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章十二 黑暗通道
入場通道中，薇薇安全身鬥氣勃發，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通道那一頭的出口狂奔過去。火紅色的炙熱鬥氣纏繞在她身體各處，劇烈燃燒著、蒸騰著，就像一顆彗星，在黑暗中拉出一道耀眼而醒目的尾焰。
薇薇安小臉凝重，悶頭全力衝刺著，沒有半點收斂鬥氣的意思。她想得很清楚，反正以自己的等級實力和隱匿手段，肯定瞞不過那些七級巔峰強者的耳目，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放開手腳吧。隻要及時衝到出口，這一關就算過了。
通道內的黑暗凝聚不散，似乎能夠主動吞噬光線。進入通道後，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氣味明顯更加濃鬱，這讓薇薇安心中大凜，不由再次加快了速度。
體內的火焰鬥氣已經激發到了極致，甚至隱隱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極限。身體各處的鬥氣脈絡隱隱作痛，但此時薇薇安根本顧不上這麽多，她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向前衝！
她甚至顧不上身後的追兵，她隻知道隻要自己慢了一線，就會立刻被追上。
至於前路上有沒有強者埋伏，薇薇安也完全無暇去向。
前路上是有埋伏的。
——就跟在薇薇安身邊的杜蘭德很確定這一點，因為，他已經看到了。
在洞察視野之下，通道中的黑暗完全不成問題，杜蘭德清楚地看到：在通道過半的地方，一個身材枯瘦的老頭正靜靜蹲伏在那裏，身形微微上下起伏之間，周圍的黑暗就像在呼應他一樣，也跟著一起湧動起來。在老頭周身，黑暗似乎有了生命，將他裹在裏麵，掩蓋了一切氣息。
“唔，隱匿手段還算不錯。”杜蘭德在心中做出評價。
這是一個七級巔峰級別的刺客，還是個老手。在老頭身旁不遠處，躺著一具還有體溫的屍體，那人死去不久，全身上下布滿細小的傷口，通道中彌漫著的血腥氣的源頭就是他。
能被杜蘭德評價為“還算不錯”的隱匿手段，對於薇薇安來說就是“手段高超”了。女孩完全沒有注意到刺客老頭的存在，她更加沒有意識到杜蘭德就一旁和自己並肩而行。
薇薇安衝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以至於她剛剛進入通道，刺客老頭就微微轉頭，看了過去。
“嗯？……來了！”老頭全身立刻微微繃緊，蹲踞如狼，隨時都能發動全力一擊。黑暗的環境非但不會幹擾到他，反而令他如魚得水。當看清衝過來的是薇薇安之後，他輕輕舔了舔嘴唇，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浮現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就在女孩經過老頭的一瞬間，老頭猛然發力，化為一道黯淡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撲了上去。
手中的無光匕首閃電般刺出，直指薇薇安的背心要害。七級巔峰的力量全力爆發出來，老頭很自信這一擊絕對會立刻要了女孩的性命。就在剛才，他以同樣的方式幹掉了一個不擅隱匿和探查的魔法師。一個七級巔峰的魔法師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都被當場幹掉，老頭想不出一個普通七級水準的年輕小妞能有什麽手段逃過這一擊。
“可惜了，如果現在不是在新車選拔，這麽水嫩的小妞想辦法抓起來耍耍，似乎也很誘人啊……”老頭心中轉動著猥瑣的念頭。
黯淡無光的匕首，陡然刺中了某個事物。
