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翻卷濃雲的間隙射落的蒼白的光,灑在黎青琰肩頭衣角,讓他這一刻被模糊了輪廊。他麵帶淡笑,那笑意卻絲毫不達他淡漠的眼底。就那麽隨意的站著,給人以清冷如月的感覺,明明在身邊,卻如涼月遙不可及。
二哥根本不屑認自己這個弟弟!這個認知像毒蛇啃噬著黎青璃的心,本來他該抱以輕蔑的冷嘲熱諷,但這一刻,他卻感到驚惶。“湄兒,我們進去吧。”跟黎青璃所感覺的一樣,黎青琰完全無視了這個弟弟,牽起蕭湄的手往滄浪閣裏走去,撂下弟弟有些無措的原地站著。
劉東海還隻是奇怪,爾後就拋開不管,身形一閃,越過黎青琰他們先進奔入滄浪閣。而孫山他們則詫異萬分。要知道黎青璃可不是什麽樣好說話的主兒,照他們剛才預計的,他至少要拔劍出來砍上幾下,再讓劉東海給製止。
原地呆立片刻,黎青璃才還神來。這時,霸劍宗高層紛至遝來,小小的滄浪閣人滿為患,黎天彥在閣內叫道:“璃兒,帶你兄嫂去老祖那邊暫歇。”
餘怒未消的蕭湄在門口叫道:“我才不要跟那朽木頭去呢。我們要回家!”
“不準胡鬧!”黎天彥喝道。
還算黎青琰明事理,對蕭湄說:“別生氣了,讓孫師兄送我們去吧。”才讓她氣略平。相攜出來,叫上孫山一起往知秋老祖那邊去了。
鬼使神差的,明明黎青璃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他偏要綴在後麵,在蕭湄看到珙桐林一驚一乍的時候,小聲的譏諷:“土包子,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孫山領到穀口就折回了,跟黎青璃碰上,人情練達如他知之為不知,笑著打了招呼,說出他也拜入黎天彥門下之事。
“爹居然答應了?”黎青璃像是撞到鬼似的望著孫山,目光漸漸沒有焦點般如呆似傻,連對方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還過神來,他飛奔入穀,一路大呼小叫,完全顛覆了他平素刻意模仿爹那冰山男的形象。
衝進知秋老祖的木屋,看到蕭湄跟黎青琰跟老祖對坐相談甚歡的樣子,黎青璃又是一怔,傻乎乎的說:“老祖,這個妖女給爹收了入室弟子,爹居然同意了。”
一道陰冷的風刮來,刮得黎青璃腮幫子都腫了,像被重重抽了一記耳光。他還沒明白過來,捂著臉呆滯的望著老祖。
到底是在身邊帶了多年的晚輩,知秋老祖憐憫的說:“好啦,到底是親兄弟,也沒有什麽解不開的仇。坐吧璃兒。”他後麵那句當然是說給黎青璃聽的,至於前麵的的話卻是說給黎青琰聽的,他老人家剛才看得可相當清楚,是黎青琰發出一道黑冷的靈光抽在弟弟臉上,以為懲罰。他還有些心疼呢。唉,到底是老了,心也軟了。
老祖發話,黎青璃乖乖的在二哥身側的蒲團上坐下來。
明明剛才問過了,黎知秋得了健忘症般又問:“湄兒,你再跟老祖說說為什麽要自作主張替你爹收入室弟子呢?”
蕭湄這時候很乖巧,也不嫌煩,嬌聲笑道:“噢,老祖才剛問過的呢,湄兒說了,老爹那種冰山男,肯定不懂得拉幫結派,混宗派的話會很吃虧的。人多力量大,蟻多咬死象。即便不指望打架能幫得上忙,多幾個探探聽消息的弟子也是好的。”
朝黎青璃看看,發現這孩子倒還是在認真的聽,黎知秋微笑著又問:“宗派之內,探聽些小道消息有什麽用?”
“搞清楚有哪些潛在的敵人,預作防範啊。”籠統的答罷,蕭湄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著,估摸著掛在牆上的那柄劍價值幾何。
也朝那劍瞟了一眼,黎知秋又道:“這些話跟你爹說了,他也未必就不收弟子。”
“那效果肯定不一樣。爹陡然間轉變風格,也容易讓人生疑。”說到這裏,蕭湄有些無禮的詰問:“您總不至於天真到認為霸劍宗內沒有對爹心生歹意的家夥吧?”
“對爹不利?”黎青璃“嗤”的冷笑出聲。
“黎家悔過崖記得不?”輕慢的瞟了一眼,蕭湄譏誚道:“朽木頭,老爹在黎家老巢的悔過崖突破,在祖婆婆等人的護持下,都有人下黑手,還差點得手,你覺得霸劍宗裏不可能有人對老爹不利?”
霍的站起來,黎青璃恨聲道:“誰幹的!”
