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歲月是把殺豬刀
再次見到張新的時候,吳蔚簡直不敢相信,當年那個冷麵英俊小生已經成了這副樣子。原來,他一直以為歲月是把殺豬刀,現在在他眼裏,歲月之於張新,就是軋路機,“轟隆隆”從他身上駛過,躺在地上的,早已不成人形。
張新更瘦了,頭發已經白了一大半,眼袋特別大,眼睛如死魚一般毫無生機。如果他不動的話,簡直讓人懷疑,麵前站著的就是一具行屍。
見李天星和吳蔚進來,張新的嘴角扯出僵硬的笑。
“李主任,小吳,你們來啦?想吃啥?”
“撿好吃的來幾個就行。一會兒沈縣也過來,還有天民書記和中磊局長,給我們安排到哪個房間?”
“安排的是‘秦’房間,蘭翠,倒茶!”張新對不遠處的一個小服務員喊了一嗓子。
“張哥,是不是病了?怎麽看著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吳蔚見李天星去了衛生間,在吧台處問張新。
張新目光較之在四道溝的時候,柔和了不少,不再像原來那樣鋒芒畢露。
張新歎了口氣,“唉!前段時間一直生著病,飯店的生意又不好,賠了不少。”
吳蔚剛到門口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雖然已經到了飯時,但客人並不多。張新的飯店在青川城裏,不算大,隻能算是中檔水平。前期裝修投入至少得十萬以上,如果生意不好的話,那可真夠張新喝一壺的。
“身體可是本錢,出啥問題了?”
“腎病一期,幸虧發現得早。”張新很無奈,“辛辛苦苦十幾年,一下回到解放前。誰讓我攤上這麽個病呢。也不知道能活幾年,到尿毒症,人就完蛋。”
見張新如此頹廢,吳蔚安慰道:“現在醫學技術這麽發達,腎病不是啥大病。多休息,別生氣,樂觀一些,很快就會康複。”
“借你吉言。想吃啥?”張新把菜譜塞到他手裏,問道。
“隨便吧,什麽都行。”吳蔚看張新那副清瘦的樣子,悲憫之心頓起,與張新所有的恩怨都消成一股煙霧,消散在了空氣裏,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輕鬆感。
“你不是考上省委辦公廳了嗎?”張新突然問道。
“哪啊,隻是筆試過了,麵試還沒考呢。哪裏就說考上了呢。”
“麵試也沒有問題。你肯定能考上。”
“考上了請張哥喝酒。我先進去了。”見李天星出來了,吳蔚趕緊跟在他身後,朝“秦”房間走去。
看到張新如此落魄,吳蔚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事,張新說不定已經當了某個鄉鎮的鄉鎮長,可現在卻隻是一個副主任科員,不僅如此,還落了一身病痛。
張新的今昔對比,讓吳蔚想起嘎子說的那話兒——別看現在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吳蔚沒有一絲的快感,隻替他感到難過。
他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隻有三年的光景,張新就從天上掉到了地下,他不知道以後自己會不會遇到這種情況,遇到的話是不是能坦然麵對?張新現在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工作不求上進不說,家庭聽說也不太如意,因為受那件事的影響,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再牢固的感情也架不住整天吵架。
“其實張新的能力挺強的,就是自己沒管住自己。”李天星輕聲對吳蔚說道,“張新挺不劃算的。因為這種事情,丟了位子不說,還影響了家庭和睦。孩子隻有一個,在這種家庭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大多數性格偏激。一步錯,步步錯,以些事情,再也回不來了。”
“李主任,張新的腎病挺嚴重嗎?這件事兒我還一直不知道。也沒聽人提起過。”
“他住院那會兒,我就去看過他。說是腎病一期,得了這種病,整個人就跟廢了似的。現在張新也看開了,這個小飯店開著,一家人一年的消費就差不多了。就是他老婆,不知道心疼他,整天吵吵鬧鬧的。男人哪,要是找不著好媳婦兒,那就一輩子倒黴吧!”
“聊得挺熱鬧。李大主任,又發表啥重要講話呢?”說這話的,肯定是鄭天民。
“鄭書記麵前,我怎麽敢發表重要講話?跟小吳聊天呢,沈洪和中磊局長呢?”
“後麵呢。一會兒就到。小吳,要遠走高飛了?這下把咱安書記心疼的,都快得心絞痛了。”
“哪兒有。”吳蔚幹笑兩聲,“鄭書記別再調戲我了。哪有遠走高飛,走得不遠,也沒長翅膀,忽閃不起來。”
“你看看這孩子,還謙虛起來了。李主任說你來了,這不,我就把別的飯局給推了,這是提前送你,我老鄭怎麽能不到場?”
