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宅,春燕就直接去了青霞屋裏。

當時趙崢讓她把東西收起來,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放在青霞這裏最為安全妥帖——整個張家別院,也隻有青霞可以匹配這個尺碼,即便被人看到了也不會起疑。

而小妖精自身又比較懵懂,就算追究起這件東西的來曆,也很容易就能糊弄過去。

但春燕沒想到的是,她推開房門之後,就看到翠屏正在裏麵擦拭桌椅。

“你怎麽在這裏?!”

春燕登時橫眉立目,仿佛被侵犯了領地的刺蝟般,大聲的質問著。

翠屏回頭掃了她一眼,然後又低頭擦拭起來,嘴裏不鹹不淡的道:“姐姐最近總是沒空,這屋裏也不能沒人打掃吧?正好我家小姐也擔心青霞姑娘住不慣,就讓我時常來瞧瞧,看看缺了什麽短了什麽,順便幫著歸置歸置。”

聽到這番話,春燕的臉色變了又變,她原是想抱緊青霞的大腿,以便日後抗衡翠屏主仆,可這些天下來,發現青霞根本沒有爭風吃醋的概念,反而和張玉茹相處的越來越融洽了。

她大失所望之下,就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趙崢身上,卻萬萬沒想到竟被翠屏趁機偷了家!

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翠屏這小蹄子臉龐生的青澀,今日背對著自己,竟就亮出一副駕輕就熟的好臀腿。

暗暗總結了一下自家大爺的偏好,春燕心下警鈴大作,但嘴上卻半點不肯服輸:“不是我不想來,隻是我畢竟不似妹妹你這般清閑,每日裏單隻是服侍公子,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她重點突出‘竭盡全力’四字,果然聽的翠屏手上動作一頓。

但翠屏也不是好惹的,很快就針鋒相對的笑道:“如今趙公子身邊隻有姐姐一個,自不免辛苦了姐姐,等日後主母過了門,姐姐就有大把的清閑時間了。”

這話正中春燕軟肋!

如今趙崢是對她寵愛有加,可等張玉茹主仆嫁過來之後呢?

論姿色出身她本就不如張玉茹,何況單人獨騎,又怎敵得過人家主仆合璧?

她倒不敢奢望與張玉茹相提並論,但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翠屏後來居上——為了保險,自己果然還是得有別人替代不了的‘好處’才行!

春燕愈發下定了決心,當即冷下來臉來道:“大爺讓我過來取東西,勞煩妹妹回避一下。”

翠屏隻當她是惱羞成怒,倒也並沒有跟她計較,挺胸昂頭邁著勝利的步伐的走了出去。

“呸~”

春燕咬牙衝門外啐了一口:“浪蹄子,早晚讓你好看!”

然後才從隱秘角落裏翻出了那件小衣。

她先是看開來端詳了一番,然後狠狠團了塞進袖筒裏,殺氣騰騰的推門而出。

…………

與此同時。

傅氏帶著禮物原封不動的出了大門,見兒子正鼓著腮幫子圍著驢車團團亂轉,比起前麵套著韁繩的那個,他倒更像是頭拉磨的倔驢。

傅氏命仆婦把禮物裝好,又自顧自的上了馬車,這才揚聲招呼道:“上車吧。”

“上什麽車?!”

高輿擰著脖子甩著胳膊,大叫大嚷道:“你明明答應了的,怎麽能反悔……”

“住口!”

傅氏厲聲喝止了他,又對旁邊的仆婦吩咐一聲,那仆婦就忙喊上車夫遠遠避開。

“上車。”

傅氏再度招呼一聲,見兒子梗著脖子不理不睬,又加重語氣道:“你是要把這件事情鬧的人盡皆知不成?!”

高輿聽了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上了車。到了車上,他還有些羞刀難入鞘,幹脆兩條腿一出溜,就直接坐到了地上,咚咚咚的連踹了座位幾腳,憤憤道:“明明都說好了的……”

“說好了什麽?”

