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荒野深處。
虛空**起道道漣漪。
一道窈窕身影由虛轉實。
無聲無息現身此處。
但迎接她的,卻是天昏地暗、星月無光。
猶如世界末日般的毀滅景象。
那是一隻轟然砸落的拳頭。
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
磅礴巨力便在眼前驟然爆發。
這是純粹的速度與力量。
再加上極其強悍的恐怖肉身。
以及同時爆發的五靈玄念。
頓時猶如滔滔巨浪,轟然籠罩蓋壓下來。
就連黑暗雨幕都為之瞬間撕裂。
虛空都仿佛出現了一道斷層。
所有一切渾沌混亂,又將作用到她的身上。
麵對如此情況,即便以她的心境,豐富戰鬥經驗,也表現出了極度的無所適從。
焚長老整個人都呆愣了刹那時間。
就連心神也變得一片空白,仿佛無法相信自己的感知和判斷。
她收到了屬下發出的求救信號。
便當即放下一切趕了過來。
一方麵自然是為了救人。
另一方麵,她也是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靈術師,能將瀾訶逼迫到如此程度。
畢竟以瀾訶的功法底蘊,在麵對靈術師時絕對是先天占優,除非是遇到神術師親自出手,其他情況就算是不敵,也應該可以保住性命,抽身退走。
但是……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
她在趕來途中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是為了應對各種殺伐靈術。
甚至還考慮到了神術師的出手,該如何從洞天之域演法中破題。
結果萬萬沒想到。
她才剛剛結束虛空行走。
就在現身此處黑暗荒野的瞬間。
迎麵而來的竟然是一頭恐怖妖魔,朝著她掄起拳頭砸了下來!
強悍絕倫的肉身。
純粹的速度和力量。
再加上侵蝕影響精神的凶邪真意。
但就是和靈術沒有什麽關係。
如此便導致了她所有的準備幾乎無用,甚至反而要變成了拖累的累贅。
簡直就是一招棋錯,滿盤皆輸的結果。
短短刹那時間,焚長老度日如年。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頭怪物絕對是外來生靈,怎麽就能出現在了上層星環之中。
星環被迷霧屏障籠罩,想要穿梭降臨而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虛空之眼組織底蘊深厚,才在多次嚐試後得以勉強打開缺口進行降臨。
所以說,它又是如何出現在了這裏!?
轟隆!!!
衛韜毫無保留,一拳重重落下。
兩道身影在黑暗中交疊在了一起。
遠遠看去,就像是狂暴的恐怖凶獸,蓋壓住了嬌弱無力的人類女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陷入停滯。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或許隻是極為短暫的一瞬。
虛空中炸開一道驚雷。
兩道身影乍合乍分,再合再分。
刹那間不知多少次對撞糾纏。
伴隨著一聲轟鳴巨響。
才終於朝著不同方向分開。
衛韜朝著相反方向大步退卻,直至十數丈後才堪堪停了下來。
焚長老卻還是靜靜站在原地,窈窕纖細的身軀微微顫抖,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荒野中的蕭瑟風雨,給人一種嬌弱無力的憐惜感覺。
咕咚!
瀾訶喉嚨湧動,嗓子莫名有些發幹,火燒火燎的疼痛。
他怔怔站在那裏,與不遠處的柔弱女子相互對視。
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連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寒風呼嘯,冷雨霏霏,一如瀾訶現在的心境。
直到此時,他都有些不願相信,真的是焚長老趕來此處。
他更不願相信,焚長老不惜代價虛空降臨,最後的結果竟然是拚著捱上一拳,隻是為了和他隔空相望,對視一眼。
這一拳,幾乎砸掉了她的全部一切。
也完全砸斷了他的所有念想。
哢嚓!!!
忽然一聲脆響。
就像是玉器碎裂的聲音,在黑暗深處悄然傳開。
瀾訶猛地眯起眼睛,看到焚長老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上,出現了一道橫貫左右的裂痕。
它細如發絲,卻又異常清晰。
真的就像是一根頭發,被風吹拂貼在了麵頰。
哢嚓哢嚓!
