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這人,不傻!
焉支山,胡族左賢王烏達王帳。
“攔住他,給本王攔住他——”暴怒的大吼響徹貫耳,帳外的一眾金狼騎兵眼觀口鼻,做木頭人,不言不表不動。
“大王息怒。我軍已調集十萬人馬圍堵,布下天羅地網,必不讓漢賊踏足焉知山……”
帳內,烏達麾下左大將、右大當戶、左骨都侯三員重臣,歸附於地,滿頭汗水淋淋。
“滾,都給我滾——”
“攔不住祝彪那賊子,本王再給你們好好算賬——”
……
……
胡家兩兄弟一劃船,一掌舵,快船疾飛,在水麵上留下了一道泛泛的波痕。
齊秋雨靠在艙壁上無事,看著邊上掌舵的胡二就問了聲道。“兩位兄弟常去安寶集,不知道可否聽說過高輝高老教頭?據聞此老就落身在安寶集上?”胡家兩兄弟即是在高溏河上討生活,安寶集也當很熟悉,應該是知道那得一點情況的。
聽齊秋雨問起這個,胡二臉上閃過一抹驚慌,紅蓮教屬朝廷禁忌,雖然高輝的大名遠遠傳出了高店縣。然麵前這人的身份他們又不知道,如何敢開口?
真要因此而惡了紅蓮教,不用高老教頭出麵,隻一個師兄也能讓自己一家家破人亡!
齊秋雨身上沒那種唯唯諾諾、低三下四,骨子裏低人一等的窮相,雖然穿著很一般。腰板始終挺得直直的,行步間氣宇軒昂,堅定的自信發自內心最深處,若是骨子裏生就成的。
剛才隻是一照麵,胡家哥倆就隱約的感受出齊秋雨與他們的不同,潛意識裏就覺得齊秋雨很不一般。況且還有再有搬箱子時的震驚。以及齊秋雨隨身背著的那個長條布囊……
一切的一切,都讓齊秋雨在胡家兄弟眼中著實了武林高手的身份。他們哪裏敢輕易地攙和進武林人士和紅蓮教的事情啊。
“二位兄弟如果知道,還望給在下說上一二,在下自不會虧待。”說著齊秋雨從錢袋中掏出了幾塊碎銀,輕輕地將這些碎銀放在了胡二的麵前。
閃亮的白銀在斜照船艙的陽光下散發著一層瑰麗的銀色環暈。齊秋雨可以清楚地聽到二兄弟吞咽吐沫的聲音。“我既已找到安寶集,高老教頭的一些事就是打聽清楚了的。現在相問二位的,不過是旁枝末節,細瑣雜微的小事、傳聞而已。這難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胡大、胡二對視了一眼,半響。終究忍受不過銀子的**開了口。自然,齊秋雨適才的話也加注了他倆做出這一決定的念頭。
“高輝高老教頭在我們高店,二十多年前那就是聞名鄉裏了……”胡家哥倆話說的真是細瑣雜微的小事、傳聞,隨便在高店一打聽,花上三兩天時間就都能曉得。不過齊秋雨現在需要知道的也確實是這些細微的小細節。
百年的經營。半甲子的領袖,高輝不愧是紅蓮教的一方之主。在高店真的根深蒂固,影響深厚。
高輝今年年近七十,是安寶集高氏一族輩分最高的一位老人之一,其下的高氏族人有許多現在就是他的徒子徒孫。而且在高店,高姓又是整個縣境內的第一大姓,所以高輝的勢力貫穿整個高店裏裏外外。
在高店縣。什麽風吹草動都瞞不過高輝,連六扇門都有他的人在掌權,縣衙內文書小吏更不知有多少是他的徒子徒孫,整一個樹大根深。本地作為整個平東紅蓮教的三處巢穴之一。是絕對稱得上優秀的!
