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劉賢暫替自己待客,劉燁引著趙崢到了後宅。

剛到門前,正撞見董姨娘從裏麵出來,左半邊臉上紅通通的烙著個巴掌印,本就柔弱嬌媚的麵容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看到劉燁和趙崢,她急忙側過身子捂著臉道:“大爺快請進,太太在裏麵候著呢。”

因為關劉氏執意要見趙崢,劉燁本就有些心煩意亂,見此情景臉色益發不好看——當然了,他那臉壓根就沒好看過。

不過當著趙崢的麵,劉燁也不好發作,隻能衝董氏點了點頭,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將趙崢請進了客廳裏。

因有劉燁作為參照物,再加上剛剛看到了董氏淒楚的模樣,趙崢滿以為進門後會看到一個麵目猙獰的妒婦,誰成想從羅漢**起身相迎的,卻是個身形樣貌別具一格的婦人。

她的身高約莫和張玉茹相仿,但骨架卻比張玉茹大了一圈,使得體態更為豐腴,看起來也更有壓迫感。

而她的五官也較之常人也更為立體,濃眉大眼鼻梁挺拔、厚實的雙唇如血一般鮮豔——但論姿色,自然無法與嫵媚天成的董氏相提並論,卻自有一股別樣的氣質。

若說張玉茹是英姿颯爽的話,那她身上彌漫著的,就是一股遮不住的野性。

就在趙崢暗暗觀察關劉氏之際。

關劉氏也一邊上下打量趙崢,一邊嘖嘖讚道:“這位便是趙公子吧?果然是人中龍鳳名不虛傳,我家燁哥兒若是有你三分容貌,這婚姻上也不至於……”

說到這裏,大搖其頭。

這態度也和趙崢預料中的大不一樣,但他還不至於被表麵的糖衣炮彈蠱惑,當下微微一禮,不卑不亢問:“劉夫人喚趙某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見他滿麵疏離,那關劉氏倒也並不意外,對著一旁的董氏道:“還不快給趙公子看座。”

董氏急忙從牆角處,吃力的搬來一張四出頭官帽椅,擺在了距離關劉氏丈許遠的地方。

趙崢倒也不客氣,直接大馬金刀的坐了,雙目毫不避諱的與關劉氏對視。

那關劉氏倒也不惱,歎了口氣,正色道:“我知道趙公子必然深恨我家,可我與玄康又何嚐不是被那劉福臨所害?那薄情負心的狠心賊當初拋妻棄子,半點不顧念夫妻之情骨肉血脈,若不是我們家姑奶奶出手,我和燁哥兒早被當成罪囚發賣了!”

接下來,這關劉氏罵一陣劉福臨,說一陣這些年的不易,絮絮叨叨控訴了一刻鍾有餘。

這期間劉燁就在旁邊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泥胎木塑一般。

最後關劉氏重重一捶炕桌,咬牙切齒道:“以後趙公子若是找見那狠心賊,殺他之前千萬替我問上一句,當日棄城而逃時,可曾想過家中妻兒的下場?!”

趙崢暗中觀察,她這怨憤應該不是假的,而且一半是衝著拋妻棄子的劉福臨,一半卻是衝著庇護了自己十年的平西將軍府。

真要論起來,對後者的怨念似乎還要更深一些,看來她這十年間寄人籬下的生活也頗不如意。

見關劉氏如此,趙崢的態度也略略緩和了些,但依舊冷淡的試探道:“這麽說,劉夫人也覺得劉福臨該殺?”

“自然該殺!”

關劉氏毫不猶豫的道:“憑他的罪過,就算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也不為過!我早跟劉燁交代過,就算要當他的麵殺了那狠心賊,他也決計不能阻攔!”

甭管這話是不是出自真心,反正趙崢聽的很是滿意。

最近一直聽人說關劉氏行事乖張,不想倒是個‘明事理’的。

至於虐待董氏母子……

這跟他趙某人有半毛錢關係嗎?

罵完了劉福臨,關劉氏這才開始問起趙崢的家中的情況,繼而說起了與關成德一家的交情。

“我與他娘是自小的交情,十年前到了京城後,一來羞於麵對她們母子,二來也著實不得自由,所以就斷了往來,不曾想……”

說著,她衝董氏揚了揚手,道:“去把我準備的東西取來。”

瞧這意思,明顯是要補償關家,趙崢忙起身道:“成德雖與舍妹定有婚約,但你們族親之間的事情,我卻不好插手——夫人若果然有意彌補,就該親自尋他分說。”

關劉氏見他態度甚是堅決,也便沒有強求,隻說過幾日要去見關成德一麵,讓趙崢幫忙知會一聲,免得唐突。

趙崢答應之後也沒再落座,趁勢推說不好讓同年們久侯,直接告辭而去。

劉燁送了兩步,忽然站住腳,回頭對母親道:“母親既如此深明事理,卻怎麽偏要鬧的家宅不寧?”