緊接著,清脆響聲連成一片。
焚長老一動不動站在那裏。
她靜靜看著靠近過來的衛韜,已然遍布裂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笑容。
“以你的實力層次,瀾訶絕非你的對手。”
她垂下眼睛,注視著自己同樣遍布細密裂紋的雙手,又低低歎了口氣,“但你卻留著他的性命不取,看來便是要以他為餌,將吾等釣出再行擊殺……”
焚長老緩緩說著,似乎想要抬手擦拭一下唇角溢出的血跡。
但她僅僅是動了一下手指而已,便引來大片細密裂紋錯位崩解。
刹那間從指尖到小臂,再到兩側肩膀,便在此時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稀裏嘩啦掉落地麵。
“我甚至做好了對陣神術師的準備,卻沒想到立足未穩,迎麵而來的竟然是你這樣的敵人。”
焚長老眼角嘴角抽搐一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滿不甘之意。
下一刻,纖細窈窕的身體開始崩解,宛如被碰倒的積木,緩緩化作碎屑墜落下來。
“你的實力很強,可惜方向判斷錯誤,隻知己而不知彼,被我打死也是應有之意。”
衛韜伸手拈起一塊晶瑩碎片,置於眼前仔細觀察。
悄無聲息間,灼熱腐蝕氣息籠罩周邊,將所有碎片盡皆收攏不見。
下一刻,他緩緩轉身,轉身朝著不遠處木然呆滯的瀾訶看去。
“不長眼的偷襲者已經解決。”
衛韜輕咳一聲,“那麽,瀾訶前輩什麽時候能向焚長老報備,讓我快些加入組織,成為虛空之眼的正式成員?”
他語氣認真,神色誠摯。
沒有絲毫的虛情假意。
而是真有這方麵的想法,並且準備加以實施。
畢竟加入虛空之眼後,不僅可以獲得修行資源,了解更多關於虛空行走的知識,還能結識到更多的虛空行者,甚至借力去對抗碧落天界主,絕對可以給他帶來相當的好處。
至於加入後可能遇到的危險。
到時候先劃水摸魚,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暴露真正實力,再讓瀾訶這個老人打掩護配合,一段時間內應該不會出現太大問題。
衛韜默默想著,目不轉瞬盯著瀾訶,等待著他的最後回應。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的耐心漸漸消失,原本還算溫和良善的笑容,也隨之慢慢消失。
“瀾訶前輩怎麽不說話了?”
“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臉上是長了什麽東西嗎?”
瀾訶深吸口氣,猛地回過神來。
“向焚長老報備……”
他麵露苦笑,歎了口氣,“老大,我已經沒辦法向焚長老報備了。”
“沒辦法報備,瀾訶前輩這又是什麽意思?”
衛韜眉頭皺起,聲音也冷了下來,“難道你準備反悔,不想遵守我們剛剛議定的事情?”
瀾訶又是一聲歎息,“不,我是一百個願意遵守,但焚長老她已經不在了,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怕是沒有辦法批準您加入虛空之眼,賦予您組織成員應有的權限。”
“焚長老已經不在了?”
“瀾訶前輩難道會卜卦算命嗎,你怎麽知道人已經不在了?”
瀾訶看向被灼熱腐蝕氣息籠罩的地麵,再開口時聲音都在微微顫抖,“剛剛被您打死的,就是從其他地方趕來的焚長老。”
衛韜沉默下來,指間還夾著一塊晶瑩碎片。
時間一點點過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滯。
直到數十息後,才有一道聲音緩緩響起,打破了這種無言的沉悶。
“雖然我們兩人救之不及,導致焚長老不幸遇難,但組織的任務卻是不能因此而耽擱。”
衛韜輕咳一聲,“該向前推進的事情,必須要繼續向前推進,瀾訶長老對此意下如何?”
瀾訶猛地抬起頭來。
眼神表情驚訝詫異,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張了張嘴,“我隻是第三分部的普通成員……”
“那是以前,而不是現在。”
衛韜一抬手,直接出言打斷道,“焚長老遭遇碧落天修士伏擊,一番苦戰後死於對方之手,直接導致分部在星環的任務群龍無首,即將陷入全麵崩盤的危險。
如此才有了瀾訶長老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穩住了搖搖欲墜的局麵,甚至還深入虎穴,探尋到了關於碧落天的線索,為組織立下了汗馬功勞。”
停頓一下,他直視瀾訶的眼睛,“這麽大的功勞,你不當分部長老,誰又能當分部長老?”
瀾訶一頭霧水,兩眼茫然。
他嘴唇翕動,下意識喃喃自語道,“您說的不錯,但此次前來星環,除了焚長老外還有分部荊長老帶隊。
而且兩位長老麵和心不合,我又是焚長老親手培養的嫡係,一直深受荊長老的刁難和打壓,這樣下來……”
“荊長老?”
“哪兒還有什麽荊長老?”