前後百年的光陰,就高輝掌權來的二三十年中的傳教生涯,官府衙門也有過數次的鎮壓打擊,高輝都是因為有了地方族群的庇護才安安穩穩的渡了過去。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朝廷官府打壓紅蓮教,並沒下什麽狠力。隻是為了敲打敲打,提醒提醒。
據胡大胡二兄弟講,高輝最近幾年時間一直都在安寶集家中住著,這事兒許多外人都知道,本地官府妝模作樣的也有過兩次前來搜捕,卻不出意料的沒有見到一次人影。內有高氏族群的庇護,外有他多年辛苦營造起來的教徒體係,除非朝廷動真格的,從外地派大軍和大批高手來圍捕,否則就憑高店縣衙乃至本地郡守是萬萬拿不住人的。
安寶集作為高輝老巢中的老巢,上上下下自然都有紅蓮教的眼線,可是駐此地的一個巡檢司也需注意。這個巡檢司就駐在安寶集中,有足足百人數目,還全都是外地人。
甚至胡大、胡二都有聽說過傳聞,說這個巡檢司裏的巡丁個個都會舞刀弄槍,有著一身的好武藝。連同地方上的鄉勇,和紅蓮教兩股力量攪得小小一個安寶集也是水渾不見底……
“巡檢司、鄉勇、紅蓮教……”齊秋雨莞爾笑了。
……
……
劃過被夕陽染紅的水麵,一條小船輕巧的擺了個尾,停靠在了安寶集渡口石階下。
小船經到戚家鎮之後,高溏河就逐漸變寬,待到安寶集前麵時候,已經是滔滔滾河,比起前麵寬闊了太多。
從戚家鎮到安寶集距離並不是很遠,也就是半個時辰多些的工夫,安寶集渡口就已經遙遙可見。趁著夕陽的光照,小船輕巧的駛進渡口,一條寬有十多米長的五層青石階。
青石階上是一片用青磚鋪成的平台碼頭,麵積約有半畝大小,再上麵依舊是青石台階,而之上就是安寶集鎮口了。
與其說是渡口,更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碼頭,與之前齊秋雨乘船時的渡口相比,完全高出了一個層麵。
“客人,您看那邊——”胡大手指著青磚平地東側靠邊兒的那幾個人對齊秋雨說道,“那幾個都是鄉勇,安寶集本地的人,是鎮上幾家大戶的人。最上麵的台階,往裏走上十多步就有一個小店。裏麵還有一隊巡校在。”
巡檢司還是挺重視這兒的麽,齊秋雨暗自咐道。“那高老教頭的人就沒在這麽?”立刻反問道。都這個時候了,渡口外麵還泊著大小十多艘船,可想而知白日這地方的熱鬧的程度。
往來人多,龍蛇混雜,任何一個打算經營安寶集的人都不會放過這個渡口,更不要說高輝多年來一直在安寶集常住下去了,這個渡口他絕對會派人盯著的。
“怎麽沒有,肯定是有。隻不過高老教頭的徒子徒孫們也都是百姓出身。不跟那巡校和鄉勇一樣,就小的這眼力哪分得出來……”胡大訕訕一笑,眼睛不敢對視齊秋雨。
……
……
青石台階上,幾個苦力打扮的漢子正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剛剛泊停在石階下的胡家兄弟這條小船。
“十七叔,胡大、胡二那條船有不對。”一個四十上下的粗壯漢子似乎不經意間轉了一下頭。低聲向著幾人中間圍著的一名二十四五的青年說道,“舵尾是往右擺的。我仔細看了一眼,吃水也太深,穿上才隻載了一個人。”
高世軍眼睛已經注意到了胡家兄弟的船,正如壯漢所說的那樣,舵尾右擺警示,同時吃水太深了。完全不是載重一個人應有的樣子。“吃水確實深,跟載了四五個人似的。”