“你知道就行。現在,最發愁的是沈縣長。小吳這一走,他那開發區可就趴鋪了。”李天星道。
鄭天民掏出煙,扔給李天星一顆,李天星把煙拿在手裏,看來抽煙的**不是很強烈,隻在鼻子下麵聞了聞,“光沈洪發愁?現在發愁的人多了。我都跟著發愁,現在開發區開局雖然開得好,可有好多事兒還半截兒著呢。誰接手,都得有接手的本事,要是接不起來,幹脆就別接,誰有小吳這兩下子?還是不要去丟人現眼得好。”
“我可是聽說,王愛紅正上竄下跳,想要再回開發區呢。”鄭天民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吳蔚不由一怔,這個娘兒們,又想什麽鬼點子呢?
“她?是不是老皮又整事兒呢?咱這兒的都不是外人,有話就真刀真槍的說。老鄭,咱可是常委會有發言權的人,如果這事兒真上了常委會,你支持誰?”
“我一破政法委書記,能支持誰?你是不是有人選?”鄭天民問李天星。
“政法委書記再破,也有一票在那兒呢。你要是提出反對意見,常委會不考慮,行嗎?我倒是沒有人選,不過,小吳在這兒,開發區未來人先,小吳也有推薦權。”
吳蔚眼前一亮,現成的兩票擺在這兒,兩人都沒有自己要提的人選,推出藺安良,再加上沈洪,可就三票了!
“沈縣長也問過我的意見,我提了藺安良。”
“藺安良是哪個?不太認識。”鄭天民搖搖頭。
“是我們開發區的副主任,不是黨委委員。原來在楊樹灣,也是公選上來的。”
“哦——我想起來了。他脾氣不太好是不是?”
吳蔚見鄭天民問這個,心裏不由化了灰兒。看來,藺安良真地有些費勁兒,也不知道藺安良原來做了什麽,怎麽給常委們留下這樣的印象。
“對,現在好多了。年輕的時候,誰都有個脾氣,你脾氣不是更大嗎。”李天星笑道。
“我?我是個臭當兵的,天不怕地不怕。”鄭天民說著,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起來。
吳蔚真是搞不明白,當過軍人的,為可身上都有這一股豪氣?逯奇誌如此,馬睿聲也是如此。鄭天民原來給他的印象並不“草莽”,通過多次的接觸,他才發現,他的脾氣跟逯、馬兩人相差並不大。
倒不是不喜歡他們的炮筒子脾氣,而是有些吃不消。這不,沈洪和王中磊一來,鄭天民便逼著他喝酒。
這幾個人,職位都比他高,年齡都比他大,李天星和沈洪又是他的前任和現任領導,想拉耙都拉不了。
鄭天民已經鼓搗三杯了,這會兒又端了起來,“來呀,咱們老哥幾個,‘要想好,老敬小’,看著咱們小吳就像一輪初升的朝陽,往後咱們還指望著小吳呢。比小吳年齡大的,都端起來,小吳可要‘幹枝梅’?”
吳蔚趕緊站起來,他可再也坐不住了。看來今兒這鄭天民要不把他喝趴下,是誓不罷休了。
他豪氣地說道,“各位領導,隻要有要求,我一定照辦!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杯子裏的多半杯白酒,就那樣一飲而盡。
辛辣的味道刺激著他的味蕾,胸口像著了火一樣,讓他不由把兩條英挺的眉毛糾結到了一起。
“小吳,喝得這麽衝,小心喝多了!”李天星撫著他的背,輕拍了兩下,說道。
“沒事兒!年輕人,你以為像你我,今兒晚上喝的酒,第二天早上才犯酒勁兒?小吳就是喝多了,睡一覺也就沒事兒了。”鄭天民道。
“還是保持清醒好。小吳,那個馬東可是一直找不到,你喝多了,反應能力低了,遇上豈不麻煩。鄭書記,還是別灌他了。”王中磊說道。
“沒事兒!那小子也忒他媽膽子大了。也怪你,中磊,那麽多人居然逮不著?”鄭天民喝得也興奮了,話有點多。
“那小子隨身帶著飛刀,速度快,手勁大,準頭兒好,就咱們這些民警,鄭書記你還不知道啊?有幾個拿過真刀真槍的?抓捕個普通人還差不多,你要是不信,小吳這樣的咱們十個警察圍上來,他就能輕鬆逃脫。”
“怎麽可能!讓我一個人打十個?打不過,肯定不行。”吳蔚還保持著清醒,連連搖頭。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不這麽想,馬睿聲可是跟他挑戰過,在警察訓練中心,那些牛叉的特警,打三四個他不在話下,更何況青川這些並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民警呢?
“你看看,說起你吧,你還就謙虛起來了。我可是在蛇仙村裏聽說過你和馬東的比試!馬東也就小刀厲害,不是讓你幾把竹刀給滅了嗎?”
“那都是老黃曆了,快別翻騰了。”吳蔚麵容微微一僵,他不想再提起那些事情。
王中磊的話,倒是引起了鄭天民等人的興趣,“哎,中磊,講講,他怎麽用一把小竹刀把那馬東給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