老頭一呆，臉上浮現出錯愕之色。匕首尖端明明離女孩還有半米左右的距離，兩人之間根本空無一物，自己刺中的是什麽？
匕首又微微前進了少許，隨即就感到一股反彈之力順著匕首反湧回來，這股力量非常柔和，卻無可抗拒！它順著老頭持匕的手臂一路向上，然後重重撞在老頭胸口，竟然生生止住了他全速前衝的勢頭，然後把他彈了回去！
老頭踉蹌落地，又騰騰騰退後了好幾步，直到背脊撞上通道的側壁，才停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他駭然摸了摸胸口，發現自己沒有受任何傷，僅僅是被一股莫名出現的力量擊退罷了。
不過……剛才那是什麽力量？難道是那個女孩的手段嗎？那根本就是八級強者的手段啊！
臉上陣陣陰晴不定，老頭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那股力量不過是杜蘭德隨意一拂所帶起的袖風而已。
老頭正驚駭莫名的時候，就看到又是兩道身影從眼前呼嘯而過，直追薇薇安而去——正是對薇薇安心懷不軌的那兩名黑暗強者。
他們都是戰職者，速度比薇薇安快了不止一籌。當女孩快要衝到通道盡頭的時候，兩人中較快的那人已然追上！
那人一言不發地拔出兩柄長短戰刀，沉默著，對準女孩的背後就是橫豎兩記怒斬！
杜蘭德就在薇薇安旁邊，然後這次他目光微微一閃，並沒有像剛才那樣幫女孩擋下攻擊，反而冷靜地旁觀。他想看看女孩會如何應對。
出乎杜蘭德意料的是，薇薇安居然沒有回頭。
她甚至沒有絲毫減速，看上去，似乎根本不打算回身應付著兩記足以將她砍成四塊的攻擊。
直到兩刀落下，女孩才雙手探出，飛快地淩空虛抓了兩下。火焰鬥氣立刻隨著她的動作劇烈湧動起來，轉眼之間，就凝聚成一麵長方形的巨型塔盾。隨後女孩沉默著將鬥氣凝成的塔盾反舉，嚴密地護住了自己的背後。看上去，她就像藏在了巨大的盾麵背後。
“咦？這是……”這一應對不止有些出乎杜蘭德的意料，也讓那持刀強者微微一呆。
不過這人很快又獰笑起來，他已經看出女孩的鬥氣強度不過是普通七級的水準，就憑這樣的鬥氣盾牌，也想擋住自己的雙刀？
刀鋒加速劈落，那人似乎已經看到了將一個強力競爭對手放倒殺死的場麵。
一個如此年輕的天才啊，就要這麽死在自己刀下了。
聽說這個叫薇薇安的女孩還不到十六，想想自己當年十六歲的時候，似乎還在五級的門檻前徘徊吧……
持刀人雙目陡然變得赤紅，斷喝一聲，長短兩柄戰刀不分先後地劈落下去。
不過，他的臉色很快就凝固了，因為當刀鋒落在盾牌上的刹那，火焰盾牌驟然閃過一絲耀眼之極的光芒。這一抹閃光明亮之極，甚至將周圍的黑暗都排擠開來。
然後……隻聽轟然一聲巨響！巨大的火焰塔盾竟然猛烈地炸了開來！
隆隆之聲傳遞開來，黑暗通道似乎都震動了幾下。一團火光在通道盡頭處綻開，炙熱的火浪四下席卷，反複犁過地麵、牆壁、和頂壁。如此威力的爆炸雖然還威脅不到七級巔峰的強者，卻也不容小覷，持刀人的身形登時就被阻了阻。
而薇薇安……
女孩居然借著火焰鬥氣爆炸產生的氣浪，還有戰刀上附帶的巨大力量，以更快的速度衝向了通道出口。
杜蘭德眉頭一挑，心道這方法雖好，但恐怕代價不清啊。
果然，就看到女孩背後的衣服破爛了大半，露出的一小片背脊皮膚被她自己的鬥氣爆炸燒得焦黑。她身上的氣息也一陣紊亂，籠罩在體表的火焰鬥氣都黯淡了許多。
雖然付出了不算輕的代價，薇薇安卻成功地趁著持刀人受阻的當口，狂奔過最後一段距離，然後有些狼狽地一頭撞出了通道！
眼前驟然一亮，薇薇安終於鬆了口氣。她知道，黑暗通道這一關，自己已經過了！
不過她剛剛落地，就兩腳一軟。短時間內強行調動火焰鬥氣，甚至在最後關頭強行引爆，已經給她的身子造成了不小的傷害。背後火辣辣的灼痛著，令女孩的臉蛋變得一片蒼白。不過她依然倔強地回過身來，催發出體內剩餘的鬥氣，一臉警惕地看著從通道中緩緩走出的持刀強者。
持刀強者臉色難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兩手空空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哼了一聲，說：“居然連一個普通的七級小妞都收拾不下來，瓦爾特，你簡直丟我們七星巔峰獵人的臉。”
