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內,眼見得柳如是十分隨意的,與趙崢並肩坐到了羅漢**,秦可卿愈發肯定趙崢方才不是在開玩笑,否則區區一個外室,怎敢在男人麵前如此灑脫自如?

而且這種灑脫,還不是持寵生嬌的那種,而是從骨子裏就把自己擺在了和趙崢平等相處的地位上。

於是秦可卿的態度愈發恭順。

柳如是見狀,笑著指了指下首道:“委屈妹妹了。”

“您說笑了。”

秦可卿微微一福,笑道:“您是公子特意請來幫我的,單憑這一點,我在身旁伺候都是應當的,哪裏就說的上委屈?”

說著,攏著臀後裙擺款款落座。

這番話倒是讓柳如是高看了她一眼,這小姑娘方才分明有些慌張忐忑,誰知說起話來卻一點也不扭捏作態,反而透著股親切爽利。

她將身子往秦可卿的方向歪了歪,笑問:“妹妹真是好一張巧嘴,是你一個人這樣,還是你們陳漢的姑娘都這麽能說會道?”

秦可卿欠身道:“您過獎了,我在那邊兒原是個嘴笨的,到了大明之後才漸漸開了竅。”

這話既未貶低‘家鄉’,也沒有順著柳如是的誇獎吹噓,同時還暗捧大明人傑地靈——以她十六七歲年紀來說,讚一聲‘滴水不漏’絕不為過。

而且雖然柳如是一口一個妹妹,她卻並沒有順勢稱呼姐姐,都是用一個‘您’來代稱,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處。

不想這話還是被柳如是捏住了‘把柄’,隻聽她撲哧一聲掩嘴笑道:“原來妹妹這巧嘴,是咱們趙公子幫著開的竅,看來平時沒少灌輸……”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才又接著道:“……灌輸為人處世的道理。”

秦可卿聽她語帶促狹,哪還不知道是語帶雙關。

她雖不是個羞澀靦腆的,可畢竟也剛開竅沒多久,一時臊粉麵緋紅,用帕子遮住大半嬌嗔道:“姐姐~!”

柳如是都開始‘交淺言深’了,她若再一口一個‘您’的就不合適了,這聲嬌嗔可說是恰如其分。

“好了。”

趙崢適時發話打斷兩人,他方才之所以冷眼旁觀,正是因為篤定秦可卿能夠應付,畢竟是在原書當中,曾一度得到賈母高度認可的主兒,自然明白怎麽才能討好‘尊長’。

打斷兩人後,趙崢正色道:“我帶柳姐姐過來,一是想讓你們相互認識一下,二來也是因為她有些事情想要問清楚。”

這裏說的事情,當然不是陳漢的詩詞歌賦,而是要為溝通‘神靈’做些必要的準備。

秦可卿忙表示:“姐姐隻管詢問,小妹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是這麽說,可真等柳如是開始詢問,頭一個問題秦可卿就卡了殼。

因為柳如是問的是她的生辰八字。

她是秦家收養的孤兒,哪裏有什麽生辰八字?

秦家倒是給編了一個,可拿來糊弄寧國府還成,這涉及到自己安危的事情,豈敢作假?

趙崢看出她的窘迫,揮揮手示意二珠退了出去,然後簡單解釋了一下秦可卿的身世。

聽說秦可卿是孤兒出身,柳如是的態度又親切了三分,搖頭歎道:“我幼年遭逢大難淪落風塵,相比之下妹妹能被好人家收養,又教養出落的如此模樣,實屬不幸中的萬幸。”

秦可卿本來正做顧影自憐狀,聽了這話好容易才忍住,沒有抬頭看向柳如是——這個在趙公子口中,比自己還有名還要強大的女人,竟然是風塵出身?!

她大受震撼之餘,心下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既然娼婦粉頭之流,都可以成為強大的女修士,那自己是不是也能……

這時柳如是又道:“沒有生辰八字也不要緊,就是布置起來較為繁瑣,要提前準備一些身外之物——這樣吧,妹妹後日去我府上,咱們姐妹兩個好生規劃規劃。”

秦可卿忙起身道:“聽憑姐姐吩咐。”說完,卻又偏頭看向一旁的趙崢。

趙崢擺手:“我到時候多半已經去永平府了,等你們準備好之後,盡快趕過來匯合就好——記得要在十一之前,否則就趕不及了。”

柳如是緊接著,又找秦可卿要了一縷頭發、幾滴從右手食指擠出來的心頭血。

秦可卿本來就有些緊張,瞧這又是頭發的又是血的,心中愈發的不踏實,說句實在話,她連趙崢也不是百分百信任,何況是初次見麵的柳如是?

可無奈形勢比人強,莫說拒絕了,她甚至連猶豫都不敢猶豫。

這不由讓她剛剛才淡下去的念頭,重又浮現起來。

若是自己也能像這柳姐姐一般……

再然後,聊的基本就都是詩詞歌賦騷人墨客了,這方麵趙崢不怎麽能插上嘴,基本就是聽兩個女人在對答。

柳如是談性頗濃,秦可卿也竭力逢迎,還把她抄下來,準備讓秦鍾揚名的詩詞,取來給柳如是品評。

直到三更鼓響,柳如是這才意猶未盡的起身告辭,並許諾要送秦可卿幾冊本朝的詩詞集。

秦可卿千恩萬謝的將兩人送出門外,當著她的麵,柳如是這回倒沒擠進趙崢懷裏,而是選擇了與趙崢並肩坐到了車轅上。

左右夜色已深,倒也不怕被誰瞧了去。

目送驢車漸漸融入夜色當中,秦可卿又在風中佇立良久,這才在瑞珠的催促下,心神不寧的回到院裏。

驢車上。

柳如是倚在趙崢胳膊上,笑道:“若不是被你截了胡,這秦家妹子倒真是個做大婦的材料。”

頓了頓,又補充道:“隻是她骨子裏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若是個沒本事的男人,卻怕未必能守得住。”

趙崢聞言吃了驚,差點就要拋出‘天王蓋地虎’和‘宮廷玉液酒’——這猜的也太準了,就好像是看過《紅樓夢》似的。

他小心翼翼探問:“你這都是打哪兒瞧出來的?”

“算是直覺吧?”

柳如是抬起趙崢的胳膊,從後頸繞到自己肩膀上,順勢將半邊麵孔埋到趙崢胸前,輕聲道:“我那些年見慣了男人放浪形骸,也看遍了女人最真實的醜態。”

趙崢沒說話,隻是將她摟緊了些,默默趕著車往前走。

路上柳如是一動不動的,趙崢都以為她是睡著了,等到了柳宅後巷,他本打算小心翼翼的將柳如是抱下車,誰知卻被柳如是伸手扯住。

趙崢詫異的低頭看去,卻見柳如是微微仰著頭,一雙狐兒媚的眸子不斷閃爍跳動著,輕聲問:“你說,那老東西會不會又在暗中監視?”

水太涼應該沒那麽閑吧?

想是這麽想的,可隱約覺察到柳如是話裏隱含的意思,他果斷點頭道:“有可能!”

話音未落,柳如是水潤的唇瓣已經封堵上來。

趙崢眼角餘光掃見她將手伸進了車廂裏,還以為她是要在車廂裏親熱,正欲順勢往裏滾,卻看到柳如是摸索著,從裏麵扯出了一張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