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八百八十八章 一切如舊

周彝文繼刺史位的第五天,祝彪率三萬鐵騎兵臨汶陽城下!

掃**城外軍壘,試攻城池,不克,留五日,全殲兩援軍,退走。

五月,汶陽城街道上的行人又漸漸多起來。似乎先前的危機全部消褪了去了。

已經開始燥熱天氣,隨著近兩日天氣陰沉,今兒也變得消失不見,換之是爽涼之感。

兩旁樹木,枝葉隨風擺動,盛綠色彩下,掩藏著是衰敗的先兆。

刺史府前,白綢已然揭下,大門護衛一個個和往昔一樣堅守崗位,一種凜冽威嚴,卻隨著老帥周純鑫的歸西而漸漸消去。

初登位時,周純鑫餘威還在,可現在過了一個月,終於汶陽上下的人清醒的認識到,周純鑫已死了,昔日的強人不在了。坐在大帥位置上的人,盡是一個寸威沒有的青年!

大門前一溜馬車,都是中等樣式,少有豪華者。

這情形,卻是近月來常見,往昔往來於大帥府的豪族大戶的子弟,現在一個個少見蹤影,換而來之的卻是些欲借機上位的小官員,這些人在老帥在世時,連刺史府也是難進的。

現在,卻成了刺史府的常客。

不得不說,雖是同樣位置,不同人來坐,威懾力就絕然不同。

“大帥,您且放心,這些事情,小的定會辦得妥當,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會客廳內,幾名青年,正與新帥周彝文說話。

因涉及到修築城牆、募捐款項諸事,說話的青年人很是自信的向上座的周彝文保證著。

周彝文看著對自己連連保證的這幾人,心裏輕輕歎一口氣。若非自己的權威不夠,又何必與這些人浪費口舌?

他不是沒想過效仿父親,學當初的周純鑫那般以霹靂手段對不聽話者實行鎮壓,可周瑾文以守孝為名。遲遲不肯前往淄博,手下官將又都是父帥舊臣,手掌大權,對自己命令雖不違抗,但也並非震懼,這情況下,給人以把柄,隻會令自己處於尷尬處境。

周純鑫當初可是牢牢掌控住大軍的,手中握著刀把子!

不能比,眼下的周彝文真的不能比當初的自家老子。隻有緩慢圖之。周彝文需要時間來供自己收服些各方勢力,扭轉如今局麵。

但拿下了汶州兩郡的祝彪,會給自己留出這麽多時間嗎?

周彝文心中犯苦,可完全使用的就隻能是眼前這些同樣的青年人。想至此,他麵上帶著和熙微笑,說著:“如此,此事就交與諸位了。”

打發掉這幾人,管家從外麵步入。

周彝文歎口氣,微帶些疲倦的看向他:“老三那邊情況如何?”

“回主上的話。三公子這段時日,在新府裏守孝,除請來的和尚道士為老帥念經祈福,未見有官吏出入。”

“他若真有孝心。倒好辦了。”周彝文揉揉眉心。

“主上,還繼續派人盯著嗎?”管家小心翼翼問著。

沉默片刻,周彝文吩咐著說:“他再拖,也不能拖過守孝期滿。再過些時日,他就要起身前往淄博了。這段時日你們日常監督就是了。”

已過去一個月,大局已定。周瑾文母族的幾個重要文武全被拿下,對方縱是不憤,也沒有辦法改變,對這閃弟,他倒是不怎麽擔心了。

隻是憂心祝彪的動靜。

“本以為月前便會迎來一場惡戰,實是想不到,對方雷聲大雨點小,根本就沒出力……祝賊到底是怎麽想的呢?難道其他地方有變?”

