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這話一出,傅氏和高輿全都像是挨了當頭一棒。

高輿瞪圓了眼睛看著春燕,傅氏則是愣怔了片刻,這才不敢置信的確認:“你方才說什麽?”

春燕規規矩矩坐在對麵,用十分乖巧的語氣重複道:“我是說,若是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傳出去,也不知外麵會如何評說?我估計到時候,肯定會有不少人不肯相信,我們爺會主動放棄到了嘴邊的肥肉。

而更多的人,則是會好奇主動幫著母親牽線搭橋的小衙內,究竟生的什麽模樣;又或者好奇太太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對我們爺芳心暗許,半推半就……”

聽著春燕的描述,傅氏重重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在襟內鼓**的同時,一顆心卻仿佛墜入了黑暗深穀,那種驟然墜落的感覺,甚至讓她頭昏眼暈。

下意識橫臂架住王屋太行,這才一字一句的質問:“趙公子到底是何用意?!”

“我說過了,我們爺是君子。”

說話間春燕的目光微微下傾,露出嫉妒豔羨之色,她若是也有這般犯規的身段,又何須這般多此一舉?

傅氏卻實在難以理解,趙崢一麵說要揭過此事不提,一麵又說要把消息放出去,這如何能稱得上是君子所為?!

這時春燕又抬頭與她四目相對,認真的道:“太太難道還沒聽明白嗎?想要將這件事傳揚出去的,並不是我們爺,而是……”

說著,她嘴角勾勒出異樣的戲謔笑容。

但這話卻讓傅氏陷入了更大的疑惑當中,她猛地往前一傾身子,夾雜著地動山搖的氣勢厲聲質問:“春燕,我們高家到底是哪裏得罪了你,你竟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說出這話的同時,她甚至在懷疑,會不會是高士奇私下裏曾對春燕用強,又或者幹脆就是高輿做過什麽。

“高家有恩於我,隻是我現在是趙公子的人。”

但春燕給出的答案卻並非如此,她眯著桃花眼笑道:“記得我剛到高家時,馮管家就告訴我,隻有想主人所想、急主人所急,才能討主人歡心——我知道公子一向對太太心懷傾慕,隻是身為君子,不願意趁人之危罷了。”

說著,她翹起蘭花指點了點自己:“這豈不正是我該為主分憂的時候?那句話叫什麽來著,對了,苦一苦夫人,罵名我來背。”

“你、你你……”

傅氏難以置信,春燕跑來威脅自己,竟然就隻是為了討趙崢的歡心:“你就不怕我現在就去把這件事告訴趙公子?!”

“這有什麽好怕的。”

春燕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畢竟隻是想幫公子得償所願,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名,雖不免要受些皮肉之苦,等日後再將這事傳揚出去時,倒也少了些忌憚愧疚——等到那一天,太太和輿哥兒肯定能名動京城……”

“該死的賤婢!”

這時一旁的高輿忽然咆哮一聲,猛地撲上來扼住了春燕的喉嚨。

本來因為雙方的目的殊途同歸,他一度強忍著怒氣沒有開口,不曾想春燕這賤婢三番兩次拿他當笑話,這就讓高輿按捺不住了。他一邊死死掐著春燕的脖子,一邊激動道:“什麽為了趙叔叔,你這賤婢分明就是為了自己!若不是當初在靈堂裏,你明知道是誤會,卻故意順著我胡說八道,我又怎會提防了趙叔叔一路?都是你這賤婢的錯、都是你賤婢的錯!”

他越說越惱、越想越氣,最好的機會最好的時光,全都被這賤婢給毀了!

傅氏本來還有些懷疑,這些話都是趙崢教給春燕的,但聽兒子早就受過春燕的蒙騙,心下的懷疑頓時減輕了不少。

眼見春燕竭力掙紮,臉色漲的通紅發青也沒能掙開,她急忙扯住高輿的胳膊喝道:“輿兒,放手、快放手、你快要掐死她了!”

也就趁著高輿被她拉扯之際,春燕兩隻腳順勢撐在高輿小腹上,狠狠將高輿踹翻在地,傅氏也被帶挈的歪倒在座位上。

春燕連咳帶喘的站起來,上半身沿著頂棚傾蓋在高輿頭頂,一隻腳用力踩住高輿的肚子,居高臨下惡狠狠的道:“你這賣母求榮的小賤種還有臉說我?!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蠱惑我們爺,事情又怎會發展到眼下這步田地?!

不過你說的倒也沒錯,我確實是為了自己,但我下半輩子是和我們爺綁在一起的——他好,我就好。”

說著,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忽然又春風化雨的笑了起來,轉向傅氏道:“太太,若是不想這件事情傳出去,該怎麽做你自己心裏應該有數吧。”

“你、你你……”

這一刻,傅氏完全被春燕的氣勢壓製住了,春燕在她身邊伺候了一年多,從來都是乖巧懂事的模樣,誰能想的到暗地裏竟有這樣一副心腸?!

而看到傅氏滿麵惶恐蜷縮在自己的陰影當中,春燕心中的成就感也是無限膨脹。

除了借機固寵之外,她之所以硬要拉傅氏下水,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某種陰暗心理——每每想到高高在上端莊溫婉的前主人,被剝下所有遮攔無地自容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春燕重又坐回了座位上,順勢踢了高輿一腳,笑道:“雖然這小賤種不是個東西,但若能說動我們爺收徒,往後自然少不了他一番造化,太太不該這麽輕易放棄的。

正巧我們爺最近要在京城買房置產,您何不趁我們爺去看房的時候,私下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們爺最是心軟,到時候說不定就從了呢。”

這‘從了’二字格外突出,傅氏如何聽不出她的意思,當下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幾次咬牙想要說些什麽,又在春燕戲謔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春燕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沒有開口,便起身笑道:“那事情就這麽定了,太太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說著,作勢準備下車。

但伸手挑開簾子之後,她忽又想起了什麽,轉回身不等傅氏反應過來,就狠狠在那王屋太行上掐了一把,這才在傅氏的痛呼聲中,咯咯嬌笑著下了車。

傅氏看著晃**的車簾,聽著春燕逐漸遠去的得意笑聲,隻覺得又苦又澀分外屈辱,忍不住抬腿將剛剛翻身坐起的高輿,又重新踹翻在地,咬牙罵道:“孽障,這回你可滿意了?!”

高輿被踹的四腳朝天躺回地上,心下對春燕恨之入骨之餘,卻也暗暗鬆了一口氣,雖然最終便宜了春燕這小蹄子,但她也承認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日後趙叔叔若要論功行賞,合該有自己一份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