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蘑菇定律

“當事人在這兒,還用得著我這個外人來講?”王中磊向吳蔚抬了抬下巴。

“他?你還不知道咱們小吳的脾氣?讓他講,他講出來都是縮減版的。你是從老百姓那裏聽來的,原汁原味,我們聽著跟聽評書似的。”鄭天民笑道。

吳蔚拿這幫子領導還真是一點脾氣也沒有,隻好訕訕地道:“其實也沒有啥,會功夫的不都會嗎。還是別講了。”

“你看看?我老鄭沒看錯他吧?謙虛過份就是驕傲!小吳同誌剛過了筆試,就這麽驕傲了?天星,沈縣,等省裏到這兒來考察的時候,你們倆一句好話也別上!就說這小子是個猴子脾氣,你給他搭梯子,他就敢上天摘星星!”

眾人一聽鄭天民的話,都毫無顧忌地大笑起來。吳蔚真想薅住鄭天民的衣領,讓他好好看看,他帥氣逼人的形象,跟猴子哪點兒搭邊兒了。

“鄭書記,要不你給搭個梯子,我上去給你摘顆星星,讓你玩兒玩兒?您是要獵戶座的還是要織女座的?或是幫你把太陽給摘下來?”

眾人聽後,更是笑不可抑,鄭天民趕緊說道:“這個梯子還是讓別人搭吧。我可不想要那個大火球。中磊,你趕緊的,速速把那個竹刀戰勝飛刀的事詳細講來……”

王中磊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知道這鄭天民已經喝得有點兒上“聽”了,今兒晚上以他主講的“評書劇場”恐怕是逃不過了。看大家高興,他也就不抻著了,拿碗當“過板石”(醒木),“啪”一拍,繪聲繪色地講起聽來的竹刀大戰柳葉小刀的故事。

要說這王中磊的嘴皮子,還真不是一般練過的,快趕上單田芳了,就是聲音不像單田芳那麽“啪嚓啪嚓”的。

等他講完,鄭天民一拍桌子,“嘿!真過癮,啥前兒小吳再削兩把竹刀,別的咱不紮,紮紮李主任辦公室那門,給他紮倆窟窿……”

吳蔚看老鄭說話有些荒腔走板的趨勢,趕緊給每人倒了一杯涼白開,看來,得找個地方醒醒酒了。

“各位老兄,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吳蔚起身,微彎著身體,問道。

“不去!我要回家了,得‘駿馬奔馳保邊疆’去了。”鄭天民酒喝的多,說話舌頭卻一點兒也不短,真是令人佩服。

“什麽‘駿馬奔馳保邊疆’?啥意思,不是晚上跟嫂子商量好了,要拖大坯吧?”李天星難得不正經,他這話一出口,吳蔚嘴裏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雖然對青川的俚語還不算太熟悉,但這“拖大坯”是什麽意思,他還是知道的。

“去你小子那個球的!不要這麽俗氣好不好,拖什麽大坯,那叫駿馬奔馳好不好?”鄭天民一本正經大義凜然的樣子,再次讓所有人大笑起來。

“小吳,還是不要去了。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家休息,娛樂還是等以後再說吧。”沈洪笑道。

吳蔚也不堅持,“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吳什麽時候麵試?”李天星問道。

“我聽說是10月底,具體的時間還沒定下來呢。”

“有好消息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鄭天民把手搭在他的肩頭,十足的大哥樣兒。

正說笑間,張新推門進來,端著一杯礦泉水,“各位領導,我這喝不了酒,隻能以水代酒了,敬各位領導。”

“你還敬啥?咱們不是經常來嗎,幸虧你不能喝酒,要是能喝的話,還不整天醉著?”鄭天民和張新早就認識,又經常在這裏吃飯,兩人說話比較隨便。

“今天難得來這麽多的領導,我這小店蓬蓽生輝,高興就得敬一杯,可惜我喝不了酒。”張新向前探著身子,說道。

“那就都端起來吧。”眾人幹了杯中酒,飯局也就散了。

“咦,還剩這麽多的東西,小吳,你把這些東西都打包,帶回去當明天的早餐,這麽多,剩下多可惜,浪費可恥!”鄭天民指著桌兒上的剩菜說道。

“好,好,我打包,服務員,打包!”吳蔚趕緊照辦。雖然飯店裏的東西都是大油大鹽的,吃起來並不健康。正如鄭天民所說,浪費可恥,那就帶回去,哪怕回去喂強生家的二黑呢。

……

麵試時,出現一個小小的插曲。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這個張思顯緣份深到再也分不開,兩人居然抽到了一個考場。在候考地點,朋友見麵,格外高興,抱在一起又說又笑,把其他考生看得莫名其妙。

“我聽說你考了第二名,真是太牛掰了!”張思顯興奮地說。

“你也不錯!不是第二十嗎?相當不錯了。”

“什麽呀,誰知道中間還有沒有報督查室的,沒有那就好了。”張思顯苦哈哈的說道。

“麵試是最拉分的。你可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沒什麽問題啊。你覺得問題大了去了。現在腦子裏一團糨糊。遇到你還好受點兒了。”

“這麽緊張幹什麽,是不是你家老頭子給你下命令了?”