衛韜靠近一步,“荊長老為了給焚長老報仇,也死在了那些邪惡的碧落天修士手中,如此才有了瀾訶長老匡扶危局的壯舉。”
“但是,荊長老現在還活著。”
“現在活著,不代表可以一直活著。”
“瀾訶前輩此刻就可以給荊長老傳遞消息,就說發現了重要線索,或者是尋到了絕世寶物,需要他老人家過來親臨處置、主持大局。
實在不行你就把人大罵一頓,什麽難聽就說什麽,隻要能把人叫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碧落天修士出手解決。”
瀾訶仔細聽著,麵上神色變幻不定。
他默然許久,再看看周圍隱隱有些焦黑的地麵,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早已沒了退路和選擇。
唯有緊緊跟在這位身後,或許才能讓自己活得更久。
甚至還有很大概率活得更好。
“功名馬上取,富貴險中求。”
“死一個也是死,死兩個還是死,姓荊的前麵處處看我不順眼,上次任務還差點兒將我置於死地,我回過頭來弄死他也是應有之意。”
“隻要能做掉姓荊的,再抱緊眼前這條大腿,別說第三分部的長老,就算是做到部主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念及此,瀾訶當即以身伏地,“先生所言極是,荊長老貪功冒進,死於碧落天妖人之手,實在是本部一大損失。
隻不過荊長老苦修荊棘秘術,又精通遁地之法,無論是殺伐還是逃生能力都不容小覷。
因此想要讓他老人家以身殉職,為分部英勇捐軀,還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麵提前準備注意。”
………………
……………………
時至清晨,朝陽初升。
黑暗悄然退去,天色漸漸變得明亮。
一輛通體漆黑,紋刻著星玉閣標識的靈舟穿透雲層,降落在連綿不絕的群山腳下。
“到了嗎?”
封閉房間內傳出一道男子聲音。
聽上去隱隱有些疲憊和倦怠。
“先生,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再和周邊地形地貌進行對比,應該就在這裏了。”
雨澹全副武裝,站在門前等候。
一片黑暗中,衛韜緩緩睜開眼睛,指間還纏繞著一根不停扭曲亂動,仿佛擁有生命與靈性的紫色藤蔓。
它就像是一條蛇,表麵還長滿了荊棘尖刺。
一次次摩擦掌心,甚至爆出團團耀眼火星。
這是荊長老的遺物。
此人確實有兩把刷子。
首先便是心狠手辣,明明是邀請其前來探寶,結果現身後幾句話都沒說完便下殺手,毫不顧忌大家都是虛空之眼分部的修士。
而且機敏警覺,就連逃跑遁走都很有一套。
可惜落在了他的手上,最終也隻能飲恨敗亡。
隻留下一根有些特殊的荊條,直到現在都還沒能研究透徹。
唰……
悄無聲息間,紫色荊棘藤蔓消失不見。
而在廢墟之地的大坑深處,卻在同一時間多出來大片紫色紋路。
與愈發茁壯成長的小樹相互照應,仿若連為一體。
衛韜緩緩起身,推開了緊閉的房門,“那就出發吧,盡快找到遺跡的準確位置,看一看它到底和章嵇有沒有關係,裏麵又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屬下明白。”雨澹躬身一禮,快步在前麵帶路。
“瀾訶呢,他人現在哪裏?”
衛韜隨口問了一句。
“回先生的話,瀾訶還在準備法器,不過他說應該馬上就能完成。”
衛韜點點頭,很快下了靈舟。
兩人站在一座石崗坡頂,抬頭眺望著前方巍峨厚重的大山。
片刻後,瀾訶背著一隻包裹匆匆趕來,站在了兩人身後。
雨澹回頭看了眼靈舟,低聲解釋道,“奴婢原本想從上麵直接飛過去,但靈舟在靠近這片山脈後竟然出現了失控的跡象,就算換到其他方向也是一樣,因此隻能是在稍遠一些的地方降落下來。”
“沒關係,走著進去也好,既表現出我們對於神術師的敬意,在路上或許還能發現從空中無法發現的秘密……”
衛韜慢慢說著,眼中波光忽然一閃,毫無征兆閉口不言。
他微微皺眉,轉身看了一眼,“你確定藏在山中的這處遺跡,就是那位從下層星環殺出的神術師所留,而且是在大破滅之後,星環複蘇前所建的東西?”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還有你得到的情報,究竟是從何渠道而來,對其來源有沒有進行過追溯和甄別?
而且除了我們之外,其他靈術師勢力是不是也有參與其中,或主動或被動知悉了情報上的內容?”
雨澹思索片刻,剛準備開口作答,耳旁忽然響起一聲訝然低呼。
瀾訶深吸口氣,又重重吐出,“先生,就在前麵的群山深處,屬下感知到了一絲若隱若現的氣息,似乎和那次來到分部委托任務的神秘人有所聯係。”
說到此處,他的聲音忽然壓得極低,“不對,還有剛剛一閃即逝的那道霞光,如果不是屬下眼花了的話,很有可能便是分部首領親臨此地。”
“哦?”
衛韜沉默一下,麵上浮現出莫名笑容,“如果有可能的話,瀾訶長老或許還可以再進一步,直接坐上第三分部部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