高夫人居高臨下冷淡的看著他:“我隻答應你棄文學武,答應會嚐試幫你延聘趙公子為師,可沒答應過別的!”

自從聽高輿恬不知恥的,主動承認偷了自己的東西,轉手就拿去討好趙崢之後,她就對這個孽障就徹底失望了。

之所以答應來求趙崢,更多的反倒是為了在哥哥嫂嫂麵前保全體麵——當然了,若是趙崢肯答應拿錢收徒,那她也絕不會吝嗇亡夫留下的贓款。

至於付出別的代價……

她傅畹雖不是什麽貞潔烈女,更對高士奇的欺騙心懷不滿,卻也絕不會做出這等下賤的事情!

咚咚咚!

高輿又狠狠踹了座位幾腳,轉著圈的撒潑打滾道:“你、你這分明就是耍賴!要是這樣,那我回去就繼續絕食!”

傅氏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冷冷道:“我回去後就托人將你從儒生改做武生,並放出風聲延聘名師……”

高輿四腳朝天,烏龜似的仰起脖子怒聲質問:“說的好聽,可哪有什麽名師能看得上咱們家?!”

傅氏聽的暗暗搖頭,這孽子以前桀驁自負,誰都看不起,如今稍經打擊,卻又把自家看低到了塵土裏。

見母親不說話,高輿又梗著脖子道:“再說了,沒有趙叔叔的神通護著,我要是死在考場上怎麽辦?!”

“路是你自己選的。”

傅氏將身子往車廂上一靠,身心俱疲的道:“要是還想絕食就隨你吧,隻是我已經決意要搬出你舅舅家,到時候恐怕再沒有人能偷偷給你送飯了。”

見表哥私下裏送飯的事情被揭穿,高輿心裏頭頓時涼了大半截,惱羞成怒的猛然一拳搗在車廂上,還想再捶時,忽覺拳頭上疼的厲害,這第二拳就說什麽也打不下去了。

見他如此窩囊模樣,傅氏無奈搖頭,挑起車簾就待招呼仆婦車夫回來,啟程返回傅家。

這次回去後,她就準備同哥哥嫂嫂攤牌,也好盡快搬離傅家,再也不與趙家有任何聯係。

不想剛掀開車簾,就看到春燕快步朝著這邊走過來。

傅氏忙回頭說了聲:“快起來,春燕來了!”

然後若無其事的招呼道:“春燕,你怎麽來了?莫不是趙夫人還有什麽要吩咐的?”

“不是我們太太有吩咐,是公子派我來的。”

春燕說著,不等傅氏發話,就徑自登上了馬車。

這時候高輿才剛剛爬起來,見到春燕自顧自上來,哼了一聲坐到角落裏扭頭不去看她。

聽說是趙崢派春燕來的,傅氏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卻聽春燕道:“我不知道太太您知道多少,其實這事兒都要怪輿哥兒巧言令色、無中生有,我們爺受了他的蠱惑,所以才一度以為……

剛剛看到太太的態度,這才知道這並非您暗中授意,而是輿哥兒自行其是,所以我們爺深感不安,特命我把這件東西原物奉還,還讓您日後好生保重。”

說著,將那小衣抖落開,大喇喇的遞了過去。

這一幕大出傅氏的意料,她愣怔了片刻,這才急忙伸手接過,簡單的翻檢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連忙躬身致謝:“多謝趙公子見諒,妾身感銘五內!”

說著,又忍不住瞪了眼旁邊的高輿。

這逆子莫名其妙一廂情願的胡來,卻險些讓自己錯怪了好人!

高輿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心說這怎麽全成了自己的錯,正準備拿趙崢讓自己改口叫叔叔,還有主動要求換貨的事情為自己開脫。

不想春燕又吃吃笑道:“我們爺確實是君子,當得起太太這一聲謝,就是不知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外麵又會怎麽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