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彎月形山穀,長滿了有鴿子樹之稱的珙桐樹,滿樹的形如狀如鴿翼的白色苞片,遠遠看著就是一群白鴿子棲息在樹梢。
玉帶似的溪水靜靜的穿林而出,朔溪而上,山穀深處,沿溪排列著五間散發著爬滿紫血藤的木屋。黎天彥剛出現在穀口,穀深處的木屋裏就飄出一道清峻的男子聲音:“天彥,回來了,進來吧。”
依然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黎天彥應聲“是”,才飄身入穀。到木屋前時,一個跟黎青琰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已候在那裏,畢恭畢敬的行禮,目光始終不敢與他對視,這讓他沒來由得皺起了眉,冷聲道:“璃兒,你二哥在滄浪閣,去吧。”
黎青璃並不見多少喜色,卻恭聲應了一聲。
黎天彥也沒再看這多時不見的兒子,徑直舉步進了中間的木屋。
屋裏,散發著濃濃的藥香味,以及一種說不出來的腥臭味。上首的蒲團上,盤坐著的黎知秋須發盡白,臉色也慘白如紙。黎天彥進來,虧得他一向冷靜自恃,也是一怔,眼眶泛起紅色,卻佯作無事的在老祖下首的蒲團上坐下來,平靜的述說家族的情形,而蕭湄跟黎青琰的情況,他也毫無保留的合盤托出。
聽得很入神,尤其是蕭湄丫頭跟黎青琰的事兒,讓黎知秋頻頻點頭,老懷彌慰:“原以為家族這一代也就是青瑞跟青璋能撐場麵,想不到還有個青琰。嗯,你的決策很對,就讓青琰這孩子隱在暗處。”
也不怕自曝己醜,黎天彥無可奈何的說:“那倆孩子的事情,都是他們自個兒在拿主意,天彥管不著他們。”
雙眉一揚,黎知秋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大笑出聲,末了,又咳得嗆了氣,好半天才回神來,對著擔憂無比的黎天彥擺擺手說:“無妨,老祖一時半會子死不了的。就算是硬撐,也要撐到那倆孩子長大,能夠成為你的臂助之時。”
霧氣迅速遮滿眼,黎天彥哽咽的叫一聲:“老祖。”又無話可接下去,暗自在想:要是讓那個無法無天的小丫頭在這裏,一定能讓老祖開心。
“可惜啊,為免有心人起疑,老頭子不能讓倆個孩子過來見見啊。”黎知秋好不遺憾的說罷,忽然眉頭一擰,運用精神力向穀外探測。
此際,天空中陰風怒號,墨雲狂卷,霸劍峰上方的天空似塌陷了一般,灰黑色的天幕似乎被蛇狀閃電撕扯出了一道裂口,正對著下方浮空對峙的兩名男子,麵朝珙桐林這邊的正是霸劍峰宗峰主,閃電的光映得他那張長滿虯須胡子更是威猛。他對麵的男子則溫潤如玉,乃是甚少露麵的宗主龍笑天。打鬥中依然麵帶微笑的龍笑天,如清泉流淌的聲音,在怒號的陰風聲裏依然清晰可辨:“宗師弟,鬧夠了吧?再打下本宗主怕會誤傷了你,一起收手吧。”“是個爺們就痛痛快快的跟我打一場,別唧唧歪歪的。現在,你也未穩操勝券,這時候惺惺作態還嫌早了點。”“既然如此,師弟就來試試本宗主新悟的這招‘天網領域’吧!”說罷,龍笑天袍袖飛揚,隨袖飛舞的劍花噴湧如潮,密密麻麻的如蜂群般遊移擴散,在空中結成一張密密實實的劍網,罩住了宗峰主所在的空間。“該死,居然是領域空間!”宗峰主嫉恨交加,加上知道宗主這招一出,本就不高的獲勝希望已是渺茫,為了不至於敗得太難看,他竟把心一橫,用了秘法。瞬間,他的身體充氣般變圓,很快圓滾如球,體表也泛著淡淡的紅光,看著就像一個血紅的發光體。“宗師弟,這‘逆血技’也破不開‘天網領域’,不要作困獸之鬥,我們一同罷手如何?”有些意外的龍笑天大聲勸道,回應他的是一聲晴空霹靂般的巨響,血紅的發光體爆炸開來,血紅色的氣浪衝破了“天網領域”的束縛,朝四麵八方翻湧而去。
新悟出領域的龍笑天,其實並不能完全自如的控製領域,自顧無暇,任那發出秘技的宗峰主被血紅色氣浪衝上半空後,又如石頭般直墜而下。