說完,不等關劉氏再開口,便追著趙崢往前院去了。

關劉氏沉默半晌,揮手斥退了左右,又示意董氏近前來。

她盯著那巴掌印端詳半晌,忽然又一巴掌抽在了董氏右臉上,然後用帕子擦著手道:“這回瞧著順眼多了——我打你,你可覺得委屈?”

董氏低著頭,恭順道:“奴婢不敢。”“不敢?”

關劉氏冷笑:“還有你這狐媚子不敢做的事情?!若非劉甯也是個沒囊氣的廢物,我與燁哥兒隻怕早被你給害慘了!”

董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啜泣道:“太太,我當初也不肯的,都是少將軍用強,才……”

“呸~”

關劉氏怒道:“他用強,你難道就不會嚼舌自盡?!”

“他、他還用賢哥兒威脅我……”

董氏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但越是如此,關劉氏對其越是厭惡,畢竟當初董氏正是靠著這一手,才博得了劉福臨的專寵。

也正是因為董氏未曾拚死抵抗,才使得那吳應熊得隴望蜀,幾次找上門糾纏軟硬兼施,錯非劉燁很快體現出天賦,得了吳三桂的看重,使得吳應熊心懷顧忌,說不準自己也早就……

那小姑子劉甯也是個賤皮子!

察覺到吳應熊和哥哥小妾有染也不敢聲張,反來埋怨自己這個做嫂子的管教不嚴。

那兩年關劉氏明裏暗裏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羞辱,如今好容易母憑子貴,雖暫時奈何不得劉甯和吳應熊,卻又怎肯放過董氏母子?

再說了,自己對董氏打罵的越狠,劉甯那邊就越是滿意,根本不可能為董氏母子出頭。

至於吳應熊……

日後若有機會,自己也定要給那狗賊一個教訓!

“姐姐,你……”

這時忽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看到屋內的情況不由一怔。

關劉氏腳尖在董氏平坦堅實的小腹上踢了踢,不耐煩的嗬斥道:“滾下去吧!”

董氏急忙掩麵而走。

闖進來那人目送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這才轉頭看向自家姐姐,結果發現關劉氏正一臉不快的瞪著自己,他忙陪笑道:“姐姐怎麽又動這麽大的肝火,莫不是那姓趙的小子……”

“跟那趙公子沒關係。”

關劉氏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卻也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板著臉道:“我已經照著你意思做了,還和他約好了,等過兩日要親自去見關成德!”

“那就好、那就好!”

來人鬆了口氣,無奈道:“當時是我見識短了,直到前兩日回到京城才發現,有那趙崢頂在前麵,反而能免去燁哥兒不少麻煩。”

卻原來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在涿州弄巧成拙的關國維。

施琅、吳應熊本來是去調查通天河的,後來應知府陳敬廷所請,這才暫時滯留真定幫忙控製疫情。

如今疫情已經基本控製住了,一行人自然要回京複命。

關劉氏聽了有些不喜,皺眉道:“照你這麽說,難道燁哥兒就一直要被他壓著不成?”

“若不然呢。”

關國維苦笑攤手:“誰讓劉家祖上是關外野人出身,說是已經歸化成了漢人,可上麵誰不知道劉家的底細?若沒這天賦神通倒罷,得了這天賦神通反倒被上麵忌憚,那些文官嘴上不說,心裏可都惦記著華夷之防呢。

旁的不提,他太爺爺當年何等人人物?為大明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到頭來別說鎮撫使了,連個按察使都沒撈到!

也虧得有這麽個年紀相仿,又事事壓燁哥兒一頭的人在,否則明裏暗裏的打壓肯定少不了!所以咱們燁哥兒非但要被他壓一頭,還要盡量從旁幫襯……”

說著,他無奈搖頭。

這天賦神通拔高了劉燁的上限,卻也讓他撞到了隱形天花板——而這天花板到底能有多高,基本上取決於趙崢日後能有多大的成就。

因為顯而易見的,朝廷肯定會拿趙崢來壓劉燁,不出意外的話,劉燁終其一生隻怕都要活在趙崢的陰影之下。

所以關國維才希望能夠進一步化解兩家的仇怨,否則等到趙崢成了氣候,給劉燁穿起小鞋來可就什麽都晚了。

關劉氏聽他說的鄭重,也隻好壓下了心頭的不甘,咬牙道:“罷罷罷,為了燁哥兒我就舍出這張老臉,打著彌補關家後生的旗號多跑幾趟——不就是當著她們的麵罵那負心漢嗎,我在將軍府憋了十年,早就想罵個痛快了!”

關國維點點頭,又叮囑道:“姐姐千萬不要急於一時,先慢慢緩和關係,等到關成德和趙家小姐成親的時候,你把長輩該做的事情都默默的做了,便再怎麽不情願,他們兩家也要領這個人情!”

電腦最後換了電源,貌似是供電電壓不足導致的藍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