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兒家院中,無月無星,一片漆黑。

夏芸尾隨楚天塵而來,靠在牆角。大門轟地一聲關上,她探出頭,自言自語:“他到這兒來幹什麽?難道……糟了,原來真有奸情!”

這話還得從他們回到衙門開始。

絲兒伺候夏芸吃完晚飯,便請了個假,說是去外麵玩玩。夏芸沒有懷疑,玩就玩唄,幹嘛跟她說?而她去找楚天塵的時候,正巧遇到楚天塵朝外麵走,此時天色已晚,這麽晚出去肯定有鬼!夏芸便悄悄地跟在他身後,打算捉奸在床,捉奸捉雙。

大門關了怎麽進去?樹?對了爬樹上去!

小時候,村裏的果樹長得高大,結的果子實在誘人。她沒有錢買,隻好幹偷的生計!還好,每次都得手。隻是回家後被二姑婆教訓了好幾次,再大一點兒,她再也沒有爬過樹,女孩子還是矜持淑女一點好。

爬上樹的夏芸累得氣喘噓噓,她站在圍牆之上眺望。該死的,外麵有樹,裏麵怎麽沒有啊?這下怎麽下去?打量了一下周圍,咦,那個房間點了燈?窗紙上印著兩人親昵的影子。夏芸氣得牙齒癢癢:“好一個楚天塵,外表看上去是正人君子,沒想到居然是個偷腥的小人!”

可惡!氣死了!夏芸雙手叉腰,一臉憤怒。

***

躲在房中的楚天塵早就知道夏芸跟在自己身後,他關上門,貼在絲兒耳邊說了幾句話。

絲兒驚恐地說:“她不會誤會了吧?”

“管她呢!對了,你怎麽會來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楚天塵不解地問。

“總之,一言難盡,對了真正的絲兒已經去了月州,哥,我們也回家看看吧!”絲兒親昵地挽著楚天塵的手臂,“到了月州你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但是她不會這麽容易放手,我們得想個好辦法,讓她死了這條心!”楚天塵計算著。

“實話告訴她吧,這樣瞞著她實在不好。”

“你讓我再想想……”

***

後麵三句話被夏芸聽得一清二楚,淚水婆娑,原來楚天塵早就變心了,絲兒又是誰?是他們故意安排的這場鬧劇嗎?她坐在房頂上,仰頭望天,今天明明天上沒有星星的,為什麽現在卻晶瑩閃爍呢?

淚水滑落,心刺痛了。

她曾以為遇見楚天塵就是灰姑娘遇上王子,如今看來,童話隻是書中才有的故事。既然不喜歡她,不愛她,幹嘛沒事裝得那麽柔情?淪陷了自己的心,拿什麽來填補?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夏芸不再偽裝,大聲痛哭。

風雲色變,連天都在為她悲憐。轟地一聲,大雨降臨,她就坐在房頂上,讓雨水洗滌受傷的靈魂。連老天也在哭泣嗎?是為她感到不值嗎?好不容易從悲傷中走出來,以為遇上了幸福,原來隻是辛苦。為什麽?為什麽!

她與他隻是交易,是她違背了交易的原則,所以才要受到懲罰嗎?

“誰來告訴我?誰來告訴我!”雨聲淹沒了她哭泣的呐喊聲,“楚天塵,你為什麽要玩弄我的感情!我一心一意對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嗚……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她站起來,全身濕透了。眼睛模糊根本看不清路,腳一滑,她從房頂上滾下來。

“嗬,嗬嗬……”她苦笑,“為什麽這都摔不死?明明隻是一縷魂,何必讓我記得前世今生?老天,你為何一次又一次地玩我!我恨你!我恨你!”

***

衙門後院

楚天塵到夏芸房中找她,以為她跟著自己回來了,四下裏尋找,並沒有發現她的蹤影。

絲兒緊張地跑來:“不好了,不好了,師傅不見了!”

“你別急,慢慢地說。”

絲兒吐了一下口水,說:“我剛回來的時候,到房中找師傅,可是沒有看到她的人,我於是就去外麵找,想在門口碰碰遇氣,心想著她若是跟著出去了,就會在我們回來之後再回來。可是我都等了一個時辰了,都沒有見到師傅出現。你說,她會不會出事啦?”

“下這麽大的雨,她能去哪裏?大田之中她無親無故。”楚天塵感覺心中不妙,搶過絲兒手中的雨傘,“我去找找她,你在這兒等著,記得備些熱水。”

“哥,你一定要把師傅找回來!”絲兒心想,若是夏芸出了什麽事,大哥一定會怪自己的,若不是執意約大哥出去說話,也不會弄出這種事!

心想著大田好歹也是一個縣城,得多找些人去找。她敲開楚小洛和李皓軒的房門,把夏芸不見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聽了絲兒的話,楚小洛心想,若是夏芸出了事,自己該怎麽像雨荷交待?她是雨荷在這世上最親的姐姐,這麽多年,她們的感情其他人是無法代替的。李皓軒想得很簡單,自己跟了夏芸,就得保護她的安全,如今不見了,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他們二人一人執了一把傘出去找人,絲兒則在房中走來走去,無法平靜。

***

夏芸在雨中漫無目的地走著,這份感情她投入了很多,得到的卻是如此大的傷害。值得嗎?她與他之間的快樂時光在腦海中閃過,打算離開,怎麽會如此不舍?