“師尊!”黎天彥一聲驚叫,從珙桐林裏衝起,空中一個“白鶴掠翅”姿態曼妙無比的橫空而過,搶在其餘幾道撲來的人影前,接住那道如破布倒栽而下的身影,揮手如電點了宗峰主的身上數處大穴,再帶著他落回霸劍峰上。透過掌門令觀察空中大戰的兩小,在“天網領域”出現時感到一種能讓心靈震顫的能量,虧得掌門令跟玉佩吸走了那種能量,才沒讓他們心誌被奪。饒是如此,也沒讓他們產生懼意,眼也不眨的看了下去。
注意到師公額上有個血色大眼閃現,緊接著血紅色光芒大盛,他的身體便鼓如血色球體爾後炸開,兩小同時驚呼出聲,再看到有一道紅光破開“天網領域”射過來,黎青琰第一反應是以身擋在蕭湄身前,同時召回飛到高空的掌門令。
掌門令後發先至,恰好擋在紅光一擊,那紅光也是詭異,居然沒有消散,而是鑽進了掌門令。緊接著跟黎青琰資料共享的蕭湄眼前浮現的那個透明屏幕上,出現一座漫漫黃沙掩埋的一座十分氣派的墓穴,那道紅光撕裂天幕射入墓穴,撞入墓穴內的青銅棺裏陪葬的血魂晶玉佩裏去了。
劉東海不知道剛才兩小經曆過什麽,卻感應到他們身上的異常波動,來看時又一無所見,還以為是自己看到宗內兩大高手的激戰而激動太過產生了幻覺。
兩小自然也不會主動向師伯提及,直到老爹出現,他們都還處在一種呆滯的狀態之中,害得劉東海還以為他們嚇傻了,好不自責。
世俗界一些有身份的人死後都會隨身葬一塊血魂玉養陰魂,也就是收了那道紅光的玉佩。兩小能感到從天而降的那縷紅光沒入玉佩後並沒有消散,那紅光自然是師公的一縷精魂,撞入掌門令被收也就罷了,居然還能撞入連黎青琰這位新令主都無法探知的古墓,又好死不死的遁入血魂玉。
全然忘了身處何地,兩小就要進一步探查掌門令,要命的是血魂玉裏還有封印,這讓他們更是心癢難熬,準備弄清楚封印的是什麽東西時,血魂玉忽然碎了,他們駭然發現有個微縮版的女子魂體浮現出來。哪怕是穿越人士,蕭湄也驚恐萬分的問道:“你是誰,從哪裏來?”貓兒般眯了眯清澈如雪山融水的美眸,那女子模樣的魂體學著蕭湄的腔調說:“寵物,器靈,你想怎麽稱呼呢?”
“黎木頭,快掐掐我是不是在做夢?”蕭湄顫聲問。
黎青琰完全沒反應,跟嚇傻了似的。
“廢物就是廢物,這也能嚇傻了!”
一道絕對跟友善挨不到邊的聲音響起,才算讓兩小雙雙還神,憤然看去。右側十步開外,黎青璃高傲的抬起了下巴,擺出對他們不屑一顧的樣子。
“別以為長得跟我家黎木頭一樣,姐就不會揍你!”蕭湄炸毛了,她自然猜出他是誰了,但一則是對他的態度反感,再者也是剛才被嚇壞了,心裏堵得慌,一手叉腰,一手就指著黎青璃罵上了:“你丫的就是個腦殘,缺個罵醒你的人。像你這種垃圾中的戰鬥機,人渣中的VIP,罵你還浪費姐口水,不送個傻*稱號還真是對不住你。”
黎青璃在娘去世那年,就讓大哥黎青瑞帶進了霸劍宗,哥倆都是內部指標直接成為青衣弟子,大哥接了師門任務進了帝都神機營任職,他則頂著接了師門任務的名頭,在老祖那邊潛修,雖為人孤傲,在宗門內也鮮有對他不友善的人,被當麵辱罵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愣是給罵得傻了。
黎天彥顧不上管小兒們吵架,帶著師父進了滄浪閣救治,還是劉東海喝道:“行了,湄兒,這是你們三弟青璃。”
“知道是這根爛木頭,朽木!”不懷好意的上下掃瞄了一遍,蕭湄刻薄的說:“也真是虧了爹跟娘那麽好的基因,怎麽就結了這麽顆歪瓜裂棗出來,修煉這麽多年都修到狗身上去了,站沒站像,氣質比我們黎木頭差得難以道裏計。”
“那個廢物不配跟我比!”那口氣憋到現在總算順利吐出去,黎青璃提高聲量又道:“不能修煉的廢材,活著就是黎家的恥辱!”
“天生我材必有用!黎木頭就算不能修煉,也比你這朽木強!”更大聲的吼了回去,蕭湄威脅道:“黎青璃,道歉,否則後果自負!”
其實就劉東海看來,黎青璃隻是陳述事實,真正罵人的卻是蕭湄,也虧得她那舌頭攪出那麽些新鮮詞兒,還挺押韻的。他都這看法了,黎青璃更不認為自己有錯,冷笑一聲欲言時,目光落在廢材二哥身上,舌頭卻似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