“知道是誰,你能幫得上忙麽?”黎青琰淡漠的問罷,又微微的搖頭。
同樣,黎知秋也暗道:雖是相差僅一歲的親兄弟,青璃還是顯得太嫩了,跟青琰完全沒得比,唉,看來護在羽翼下的雛鳥還是難以長大啊。“不過,湄丫頭,老祖覺得你的想法不錯,但收的那五人資質不佳,難成大器啊。”
“黎木頭還是廢材呢!孫師兄他們至少也比黎木頭好吧。”這其實是變相的提醒老祖不要對青璃說明他二哥能修煉之事,待老祖微微點頭,蕭湄又狡黠笑道:“宗規沒有限定老爹收入室弟子的人數吧?朽木頭如果不服氣,還可以趁現在老爹沒空,也替他挑些資質好的入室弟子,跟我們挑的人唱唱對台戲,回去後,我們定期送些修煉物質來資助孫師兄他們,也可以形成一種良性的兄弟競爭。”
“好主意!”黎知葉拍著大腿興奮的叫道,一激動,又猛咳了起來。
“不要讓老祖情緒激動。”黎青璃說完跑了出去,打了一轉之後,端了個藥碗進來,嫻熟的喂勉強平複下來的老祖喝藥。
想到這孩子經年累月的照顧病患也不容易,蕭湄看他的眼神也柔和了起來,主動問:“老三,我們能幫什麽忙?”
本來不屑回答的,卻被老祖扯了一把,黎青璃有些勉強的說:“星果草沒了,紀師叔可能忘了,你們可以給老祖喂藥,我去取些星果草來。”
“黎木頭喂藥就行了,我跟你去。”奪過黎青璃手裏的藥碗塞進黎青琰手裏,蕭湄毫無芥蒂的催他快走。
真的不想答理這囂張無禮的丫頭,但黎青璃就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帶她到了靈藥峰,還對靈藥峰值守弟子介紹:“我二嫂,我們來見紀師兄。”
也清楚黎青璃說的紀師兄,就是藥植園的管事弟子紀嵐。那名值守的青衣弟子倒也沒有計較蕭湄並不是本宗弟子,不應進藥植圓重地,隻是好意的提醒說紀師兄閉關兩月了。
“原來是閉關了,我說他怎麽忘了送藥呢。”黎青璃釋然笑道,而蕭湄對此持保留態度,僅扯了扯嘴皮沒吱聲。
帶著蕭湄進了靈植園,有青衣弟子迎了上來,笑容可掬的說:“黎師弟來找紀師兄吧,他閉關未出。”
“那你幫我拿一百株星果草吧。”真是不懂人情世故,黎青璃請人幫忙還像在命令。他從來就沒想到過,像孫山他們這些青衣弟子以前到靈植園來,都是用靈石買藥材,還是高出外麵坊市兩成的價,而加的那兩成價就是靈植園弟子的好處費,這潛規則到他這裏沒用了不說,他還擺派頭,怎不惹人討嫌。
清楚的捕捉到那位青衣弟子眼中的譏諷,蕭湄留上了意。及至聽那弟子麵帶為難之色的說星果草遭蟲害減產三分之二,餘下三分之一又被靈藥殿的師叔們用了個精光,要星果草最少要等下一茬長出來。
不疑有它,黎青璃酷酷的說:“那你記得給星果草出來就趕緊送一百株去珙桐林。”
青衣弟子滿臉堆笑的說:“一定,一定,這不消黎師弟吩咐。”
拽住轉身欲走的黎青璃,蕭湄皮笑肉不笑的問:“他敢吩咐你麽?把黎青璃說得還像個人似的?陰人也沒你這麽搞法的吧?”
原本大怒的黎青璃壓住火氣,想看蕭湄搞什麽明堂。
“黎姑娘吧?”青衣弟子並不慌亂,依舊笑容可掬:“這是實情,大有都知道的,林福不敢有所欺瞞。”
“姑奶奶不是黎姑娘,沒黎家人那麽單蠢好騙!”蕭湄一聲吼,全然不敢惹來多少人圍觀,氣焰十足的喝道:“林福,聽你的那狗腿名兒,就知道你是受主子差使的,姑奶奶不跟你浪費口舌,把你主子叫出來,姑奶奶找他問問這道理!”
林福難堪的望著黎青璃說:“黎師弟,這位姑娘在這裏大鬧不合適吧?”
黎青璃本來也覺得不合適,這時卻不能拆台,硬氣的說:“我二嫂雖然不是本宗弟子,但奉我家老祖的命令過來拿藥,她要問原因,也沒什麽不合適的。”
執掌靈藥園的藍衣弟子龍錦年越眾而出。他是龍家旁係子弟,並不懼黎家。“都幹什麽!”先喝退圍觀弟子。他頗為威嚴的問:“為何在此大聲喧嘩?”
揚起一臉燦爛的笑,蕭湄甜甜的說:“大叔,本來一點小事不該鬧的,但您這位手下欺負小孩子,您要給湄兒主持公道噢!”
這丫頭變臉也太快了吧?剛才就是她鬧起來的啊!黎青璃嘴角抽搐,卻很有默契的對龍錦年行禮,並道:“請龍師叔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