“他不管我,讓我自己看著辦。”

“我爸想管我,管不了。”兩人偷偷笑了起來。

候考室的氣氛很緊張,兩人貓在一個角落裏偷偷地笑,不時有考生投過詫異的目光。

一個考場半天一共三十個考生,吳蔚抽到的位置特別好,當看到手裏寫著“18”的乒乓球,吳蔚幾乎看到了自己走近省委大院的那一幕。

張思顯抽的號也不錯,比吳蔚要靠後,是“23”號。

兩個人已經完全放鬆了。決定命運的考試不止這一次,如果津津於此,無疑給自己套上了枷鎖。張思顯更是看得開,反正現在已經在組織部工作了,上來也是早晚的事兒。

“我爸說,以後這樣的機會多的是。這次考不上也無所謂,就當這次是練兵,是積累經驗。”張思顯低聲說道。

“咱們考了這麽多年,經驗早就積累得差不多了。這次考試如果不中的話,那我還繼續回開發區,在那兒上班也不錯。”

“你這三年算是沒白過,你看看我,整天在組織除了幫著寫材料就是考察考核基層組織建設,其實想想,也挺沒意思的。但組織部有一個好處,認識的人多,我們區裏的正科級以上幹部,幾乎認全了。”張思顯冒出一股優越感。

吳蔚對張思顯莫名的優越感,有些微微的反感,反過來一想,也對,張思顯在組織部,肯定混得風生水起,哪個不開眼的也不會跟省部秘書長的公子過不去。

前兩天,他在一本書上看到一種奇怪的理論,叫“蘑菇定律”。據說這也是管理學挺出名的一條定律,大意就是一個初入社會的人,常常被置於陰暗的角落,根本不會得到重視,一般就是跑跑腿打打雜,什麽沒有願意幹就讓他幹什麽,然後還要像培育蘑菇一樣被澆上大糞,接受各種無端的批評、指責,得不以必要的指導和提攜,那種過程,就是自生自滅。

吳蔚剛到四道溝的時候,之所以被派到蛇仙去駐村,雖然與張新的推波助瀾不無關係,但也是李天星不自覺運用“蘑菇定律”的一種方式。現在,張思顯少了這個過程,一到基層就因為“官二代”的身份而備受關注,誰還會澆他那一頭大糞?

蘑菇生長必須經曆這樣一個過程,人的成長也肯定會經曆這樣一個過程。張思顯少了這個過程,會不會將來在老子失勢的時候摔跟頭?

“哎,你看看,這速度還挺快的,這都到第五個了。”張思顯捅了捅他的胳膊,悄聲說道。

吳蔚抬起頭,前麵果然空了五個座位。“是挺快的,這才幾分鍾啊。題目是不是挺難的?考試答題時間不是十分鍾嗎?怎麽一個個都答不滿十分鍾?”

“無話可說就肯定答不滿唄。”

“思顯,蘿蘿怎麽沒報?是不是不讓省直機關的人報名?”

“嗯。這次是從基層選調,一般都是縣區以下的。青藍呢?怎麽沒見她?”

“我不知道。進來以後就各自分開了,她好像在第三候考室。”

“青藍也沒問題。長得那麽漂亮,印象分一下子就上去了。咱們一直沒見麵,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倆現在成一對了。你和林玉可怎麽拜拜了?”

“唉,一言難盡,都過去的事兒了,還是別提了。”吳蔚搖搖頭。

“想必是你負了她?”

“我會負她?思顯,咱們同學四年,你就這麽看我?”

張思顯幹笑,“你看看你,急什麽!不就跟你開個玩笑嗎!說真的,吳蔚,我倒覺得,你跟東方青藍更合適,林玉可人雖然不錯,但總歸有些小家子氣。”

“不提了。你跟蘿蘿什麽時候結婚?”

“早著呢,不到三十,結那婚幹嗎?結婚就是發昏,先自由幾年再說吧。怎麽,你想結了?”

“我倒是想結……”吳蔚一想到梅芳那張臉,心氣一下子就沒了,“算了,不說了!”

“17號考生馬上入場,18號考生做準備!”一直站在前麵的工作人員喊道。

吳蔚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拍拍張思顯的肩膀,“我先去了!”

張思顯抱了抱他,“好好答,你第一,我一定拿下第二!”

走在通往考場的樓道裏,吳蔚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的心髒跳得不那麽瘋狂。雖然已經參加過很多次考試了,但這次考試的分量太重,他不敢有絲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