“十七叔,不如我帶倆人上去看看?”高壯漢問道。高世軍年紀雖小,可在安寶集的輩分卻高。更何況他是高輝中年所得的幼子。
“也好……”正說著高世軍突然住了口,兩眼中陡然射放出了一抹逼人的精光,卻是齊秋雨這時提著箱子從船頭跳上了台階,來回兩趟。快船深深地吃水線就已恢複了正常。“什麽事都別生,老老實實幹活。近距離的觀察一下就行。”
竟然還是個高手!高世軍明白了那胡家兄弟快船深深吃水線問題隻是是因為那兩口箱子的重量。看起來倆箱子是絕對不輕的,頂的上三四人的重量。但箱子體積並不大,那箱子裏麵裝的自然是金銀等貴重物品了。船上的客人能抱著箱子輕鬆地跳上跳下,武藝當也不俗。
“這位大哥,可要小弟們搭把手?”壯漢領著三個夥伴,湊到了齊秋雨麵前。
抬頭看向眼前的四人,衣著打扮、樣貌、習性,以及手腳的樣子,都是做碼頭苦力的,可卻知道,眼前的這四人對自己有隱隱的窺探,尤其是當頭的那個人,目光尤其的熱烈。想起之前胡大的話,他心中驀然一動,這該就紅蓮教人了……
“行啊!”痛快的應了下來,齊秋雨隨手向壯漢扔去了一角碎銀,又指了指腳下的兩口箱子,自己則瀟灑的邁步上行。
略有些慌亂的接住碎銀,壯漢看著手中的白銀,再看已經走上平台的齊秋雨,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抹怪異的表情。扭頭看了一眼高世軍,發現他此時正在關注著齊秋雨,遂轉頭看向身邊三人,咧著嘴,訕訕說道,“幹活吧!”
走上平台,齊秋雨再度感受到一種被窺視的觸動,視線來著西邊,如果記得不錯的話,下麵的四人也是來自那一塊。
嘴角翹起了一抹笑,看來這群人真是高輝的手下了。那手腳上的老繭和裂紋,除非是真正常年做苦力的人,否則斷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頂著身後的目光,齊秋雨穿過碼頭進入了安寶集,鎮口的右手處,不遠的小店中果然有一桌上坐著五名帶刀的巡校。
——一個個都有功夫在身。
齊秋雨沒去多看,更沒閑著蛋疼進小店休息,等到壯漢、高世軍四人抬著兩口箱子趕上,他灑脫的一招手,鑽入了集上黃昏的人流中。
找了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住上,齊秋雨叫住了正欲掉頭走的壯漢,“這位大哥是本地人吧?不知可否知道高輝高老教頭所在?”
望著被自己‘直言相告’弄得一臉驚色的壯漢,齊秋雨微笑說道:“在下有事拜見高老教頭。如果大哥知道門路,還望引見一二。”
壯漢臉色僵硬,生硬的向著齊秋雨笑了笑,轉身就去。“怎麽沒句話?”齊秋雨有些失望,他可是很有把握感覺這幾人是紅蓮教中人的,這才開門見山的說出了目的。
晚上。天色完全黑暗了下來,齊秋雨還是沒等到紅蓮教中人。但也沒等到鄉勇和巡檢司的人。
一百名巡丁巡校,朝廷在安寶集的力量也不俗。齊秋雨真實身份萬不能暴露。
等不來人,齊秋雨就準備出去走走,順便填飽有些餓了的五髒廟。出了客棧門,直去臨近一家熱鬧的酒樓。
既然那人不相信自己,那就索性再去找人打聽。齊秋雨摸摸腰間,臉上微微的一笑,自己有的是銀子。“銀子開路。就不愁打聽不到有用的消息。”
隨著熱情迎來的小二,齊秋雨直接進了酒樓的雅間。“去給爺找一個消息靈通的人來,爺有些事兒要打聽。”
說著扔出了一塊碎銀,喜歡的那小二嘴都咧到耳朵後麵去了,連忙點頭退下。
“苗子。過來!”
