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剛過中旬,雙方就拉開了戰局。

戚飛燕作為先鋒將,率領一萬戚家軍對戰北漠三萬鐵騎,所有人都等著戚家軍勝利的消息,不料第一場,戚家軍就敗了。

敗得還很徹底。

打了沒一會兒,戚飛燕見勢不好,大喊一聲:“撤!”

戚家軍對她唯命是從,一個個跟小羊羔似的跑了,撤得那叫一個快。

北漠鐵騎全傻了眼,繼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笑聲。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曾經將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的戚家軍,如今竟然慫成了這般模樣。

戰報傳到京城,百姓大失所望,新帝更是氣得不輕,在朝堂上就黑了臉,公然大罵戚飛燕是紙上談兵,簡直是個酒囊飯袋。

百官們紛紛朝刑部尚書江尹看過去,江尹不慌不忙地安撫新帝,說了半天冠冕堂皇的話。

眾人聽在耳朵裏是一個意思——這才第一戰,急什麽。

能不急嗎?

第一戰就沒能開個好頭,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要是再輸一場,別說戚家軍要在戚飛燕的手裏玩完,他們大新朝都岌岌可危。

此刻百官憂國憂民的情緒達到了巔峰。

新帝氣得胸悶不已,推了好幾日的早朝,就等著前線何時能傳來捷報。

江尹在朝堂上勸,容貴妃在寢殿勸。

她一邊給新帝按揉著太陽穴的位置一邊道:“聖上不必太過憂心,前線不還有皇甫將軍在麽,飛燕便是想胡鬧也翻不出什麽花來。”

新帝眉頭緊鎖,沒人瞧得出他在想什麽。

直到夜深了,兩個人都躺了下去,容貴妃睡得朦朧之際,聽到耳邊新帝低沉的聲音,“朕是不是讓顧傾城和戚烽死的太早了?”

心倏然一驚,睡意全無。

容貴妃卻忍著心悸,隻帶著慵懶的聲音側過身輕輕拍了拍新帝的背,“聖上別想了,睡吧。”

新帝在她的拍打下,眉頭漸漸舒展開。

是啊,他是聖上,是皇帝。

自古便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天下都是他的,他們便是再有能耐,也都是他的臣民。

……

就在臣民們都不怎麽抱希望的時候,不到半月,北地傳來捷報。

戚家軍對戰北漠鐵騎的第二場,勝了。

先鋒將戚飛燕直接摘了北漠大將軍梟狄的腦袋,戚家軍殺得北漠鐵騎片甲不留。

戚飛燕帶著五千精兵,幹掉了北漠一萬鐵騎,還活捉了五千,直接給漠軍打傻了。

傻了之後回過神來,知道第一戰輕敵了。

戚飛燕是故意的——示敵以弱!

戚飛燕是背負著期待踏上的戰場,身為女子,身為顧傾城和戚烽的女兒,她身上扛著太多責任,也承載著太多希望,所有人都以為她上戰場的第一仗必定是使出渾身解數,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失敗,沒想到她卻真的敢敗,毀掉所有人對她的期待,卻又在眾人不再對她報以希望的時候給所有人打了個響指。

嘿,醒醒,咱們贏了!

捷報一路傳至京城,臣民們聽到打贏的消息均是一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慶賀。

卻又不敢高興地太過,萬一下一場輸了怎麽辦?

畢竟還沒到最終勝利的時候,勝、敗,都有可能。

可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除了第一場戚飛燕敗了,後麵她像是完全摸透了北漠鐵騎的打法,捷報一封封從前線傳來。

直到戚飛燕帶著禁軍和戚家軍組成的精銳兵一舉將天門關奪了回來,全城百姓都為之歡呼!

北漠鐵騎潰不成軍,舉旗投降。

新帝高興得連說三聲“好”,在大殿之上噴了一口血。

百官驚慌,“聖上!”

*

新帝徹底倒下了。

年輕時他帶兵打仗身子骨就不好,舊傷累累,這一場病將那些陳年痼疾都激發了出來。

這日烏淩子步履匆匆地邁進大殿,單膝跪地,在燭光影動下跟新帝稟報:“找到七皇子了!”

腿上的奏章全掉了下去,新帝激動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找到小七了?人在哪?”

烏淩子道:“在忠勇侯府。人是長公主殿下找到的。“

“阿姐?”

新帝實在太過激動,人都差點從軟榻上翻下去,被容貴妃和烏淩子手忙腳亂地扶上去躺好。

“聖上,您先別激動……”

容貴妃輕撫著他的前胸。

“容兒,你聽到了嗎?”新帝緊緊攥著容貴妃的手,“阿姐找到小七了,找到了!”

容貴妃眼含淚光,連連點頭,“臣妾聽到了!長公主找到的人,肯定不會錯的。”

“是啊,不會錯的。”

新帝喃喃著,眼前似乎現出七皇子在繈褓中的樣子,小小一隻,雪團子一樣,眼睛大大的,眼尾綿長上翹,阿姐說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隻有阿姐,見過他和小七小時候的模樣!

“快去,快去把阿姐請來!”

新帝命魏總管去傳令,請長公主進宮。

容貴妃立在一旁,默默回想:上一次長公主進長寧宮是什麽時候來著?

好像還是戚烽和顧傾城戰亡消息傳來之時,長公主衝進長寧宮,不顧君臣身份對著皇上破口大罵。

從那之後,姐弟二人就再沒見過麵。

一晃,也有兩年了。

新帝靠在枕頭上,似乎也在回想,“朕和阿姐,有兩年沒見了吧。”

容貴妃:“是啊。長公主倒是時常去太後宮中請安,隻是皇上都避開了。”

新帝撇了下嘴,“哪是朕避開,是她根本就不想見朕,朕何苦往她麵前湊,惹她不高興呢,還得挨頓臭罵。”

“皇上這話說的孩子氣。”

容貴妃輕笑,“如今您是皇上,長公主哪敢罵您?”

新帝聽了這話,眼神卻暗淡下來。

“是啊,如今阿姐連罵都罵不得了。可是,朕卻十分懷念曾經被阿姐管著,罵著,踢打著活蹦亂跳的日子。”

人愛回憶從前,是老了的表現。

也是因為,大限將至。

容貴妃將心底的情緒都掩埋起來,隻道:“長公主和皇上感情深,不是隨便吵吵就會散掉的。”

新帝聽了這話,心裏熨貼得很。

他捏了捏容貴妃的手,“是啊,朕是阿姐帶大的,她最是疼朕。如今連小七,她都幫朕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