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表妹謝霓裳,小字嫋嫋。
其父謝林之為知府的佐貳官同知,官居五品,與知府大人謝建郴同城辦公,分掌府內政務、地方鹽務、水利、江防等多項事務。
可謂知府的左膀右臂。
也難怪謝霓裳進出謝府自如得很,像進自己家一般。
她人也很自來熟,一見麵就自稱妹妹,一口一個姐姐地喚過去。
昭陽公主麵若冰霜,一臉“誰是你姐姐”的表情。
謝霓裳極有眼力見,見昭陽和戚飛燕都不是好相與的樣子,心中暗道“京城的貴人就是脾氣大”,麵上卻仍是笑嗬嗬的。
“各位在聊什麽?金陵雖比不上盛京城那般繁華,但勝在景色秀麗,嫋嫋可帶大家遊玩一番。”
她一臉率真和氣的模樣,小圓臉看上去可可愛愛,看向小侯爺的眼神更是深情款款。
沈玉玨卻隻覺得寒意滿滿,整個人都不好了。
暗暗朝戚飛燕等人使眼色:知人知麵不知心!
你們可千萬不要被這副假象所迷惑!
很快戚飛燕就見識到了謝家表妹的厲害。
沒人理會她她也不尷尬,依舊熱情如火,麵帶笑容,口綻蓮花,長袖善舞。
戚飛燕前世在宮中宴席上見過謝霓裳一回,當時她貼近戚嫣然,兩個人看上去和親姐妹一般親昵。
謝霓裳彼時是侯府夫人,在京城貴婦圈很吃得開,出了名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難怪能和戚嫣然玩到一起去。
其實從某一個層麵來說,這樣的人確實很適合襄助沈玉玨。
這應該也是老侯夫人將謝霓裳從謝氏族中挑選出來的原因,再加上謝霓裳的爹也相當能幹,前世謝霓裳嫁入京中不久,其父謝林之就被調任到京中,進了工部。
戚飛燕對謝林之有些印象,那人頗有些才幹,尤其在水利方麵,十分精通。
隻是能力在後,人品在前。
戚飛燕看著笑容滿麵的謝霓裳,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看上去單純率真的鄰家女孩,竟是個工於心計的狠辣人物呢?
謝霓裳此刻臉上還帶著笑,隻是笑容越來越僵。
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個勁兒地討好昭陽公主和這清平郡主。
可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淡,沒有半點想要和她攀談結交的意思。
沈玉玨也不搭她的腔,導致場子怎麽也熱不起來。
居然還有她熱不起來的場子?
真是豈有此理!
可人家一個公主一個郡主,無論出身還是品階都比她高,她哪個也得罪不起,隻能繼續賠著笑。
“玉哥。”
謝霓裳忽然喚了沈玉玨一聲,驚得沈玉玨差點沒端穩茶杯,“幹、幹啥?”
“你慌什麽呀。”
謝霓裳撒了聲嬌,將耳邊的頭發往耳後撥了下,滿臉羞怯,“老祖宗說她回京之前會把咱倆的婚事定下,我爹娘在著手準備嫁妝了。”
閨中小姐的嫁妝從出生之日家裏便開始準備了,謝霓裳說這話無非表示:
咱倆都要成親了,你對我客氣點,溫柔些。
該幫我的時候,就要幫我。
“啪!”
沈玉玨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沒端穩,在地上摔得粉碎。
同時碎了的,還有謝霓裳的臉。
*
“啪啪啪”,花瓶、茶盞,碎了一地。
謝霓裳砸的一片狼藉,氣得麵容扭曲,“他沈玉玨什麽意思?是我配不上他還是怎麽?敢當著我的麵摔杯子,我也摔!”
話音剛落,又有幾個杯子被砸在了地上。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大氣不敢喘,生怕小姐一個不順心將杯子砸向她們!
謝霓裳馬上就吼道:“怎麽都不說話,啞巴了?
誰敢裝啞巴就給我含碎瓷片,把舌頭都攪爛了!”
眾人聞言,渾身皆是一抖。
婢女錦月硬著頭皮上前,哄勸道:“小姐莫急,小侯爺就是膽子小,並不是不在意小姐。這樁婚事,到底是老祖宗說了算。”
謝霓裳聽了這話,一顆浮躁的心才沉靜了些。
“本來就是,婚姻大事都是長輩說了算,老祖宗說娶,他還敢不答應?”
謝霓裳重重哼了一聲,又眯起眼睛,目光像淬了毒,“我就是看不慣他對我避之唯恐不及,愛答不理,卻又巴巴地圍著別人轉那副犯賤的樣子!”
錦月偷偷瞄了小姐一眼,試探性地問:“小姐說的,可是清平郡主?”
謝霓裳重重哼道:“什麽郡主,不過就是皇上賞她的一個空銜。戚家現在已經不行了,戚飛燕一個女人,難道還能上戰場打仗不成?”
錦月:“……不是說,戚五小姐戰勝了三皇子嗎?”
“京城傳來的消息,道聽途說罷了。”
謝霓裳滿臉不信,“我就不信三皇子英明神武,又有皇後扶持,會輸給區區一個女人?
我娘說了,女人真正的戰場,是在後宅。”
小侯爺沈玉玨,她一點都瞧不上,窩窩囊囊的有什麽出息!
隻是越傻的男人,越好拿捏,好掌控。
等日後他們成了婚,她便是侯府世子妃,以後會成為侯府夫人,整個侯府都是她說了算!
到那時,她有權有勢,想成全誰便能成全誰。
想和誰在一起就能和誰在一起。
念及此,謝霓裳忽然也就不氣了,如今她要做的是沉得住氣,韜光養晦。
一切等把婚事定下再說。
“你派個人去盯著海棠園,盯緊了他們。”
謝霓裳道:“我去的時候就感覺他們在謀劃著什麽,不像要幹好事。”
就算小侯爺真的看上了戚飛燕,她也有本事拆了他們!
謝霓裳一雙圓眼睛透出一股狠勁。
*
入夜。
秦淮河畔,燈火通明。
幾個衣著不凡的俏郎君上了一艘花船,幾個銀錠子扔過去,立馬便被船主笑眯眯地迎進船舫。
船主尖著嗓子揚聲喊:“貴客到!姑娘們,迎客了——”
戚飛燕一身天青色的錦衣,腳底墊了厚厚的硬墊,襯得身量高大,單手摟著船主的蠻腰,船主小鳥依人地貼在她身上。
這公子哥氣度非凡,出手大方,重要的是幹淨清爽,身上的味道好聞極了。
若我再年輕個十歲,怎麽也得勾他雲雨一番……
船主正心猿意馬,戚飛燕手中折扇在她碩大的胸上輕輕一點,壓著嗓子問:“可有嫩一點的姑娘?”
一句話如一盆涼水潑的船主瞬間清醒,卻迎著笑問:“郎君要多嫩的?”
戚飛燕貼著她的耳朵說了句,船主立馬變了臉色。
戚飛燕便知道,她見過薛綰綰。
不等船主發聲,戚飛燕便將折扇點在她的唇上,冷冷一笑,“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