小二高興地走出雅間,剛下樓梯就見換了一身布袍的師兄正在向他打著招呼。
“六師兄?今兒你怎麽有空到這來了?”看到壯漢,小二愣了神,很是驚奇。
“苗子,我問你,剛才隨你上樓的那人問你什麽了沒有?”同樣一身布袍打扮的高世軍從壯漢身後閃出,與正兒八經做苦力的壯漢相比。高世軍風吹雨打的也受過不少苦,可氣質就文氣多了,身穿長袍就顯得甚是合體。
“啊,是十七少啊。”小二明顯也是紅蓮教徒。知道高世軍身份,而與壯漢相比,他在紅蓮教中的輩分就更低了。
看到六師兄、十七少接連出現,小二自覺感覺著是出大事了。連忙說道,“他隻讓我給他找個包打聽來。別的什麽都沒問也沒說。”
高世軍聽得眉頭緊皺,“看來這人是真準備來事兒了。”從渡口出來,他就連忙換了身衣服跟了上,壯漢一說,現在小二又是這麽一說,他感覺是更不能等閑視之了。此人到安寶集,必有他的目的和所求。
不過越是這樣,高世軍就覺得越要查探個清楚,也就越不能帶著齊秋雨去見自己老爹。“你去這樣這樣……”拉過店小二,高世軍梅細細的吩咐著。
齊秋雨立在窗前,眼睛時時刻刻的關注著街麵,這安寶集雖然紅蓮教勢大,可畢竟還有官府衙門掌控的巡檢司,萬不能大意。
“咦,這小二什麽時候跑出去的?”小二引著一人一出現,立刻就被齊秋雨給看到了。看著小二在不時地回頭和身後那人討論著什麽,齊秋雨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有錢果然是好辦事!”
片刻後小二帶著一人敲開了齊秋雨定下的雅間房門,再扔過去了一塊碎銀,齊秋雨示意小二關上門走人。
看著立在眼前一臉諂笑獻媚的包打聽,齊秋雨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這人眼神不對啊,目光、神情看似奉承,實際上卻隱匿著一絲詭異。而且眼光還不時的看向自己腰下,那眼神即使再忍耐,也充斥著不可掩飾的炙熱和貪婪。“自己似乎是被人設計了。”齊秋雨從不對自己的自覺有所懷疑,這種自覺都救過他好幾次性命了。眼前的這人,自己對他的感覺很不好,那是不是要……
想到自己出客棧時,身後傳來的目光,那種被盯梢的感覺……
“你該知道高輝高老教頭吧?說一說看!”眼前之人的身份齊秋雨還無從判定,雖然對方對自己似乎是包藏禍心。不過既然是無從判斷,那就繼續掰開了來說,就看看對方打的是什麽算盤了。
來人似乎一點都不為齊秋雨的問題驚訝,在齊秋雨驚異的目光中,把安寶集乃至整個高店高輝和紅蓮教的事肆無忌憚的說個滔滔不絕。
齊秋雨嘴巴都驚訝的張了起來,同時心中感到好笑,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自己被算計了。眼前這人也絕不會是紅蓮教中人,他反倒有可能是官府的線人。別的不說,單從保密上來講,如果紅蓮教的人都是如此碎嘴,他們就是在平東再經營上一百年,也力不足根腳。
齊秋雨還注意到了對方貪婪炙熱的眼神,不知多少次留戀在自己的腰包上……
“這位爺,十兩銀子,小的……帶您去高老教頭家走一趟?”包打聽眼睛中銀光閃閃。
齊秋雨莞爾一笑,他決定跟著眼前這人走一趟,因為這人已經說到了高輝的住處。無所謂的一笑,齊秋雨當即扔過去了一錠銀子,擺手做出了個“請前麵帶路”的姿勢。“小小一個安寶集,就不信還有自己去不得的地方?”他對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
雖然這裏巡檢司的實力應該很不弱,但自入無量道以來齊秋雨著實得了不少的好處,他不怕!更別說鬧大也也不成問題,反正他來安寶集,為的也不是真的要將紅蓮教給拉上船。
在樓梯口碰到那小二,齊秋雨含著帶有深意的笑拋給他一塊銀子,回頭指了指身後雅間,算是結賬用的了。
銀子有二兩來重,不要說齊秋雨點的菜還有兩個沒上,就算是全上齊了扣除飯錢,小二至少也能落下一兩。但接著銀子小二的心中卻無有一絲的高興,反射性的向著齊秋雨露出了一副充滿了恭敬和獻媚的笑,內心裏充滿苦澀!
——這人,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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