持刀強者森然反擊道：“你連追都沒追上，有什麽資格說我？”
“你——！”
兩人對視了片刻，也沒有再放什麽狠話，各自離開了。隨後，後續的強者們先後從通道中走出，包括那名刺客老頭。當他們看到薇薇安居然還活著，甚至能自己站著的時候，臉色各異，眼神中不自覺地多了不少凝重和肅然。
薇薇安沒有說話，而是牢牢記住了剛才那兩人的容貌，然後咬著牙齒，尋思著從哪裏找些衣服把後背遮一下。
這時，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這裏似乎沒有窗簾給你用哦。”
薇薇安嚇了一跳，扭頭看去，就看到杜蘭德一臉微笑地站在身旁，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異。
女孩愣了片刻，才猛然意識到杜蘭德話中的調侃意味，不由漲紅了小臉，抿著嘴唇，怒視著眼前這卑鄙無恥可惡的男人。
不過杜蘭德說得很對，這裏的確沒有窗簾。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空間，似乎是一個空曠的大殿。大殿的四壁和天頂上看不到半扇窗戶，全是黝黑粗糙的巨大石質表麵。薇薇安這才發現那些強者們都已聚集在大殿中央，還站在通道出口的，隻有自己和杜蘭德兩人了。
她狠狠瞪了杜蘭德一眼，舉步走向大殿中央。
至於背後……哼，反正都被燒黑了，誰愛看看去！
杜蘭德微微一笑，輕抬腳步跟了上去，然後淡笑著說：“需要衣服嗎？”
“……不需要！”
“真的？”杜蘭德一邊說著，一邊慢吞吞地脫下外袍，拿在手裏晃悠了幾下，說：“女孩子袒胸露背的，像什麽樣子？要我說，還是遮一下比較好。”
“我說了，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
“真的真的不需要？”
“廢話！你這人，煩不煩呀？說不需要就不需要！”
“呃……那你為什麽把我的衣服拿走了？”
薇薇安咬牙切齒地劈手搶過杜蘭德的外袍，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穿上，故意不看杜蘭德，嘴上惡狠狠地說：“看不出來這是我的衣服嗎？什麽時候變成你的了？！”
“……”
杜蘭德一陣默然，旋即又笑起來，說：“唔，還需要什麽嗎？你被自己的火焰鬥氣所傷，應該需要牧師卷軸治療一下吧。”
女孩狐疑地轉過頭看著杜蘭德：“你怎麽知道我是被自己傷到的？”她可不知道杜蘭德一直跟在她身邊，還順手擊退了一次刺殺。
“這不是重點。”杜蘭德微笑著說：“重點是你如果以現在的狀態參加選拔的話，可能會死。”
這次薇薇安沒法說不了，畢竟等一下還有真正的選拔，剛才的黑暗通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測試罷了。以薇薇安此時的狀態，根本無法全力戰鬥，更別說盡情發揮了。
於是，女孩一言不發地取出兩卷牧師卷軸撕開，大片乳白色的光華立刻將她包裹，傷勢很快好轉了不少，但離痊愈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杜蘭德眉頭微微皺起，他看得出，這兩卷卷軸的品質很一般，頂多能穩定傷勢，但要完全治愈就差的遠了。
他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古意盎然的淺黃色卷軸，然後悄悄塞給了女孩，平靜地說：“一會兒自己撕開用吧。”
女孩身子僵了一下，腳步都為之一頓，旋即又若無其事地重新舉步。
不知為何，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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