周彝文真是盼望事實便是如此,他現在缺的正是時間。

若給他一年半載,就算是無法收服父親留下整個勢力,至少不會如現在這樣,處處受人所製,拳腳不得施展。

他卻不知,就在他思索此事時,祝彪已經集結五萬漢軍,三萬慈州軍,兩萬民壯,號十萬,朝著汶陽方向殺過來了。

聞此消息時,周彝文正在讀周純鑫所留書簡,管家踉蹌蹌從外麵奔入,狼狽模樣,慌亂無章,實屬少見。

“出了何事?”蹙起眉,看著不住喘息的管家,周彝文緩緩問道。

“主上,剛有探子來報,說是祝賊的大軍朝汶陽方向開過來了!”管家喘一口氣,很是順溜的將話說出來。

“你說什麽?”周彝文大驚:“此事當真?那個探子現在何處?帶他進來!”

“諾!”

與周純鑫在時不同,周彝文對身邊人很是信任,因此,連本不該通過管家報於自己知曉的軍情,也讓管家接觸了。

聽到主上吩咐後,管家很快便將探子帶到周彝文麵前。

“將軍,祝賊起兵十萬,已經浩**前來了,由祝賊親自領兵。”

聽著探子將打探到情報再重複一遍後,周彝文慌了神。

雖已是新帥,打仗之事,他卻是經曆甚少,一時間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到底是管家跟在周純鑫身邊時間久了,見周彝文心神不定的來回於房間內走動兩趟,心中一邊暗歎,一邊終是小心翼翼的提醒:“主上,還是速請幾位大人來議事廳議事吧?”

周彝文心情始終是平定不下來,就像月前祝彪兵臨城下時那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一樣,“去,速去請……”

他不知到該用誰,又不該用誰,說到底是沒有自己的班底,對父親班底的諸人雖識得,卻並不甚了解。而這個要緊關頭,稍有疏忽就是家破人亡,身死‘國’滅。

管家應聲而去,不到一柱香時間,眾人在議事廳聚齊。

當周彝文將得到情報告與眾人知曉後,議事廳內片刻間沉默下來。

“怎麽,漢軍還未到,諸位便怕了不成?”雖自己內心亦是畏懼,可作為新主,周彝文也絕不傻,亦非混沌之輩。隻是權威不足,不能令眾人服自己。

這時。他自是曉得,漢軍攻下汶陽郡,就是周家消亡之時。

他可清楚記得早年父親滅掉的那幾位地方太守,可是沒一家有好下場的。

再說,周氏占據的是一州之地。別人若歸降了,比如個太守,或許尚可,周家歸降祝彪,可便就是自取滅亡了。

麵對著沉默下來的諸將,周彝文隻得沉下氣。讓自己盡量做的像一方主帥。

“大帥,當務之急,一是增派兵馬往高唐,固守城池。二是多備戰守輜重於汶陽。三是聚集各郡兵馬,匯聚汶陽。四是防止有人借機生事……”

“如有可能,再派智謀之士前往淄博和諸州諸侯,請求援兵!”

汶州沒有了野戰之力,可還有防禦之力,聞漢軍前來的諸人大驚過後。開始有人進行布局建議。

周彝文心中的不安在聽取了意見後,立刻準了。

這是很不錯的意見。

汶陽郡這邊開始人仰馬翻的備戰,距離汶陽郡二百裏遠的高唐城外一處坡地上,原地略作休整的漢軍。已是布滿整片大地。

祝彪翻身下馬,與隨行的文武大將圍坐一圈,正對著一張簡易地輿圖指指點點。

“大帥,若從這條路走。不出三日,便可抵達汶陽城下。”前桑丘太守鞏辛指著圖中一道虛線,向祝彪建議的說著。

此時祝彪卻目光落在地圖另一角。說道:“如若是我軍撇開高唐也不先去汶陽,而是繞道,去取北興郡呢?”

祝彪指著高唐郡東另一麵的北興郡,頗有興味的說著:“如是先取北興郡,即可威懾餘下三郡,那樣汶陽郡便會成一處孤地,汶陽城就會成為一座孤城。到時再兵臨城下,總比繞開高唐,後路不寧情下,對汶陽郡更有威懾力吧?”

