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飛燕差點被小侯爺這一嗓子膈應的一拳打過去。

“你給我好好說話!”

她一拍桌子,“啪”的一聲驚得小侯爺立馬跳起來,轉瞬便縮到了江尹身後。

一物降一物,他怕這燕子,這燕子怕她哥,完美閉環。

雖然這燕子打小就彪悍,拳頭比男人的還硬,但他就是看戚飛燕怎麽看怎麽順眼。

因為他知道戚飛燕的彪悍都是對外人和壞蛋,從不會恃強淩弱。

江尹眼見妹妹惱了,自己胸腔裏的六味真火反倒散了些。

他撚起兩根手指將小侯爺從身後拎出來,如炬的目光直視他。

“你究竟怎麽想的,是真心想娶我妹子嗎?”

小侯爺心微顫,乍著膽子點了點頭。

江尹神色則是瞬間一冷,“你想好了再說。不然她要打你,我可不攔。”

不是攔不住,而是不會攔。

小侯爺往戚飛燕的方向偷偷瞄一眼,嚇得小心髒差點跳出來。

狠狠一個哆嗦。

這兄妹倆跟雌雄雙煞似的,怎麽都一副要吃掉他的樣子!

小侯爺一向惜命,隻好垂頭喪氣地說實話,“我不想聽從家裏的安排稀裏糊塗地成親,娶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子,像我爹娘那樣,貌合神離地過一生。”

這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卻讓眾人皆沉默下來。

同是世家子弟,長輩們能幹,兒孫便跟著享福,他們是胎投的好,含著金湯匙出生,有著別人家的孩子此生都無法奢求的榮華富貴,但同樣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尤其在婚嫁之事上,自己做不得半點主。

至於沈侯爺和長公主。

對於長輩的事情他們不好置喙,但多少也都有所耳聞。

說好聽點叫相敬如賓,直白一點,就是貌合神離。

小侯爺幽幽歎口氣,“祖母雖疼我,但我說話半點分量都沒有,她根本不聽啊!

我要是真娶了謝家表妹,不得天天挨她的拳頭?我會被她打死的!”

韋駙馬嗟歎著拍了拍小侯爺的肩膀。

他和公主夫妻恩愛,自然盼著全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見不得苦命鴛鴦。

“戚小五。”韋駙馬喚戚飛燕的小名,“要不你狠狠心,收了他得了。”

戚飛燕瞪眼:“滾!”

“……”小侯爺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戚飛燕一陣心煩,卻又忍不住心軟。

方才小侯爺說起謝家表妹的時候,她就想起了前世他確實在沈家安排下娶了族中表親,但婚後生活可以用“雞飛狗跳”四字來形容。

謝家家境殷實,謝家表妹刁蠻強悍,又仗著和謝家老祖宗沾親帶故,沒少在婆家作亂。

她有幸在宮宴中見過她一回。

印象深刻的是,她十分巴結戚嫣然,一口一個“娘娘”叫得分外殷勤,事後戚飛燕了解到,她家中兩個兄弟,都是通過戚嫣然買的官。

想起這些,戚飛燕聲音陡然發沉,“謝家表妹,確實不該娶。”

眾人齊刷刷朝她望去,包括江尹。

戚飛燕麵容沉靜,目光掃過一行想和她一道下江南的幾人。

“去之前,咱們得約法三章。”

眼看戚飛燕鬆了口,眾人不由驚喜,“哪三章?”

戚飛燕:“第一,這次去江南我是有正事要辦,不是去遊山玩水吃喝玩樂的,所以這一趟勢必輕裝簡行,盡快趕往蘇州城。你們要去,就做好吃苦的準備,沒多少樂子給你們享。”

都是養尊處優的貴人,沒吃過什麽苦,就都想嚐嚐究竟能有多苦。

所以戚飛燕這番話說完,非但沒有逼退他們,反而讓一個個都躍躍欲試,眼睛迸發亮光。

戚飛燕見狀也是好氣又好笑,一個個的,沒苦硬吃。

“第二,路上一切必須聽我的。誰若是給我嘰歪,我就將人綁了,送回京。”

說這話的時候戚飛燕麵無表情,帶兵打仗的氣場一出來,幾人慫唧唧地點頭。

昭陽十分配合,“聽你的,都聽你的。”

“第三,最多兩輛馬車,每個人隻得帶兩個貼身隨從。回去準備一下,兩日後出發。”

戚飛燕半句廢話沒有,一錘定音。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

昭陽:我還準備駕上我的新四驅馬車,浩浩****去江南玩一趟呢,沒戲了。

韋駙馬:隻能帶兩個貼身隨從?那公主的八個丫鬟和我的八個小廝怎麽安排?

小侯爺:不管,先答應下來!隻要能把婚拒了,我給這燕子當牛做馬都成!

*

兩日後便要出發,幾人飯都不吃了,趕緊回去著手準備。

戚飛燕留在侍郎府吃晚飯,知道哥哥肯定有話問她,她也有話想和他說。

四菜一湯,廚房今日煲的老鴨湯很入味。

“你對沈玉玨有意思?”

江尹冷不丁一問,戚飛燕差點把嘴裏的湯噴出來。

她抬頭看向哥哥,老哥一臉認真,沒有半分同她開玩笑的意思。

戚飛燕輕咳一聲,接過下人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嘴,不敢和哥哥翻白眼,但這一眼也頗顯幽怨,“哥你想什麽呢,我拿那小土豆當弟弟好嗎?”

江尹淡淡“哦”了一聲。

心道:我還拿你當妹妹呢,不是照樣……

咳。

江尹在心裏輕咳一聲,目光低垂著,情緒斂得深,“他的婚事,不是你管得了的。”

戚飛燕吃飯的動作一頓。

這個“他”,江尹說的是小侯爺,可她卻不由聯想到了哥哥。

想到了他的婚事。

想到了薑芷蘭。

碗裏的湯,忽然就不香了。

她這次去江南怎麽也得兩三個月,回來的話哥哥和薑小姐也要走完六禮了。

按理說父母故去,為官者應該守孝三年,不得婚嫁。

可薑小姐比她還長一歲,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薑相視女兒為珍寶,不會讓她等三年那麽久。

朝中還需要哥哥,皇上應該也不會讓哥哥守孝。

畢竟現在爹娘的屍首還未找回來,沒辦法真正下葬。

在找回來之前他們肯定希望盡快把婚事給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想到這,一顆心不可控製地艱澀起來。

戚飛燕覺得胸腔發悶,喘不動氣。

微微抬眼,江尹一身素色錦衣坐在輪椅上,一派沉靜儒雅的氣象。

哥哥生的好看,韋駙馬和藺世子都是京城數得著的英俊公子哥兒,但姿色比起江尹都稍遜一籌,氣質更是不用說,哪怕哥哥腿有疾,在文臣堆裏也是最具英氣的,又年少有為。

若不是薑相早早相中了江尹做女婿,這盛京城的媒婆怕是早就踏平侍郎府的門檻了,哥哥也不會獨身到現在這個年紀。

戚飛燕鼻腔泛酸。

她可以陪著護著哥哥一輩子,卻唯獨給不了他舉案齊眉的幸福。

因為他心裏的人不是她。

那麽她能做的,是不是隻有成全?

江尹見妹妹一直不說話,也不再動筷,以為是自己方才語氣重了。

剛要放緩聲調,戚飛燕就忽然抬頭問他,“薑小姐這幾日怎麽沒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