聲,顧秦墨抬步進了院子,春月留在外麵。

他不是沒想過要與顧爾冬解釋,隻是很多事情壓根兒就不能夠擺到明麵上來,皇上如今毒雖然被解了,可是元氣大傷,近幾日又有身體抱恙的感覺。

即便燕洵那裏鬆開了口,燕和和芹妃也應該快要下手了。

“怎麽這麽晚還沒有睡覺?”顧秦墨進來就看見顧爾冬低頭在案桌之上,拿著毛筆細細的寫著什麽。

他雖然今日算早回來了,可是按照往常的習慣,顧爾冬應該已經睡下,這會兒竟然還在忙,那便是從晚飯之後一直就在此處。

打眼就見著桌上寫滿了藥材的名稱。

“盡力而為就是了,我已經聽說風小姐後腦處的傷……”

“我一定要救活她。”顧爾冬頭也沒抬,細細的回憶著腦中有益於去淤血的藥。

在大腦裏如若有積血,也不能夠下猛藥衝開,隻能夠徐徐圖之。

“這夜裏冷,要不然叫人把炭火升起來?”顧秦墨走近了,拉著她的手,略有些冰,“不要太勞累了,我這幾日著實是忙了些,皇上那邊……”

“顧秦墨。”顧爾冬放下手上的毛筆,認真的看著顧秦墨的麵具,“我曾經一直相信一句話,叫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是身處其中,才能夠知道,倘若皇帝可以做到在他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樂業,那也沒有人想要造反,我雖沒去過東楚,可燕國在我看來,已經算是難得的太平盛世。”

“皇子相爭,死的也不過隻是他們皇室之人,但是東楚的人硬插一腳,流血的便是百姓。皇上待你如何,自然不用我說,你心中清楚,倘若你真的要帶著東楚的大軍壓境,你也好生考慮一下,東楚百姓雖敬重你,可是燕國的同樣也將你視為大英雄……”

心中積壓了許久的話說出來才稍微好一些。

帶了一張麵具,難道就以為日後摘下來便是另一個人了嗎?

“我……”顧秦墨看著顧爾冬,一下子話語哽咽在喉口,不知該如何回她。

“冬兒,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必須得顧全大局,太過注重小節很容易壞事。”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竟然不自覺降低了音量。

這是心虛,或者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

飽讀詩書,知識含量不比顧爾冬差,顧秦墨自然也知道,倘若發兵起征,流血的便是百姓。

他此前從未真正直麵過這個事兒,因為他不敢,因為他內疚。

這麽多年一直都在燕國生活,即便知道燕國害得東楚四分五裂,可這裏的百姓並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不需要旁人去救援。

“春蟬,將這些藥草全部備好,我明日要用。”並沒有理會正在發呆的顧秦墨,顧爾冬將寫好的單子送到春嬋的手上。

寂靜的夜最能夠凸顯出尖銳聲音。

外頭忽然響起的哭天搶地,便是睡著了,也能夠被驚醒。

“王爺,王妃,是郡主的那個丫鬟過來了。”林嬤嬤沉穩進來,撩開簾子,臉上雖有不喜,話語卻是不卑不亢,“王妃,郡主雖然是客人,可是她帶來的這個丫鬟著實不懂禮數,可需要差人去驛站,將東楚二皇子叫來?”

林嬤嬤平靜的目光卻是看向顧秦墨的,這是**裸的試探。

雖說王爺身份顯赫,可是這一日又一日,讓一個郡主住在自己的府邸當中,著實說不過去,即便不考慮外麵的流言蜚語,老太太那邊終究多了幾分擔憂。

“暫時不用了,咱們去看看又鬧什麽幺蛾子吧。”顧爾冬撇了一眼顧秦墨。

他並未說話,隻是看顧爾冬走到門口,便拿了披風給她披上。

顧爾冬抬頭,目光平靜,看著他下垂的眉眼,開口道:“我希望等她嫁給三皇子之後,你給我一個解釋。”

今日見過風子依,顧爾冬也不知道為何忽然冷靜下來了。

她心裏清楚,顧秦墨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讓水雲月嫁給燕和,自是不可能中途變卦,如今這般,隻有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或他的計劃有了漏洞,或叫人識破了。

所以不得已才讓水雲月住進王府。

“好。”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水雲月住的院子,這院子上留了一個牌匾叫雲清閣。

在顧爾冬嫁進王府之前,所有的院子都並未取名,這個牌匾應該是在水雲月住進來之後才放上去的。

“王爺,您可得救救郡主,郡主下午用過王妃的藥,立刻傷口紅腫,現在都潰爛了。”綠梅哭起來,涕泗橫流,雖很醜陋,可也叫人覺著真情實意,這也是水雲月願意讓她來的原因。

至少麵對這樣一張臉,任誰都覺得水雲月傷勢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