“北興郡?”鞏辛想了想,說著:“此郡太守為王仁卿,此人甚有些本事,且向來周純鑫馬首是瞻,為周氏心腹。如若攻北興,此去怕是會有一場惡戰。”

“那正好。”祝彪拍手大笑,“威懾力是打出來的。挑就要挑個硬骨頭,這樣才能顯出我們的力量。”

“再說,王仁卿難道還比王韶更難對付?北興郡會比高唐更難克?這裏是一個鐵核桃啊。”眼望著遠處的高唐城,在祝彪眼中,這裏可是比之汶陽郡城也弱不到哪去。

“通知下去,部隊改道,移師北興郡。”

“諾。”

……

北興郡,郡城中本是一片平靜,卻隨著一騎的奔馳而過,帶起焦躁氣息來。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大事不妙了,大事不妙了!”得到急報的官員,連跑再喊,奔至太守王仁卿的麵前。

“出了何事?讓你如此大驚小怪?”王仁卿慢悠悠說著,這官是他的親侄子王慧聰。但在官衙前堂,也要以官職相稱。

“大人,高唐的漢軍轉向了,祝彪帶著五萬軍馬,直撲我北興而來了啊!”王慧聰焦慮的說。

“漢軍來了又如何……”王仁卿眼神盯在書冊上依舊慢悠悠說著,下一刻卻突然停下動作:“你說誰來了?”

“祝彪,祝彪啊。他親率五萬大軍而來。就朝北興進發呢!”

重複的話,頓時讓王仁卿頓時一驚,連手裏的書冊落地都不知曉。猛的立起身來,厲聲說著:“此事當真?若有虛假,軍法處置。”

“大人啊,叔父,這事我怎麽敢謊報啊。祝彪的大軍離杏城已經不足三十裏了!”王慧聰聲音裏都帶著哭腔了。

聽到這話,王仁卿臉色頓時蒼白,在房間裏徘徊著,但是還是力持鎮靜:“城中還有多少兵?”

“本來有兩營兵,之前老帥抽去了一營,新帥前日又調去汶陽了兩千,分守各縣的兩千,現在城中連同親兵在內也隻有三千人了。”

“那還不速去召集文武議事!”王仁卿臉色蒼白,心中當下盤算起北興城有多少民丁壯勇,自己召集全城抵抗,是不是真能擋下祝彪的五萬雄師!

可吩咐的說後卻不見著王慧聰有所動作,皺眉說著:“你又有什麽想法?”

王慧聰突然間撲在地上,跪地叩頭,哽咽說著:“現在城裏隻有三千兵,三千兵如何抵抗祝彪的五萬大軍?”

“那是真正的百戰勁旅。北地強兵啊,叔父!”

“住口,三千人怎麽了?三千就不能抵抗了嗎?古來都有千人守上城池幾個月的!”王仁卿立刻聽明白了侄子的意思,勃然大怒,嗬斥的說著:“別讓我再聽見這無忠無義的話,還不下去!”

“叔父,你想想,現在老帥已死,新主軟弱,汶州安有未來啊?”“我知道您深受老帥的大恩。想著盡忠盡職,可是這三千兵怎能抵抗的住?說不定外頭的漢軍一到,城中豪門大戶就已經各有異心,集眾開門了呢?”

“叔父,你敢殺盡城中豪門大族收其私兵,總略城中糧秣軍需抹除商賈,以抵抗幾個月嗎?”王慧聰的號泣之聲尖利非常,充滿著房間:“若不如此,隻怕三日都不到。這些豪門大戶就要拿我們王家的人頭去獻城了!”

“叔父,您要為我們王家的滿門著想啊!城中豪門大戶什麽德性,您難道還不知道嗎?”

王仁卿心裏一悸,刹那間蒼白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

兩天時間。一眼看不到邊的漢軍出現在北了興城下,赤紅色旗號和軍袍密密麻麻,迎風飄舞。

“大帥,先鋒就交給末將!”呼延慶第一個站出來。

“主公。這先鋒還是交給我陷陣營!”韓剛韓猛兄弟齊齊站起身。

連慈州軍的軍將都開始請命,中軍帳內,隻有馮恩江安安穩穩的。他統領祝彪親兵營。可不需要像其他將領那樣爭功。

正在爭相請命之中,突然前陣傳來警號。

眾將一時啞聲,和祝彪一起出帳看向遠處,難道這王仁卿還真是個牛叉到極點的人物?他北興城中還不到五千兵,竟敢出城迎戰?