“客官,外麵淋了雨,擔心身子著涼,進來喝口酒吧!”

酒?借酒消愁,不虧是一種好辦法。她抬起頭,朝酒館中走去,衣服濕濕地帖在身上,她毫無知覺。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道:“把你們店中的酒都拿來!”

小二拿過銀票,一百兩,心想這個客官真豪氣。客氣地說:“客官您請坐,還需要什麽下酒的小菜嗎?”

“不用,拿酒來就好了!”夏芸冷冰冰地說,小二不敢再問。

一直在雨中淋,感覺不到寒冷,如今進了溫柔的酒館,身上倒覺得寒氣入體,冷不住打了個寒顫。抱著酒瓶,仰頭大喝。一口氣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從喉嚨進入,流入身體,驅趕了一絲寒意。

再拿起一瓶,仰頭大喝,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小二好奇地走到掌櫃麵前,問:“掌櫃的,您看這個女子,她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你小心看著點,千萬別出什麽事,吃了官司我可保不了你!”掌櫃見多了這種事,不覺得稀奇,心想肯定是被人甩了,來這兒借酒消愁。

“掌櫃的,你說這個女子長得這麽漂亮,怎麽會被男人甩呢?”

好奇心害死貓,店小二的話再小聲,在隻有一個顧客的廳內也顯得很大聲,被夏芸聽得真真切切。她的心像千刀萬剮。她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指著店小二說:“你才沒有被男人甩呢!男人算個鳥,世界上兩條腿的男人多的事,少他一個不少,多他一個不多!”

“我看你還是不要說話了,她本來就傷心,你還說這話刺激她!”掌櫃地搖搖頭說。

“我才不傷心了,為那個臭男人傷心,多不值得!”夏芸打了個酒嗝,“其實一個人挺好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沒有人管束,也沒有人在意,多好!”

“看樣子她喝了不少!”掌櫃地望著夏芸桌子上亂七八糟的酒瓶,歎惜道,“她被傷得太深了,可憐哦!”

“你說誰可憐?我才不可憐!”夏芸突然想到前世很小就沒了爸爸媽媽,二姑婆也去逝了,找個男人居然是玩她!再想想今生,好不容易重生,卻發現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愛一個妓女。以為自己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好景卻不長!娘死了,爹不見了,剩下與他相依為命。而他如今愛上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還是自己的徒弟!多麽諷刺啊!

再也忍不住痛哭,任淚水流淌。

小二害怕地小聲問:“掌櫃的,她不會瘋了吧?”

掌櫃的或許是過來人,歎息道:“反正沒有其它顧客,就讓她哭一哭,哭過之後就好了!”

“你看,她的手還在流血呢,也不知道她從哪裏來,她的家人會不會擔心。”這個小二心地還算不錯。

掌櫃從櫃子下麵拿出一個小盒遞給小二,道:“這裏有結金瘡藥,你給她去上藥。”

“我?掌櫃您開玩笑吧?男女授不清,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二的才不會傻地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放心啦,這兒隻有我和你,不會有第三人知道的,更何況她都喝醉了。”掌櫃實在不忍地看著她的血就這樣一直流。她傷心了,理應有更多的人關心。

“好吧。”小二捧著藥盒走到夏芸身邊,放下藥盒,拿出幹淨的紗布。先替她試去流出來的血,然後找傷痕。

感覺有人在碰自己,夏芸下意識地用手揮去,小二沒有躲閃開,打中了鼻子。

這時,楚天塵正好從外麵路過。找了好久沒有找到她,原來跑到這兒來喝酒了。這個小女人,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那個店小二在幹什麽?想對夏芸不利嗎?他跑進去,把夏芸抱在懷中,道:“芸兒,我怎麽跑這兒來了?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酒勁上來的夏芸睜開朦朧的眼睛,望見楚天塵的臉,冷笑道:“你怎麽來了?為什麽不陪你的新歡?我這個舊愛丟了就丟了罷!”

“芸兒,你說什麽?什麽新歡舊愛?我愛的人隻有你!”楚天塵望了眼桌上的酒瓶,她喝了多少?怎麽又跑出了新歡舊愛?“我帶你回家。”

夏芸推開楚天塵,怒聲道:“家?我沒有家了!我不要再見到為你,你走啊!走啊!”

“芸兒,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們回去再說好嗎?”楚天塵自夏夫人死後再也沒有見過夏芸如此失落的情形。他抬起夏芸的手,血在不停地流,他凝眉,抓著店小二的衣領,怒聲問,“她的傷怎麽來的?”

店小二唯唯弱弱地說:“她來的時候就受傷了,不關我的事!掌櫃的,你說句話啊!”

掌櫃地從櫃中走出來,對楚天塵施禮道:“這位客官,想必您誤會了,這個女子來時就已經受傷了,當時她還一身濕透了,像是在雨中淋了很久。”

楚天塵放開店小二,希望他們說的是真的,不然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楚天塵,我不要你好心,沒有人愛我,我就自己愛自己!男人,有什麽了不起!”夏芸的腳軟軟地,她癱坐在地上,全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