隻聽哐啷有聲,高大的城門緩緩大開,祝彪和手下諸將不由的麵麵相覷。

片刻後,就聽馬踏聲響,數騎飛奔而出,手揮赤旗,高喊起來。

“王仁卿降了?”祝彪怔了下,啞然失笑,同時揮手吩咐的說著:“讓他過來。”

片刻之後,信使數人已經奔出,其實這信使就是吳漢超,到了大軍雲集處,數人翻身下馬,直奔中軍。

“你是說王仁卿願降?”

“是,我等願降。”王慧聰立刻應的說著,毫不猶豫。

祝彪凝視的看著,眼前這官員年輕很輕,頂多有二十,一身官袍,身材修長,氣質不卑不亢,眸子幽黑發亮,讓他的印象頗是良好。

聽其自我介紹,乃是王仁卿的侄子,也就說明了他年紀輕輕就身著官袍擔當此次請降之任的因由了。

“王太守深明大義,棄暗投明,本帥很是欣慰,令城內上下官員,還任原職,記錄在我部官體中。”

王慧聰頓時大喜,還能保持著自己叔侄的官職,真是天大喜事。以至於祝彪說的‘我部官體’都忽略過去了。立刻拜首改口道:“下官領命,下官這就回去稟告。”

說著,再行禮,轉身興衝衝離去。奔騎回去,入城不說。

中軍帳內眾將麵麵相覷,不由都有些瀉氣。

下麵的事兒實在沒太多的技術含量和值得濃墨重彩的。不到一刻鍾城門大開,一行人全部出來,站在最前列的就都是北興城內各級文武官員。

隨後還有黑壓壓的一片軍隊,刀劍歸鞘,在一將帶領下列隊而出。

兩萬漢軍列陣而至,紅雲一片的騎兵不說,隻是親兵營,到達時,那濃烈的煞氣和肅嚴就逼的北興文武士兵肅然一凜。當祝彪打馬到前,王仁卿帶著官員和將領,轟然一聲齊刷刷的跪倒在地。

行禮後,出降中立出一文官,唱出名來,按照人身份的高低。

“諸位首舉義幟,棄暗投明,當為世人表率,在本帥部內,官任原職,一切如舊!”

一句話徹底安定了文官士兵的心,‘官任原職,一切如舊’,這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不過祝彪還不立刻入城,一揮手,呼延慶立刻率領著所部兵甲開始進入城內,沿途檢查,並且看守關卡。

這是在防備假降!要知道,戰爭史上多的是假降把戲,一旦被騙入城中,關上城門射殺是經常的把戲。在接管一切,完全掌握局勢之前,都容不得絲毫的鬆懈。

不過這誰都理解,王仁卿和手下的軍隊都很識趣,沒有絲毫阻擋,於是城門前就隻有剩下大隊人馬魚貫而入的沉重腳步聲。

在北興城內,自然不會有什麽百姓挑漿引食夾道歡迎的情形,各家各戶,都是門戶禁閉,不敢出來,隱隱露頭的人家,已經是大膽的了。

兩刻鍾後,城內各個要害地點都已經有漢軍站了上去,街道上更是三丈一哨,五丈一警,河東士卒個個肅容而立,威武昂然。

三千來士卒祝彪沒有放鬆警惕,卻也沒有繳械收押。隻是命呼延慶招呼著一點。

而三千郡兵令行禁止,也讓祝彪對王仁卿的評價高上了幾分,這也證明鞏辛的話還是靠譜的。周純鑫為一梟雄,手下還是有一些將才的!

當天。大軍入城的第一時間,原本的郡守府就被清洗,原本所有人員被趕了出去,祝彪親衛和隨軍書吏密密麻麻,湧入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