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過一個十歲的小丫頭？大概……這麽高。”
戚飛燕比劃的時候朝薛肅的方向看了一眼。
薛肅一臉嚴肅且急切地點點頭，目光四處張望著，尋找著女兒的蹤影。
花船上的姑娘都被華雲和三丫聚攏到一處，站在戚飛燕麵前，一個個瑟瑟縮縮。
她們不怕戚飛燕，卻怕她身後四個侍衛手中的大刀！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秦淮河畔花船上都是賣藝的姑娘，隻是哪怕吃這碗飯的，也分三六九等。
船的大小，舒適程度，以及船頭畫的是雞頭還是雞尾，這些都有講究。
他們上的這艘船，中等大小，姑娘們葷素摻雜，有的賣藝有的賣身。
船主蓮娘是上一代退下來的花魁娘子，在秦淮河畔混跡多年，也算是有名有姓。
蓮娘盯著坐在椅子上的俏郎君，看得目不轉睛。
她在這行幹了這麽多年，不是沒見過女扮男裝的客人。
大多是閨閣中不大安分的小姐隨著兄長過來瞧熱鬧，瞧完後大抵都回家老老實實嫁人，相夫教子了。
畢竟，看過底層女人們如何掙紮過活，那卑賤又惡劣的樣子，比較下來才會覺得自己生在天堂。
嗬，這世道，人是貴是賤從娘胎裏就分出來了。
隻是眼前這小姐不太一樣，她易容術高明到雌雄難辨，方才露出女聲時著實將她驚了一跳！
她身上，還隱隱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霸氣。
貴氣的女子蓮娘見過不少，如此霸氣的，屬實不多見。
正懵著，一雙利眸朝她看過來。
被這目光一攝，蓮娘嚇得腳底一軟，慌忙搖頭，“沒，沒見過。”
“撒謊！”
沒等戚飛燕開口，薛肅先炸了，上前就揪住了蓮娘的衣襟，眼睛都在冒火。
“說！你們把我女兒藏在了哪裏？”
“女、女兒？”蓮娘惶然搖頭，“我不認識你的女兒啊。”
薛肅氣得臉色鐵青，剛要發飆，戚飛燕就沉沉一聲。
“老薛，來前兒你答應過，不衝動。”
這讓他如何能夠忍住不衝動？！
薛肅眼睛紅了又紅，卻還是在戚飛燕的注視下鬆開了蓮娘，後退了一步。
“我這人不喜歡囉嗦，咱們速戰速決，先禮後兵。”
戚飛燕從袖口摸出一遝銀票，拍在桌上，目光掃過蓮娘和姑娘們。
“這裏是一萬兩，誰先說出女孩的下落，這銀票就是她的。”
一萬兩！
姑娘們眼睛都亮了，卻隻是微微閃動，沒有開口。
“一萬兩贖身不成問題，我還可以保證，許她清白之身，護她平安脫離這個地方。”
戚飛燕每一個字，都透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姑娘們臉頰都在顫動。
誰不想過清清白白的日子？
可天地之大，她們隻身一人又能去哪，便是平安度日都難。
姑娘們有的互相對視，麵容猶豫，有的低下頭暗自權衡利弊。
戚飛燕將這些，以及蓮娘的神色變幻都看在眼裏，可以確定：她們一定見過薛綰綰。
“機會我隻給一個人，稍縱即逝，能否抓住這個機會改命，看你們自己。”
戚飛燕低頭玩著折扇，“我數三個數，三、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沒等三個數查完，方才低頭的一個姑娘站了出來，昂首道：“我見過她。但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蓮娘立馬驚喊，“如煙，你敢……”
一個巴掌打斷了蓮娘的話，薛肅幹的。
這會兒薛肅不慫了，他指著蓮娘的鼻子，惡狠狠的，“你再敢阻攔，我毒死你！”
“……”
戚飛燕看著叫如煙的姑娘，“你說。”
如煙伸出手，“銀票先給我。”
戚飛燕牽動一下嘴角，“少不了你的。”
她抬了下手，華雲將銀票遞到如煙手裏。
如煙將銀票看完，收好，對戚飛燕道：“你說話算話，得護我平安。不然我說出來，就是個死。”
雖然在男人堆裏過活生不如死，但好死不如賴活著，她來這世上一遭還沒過過好日子，不想死。
戚飛燕點頭，“我說話算話。”
有些姑娘的命掌握在別人手裏，有些姑娘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裏。
前者，有時候不是缺機會，而是缺少勇氣。
如煙道：“前日來了個十歲的小姑娘，是被偷偷送進來的，雖然身量還未張開，但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瓜子臉，下巴尖尖的，尤其一雙眼睛……透著一股子妖氣。”
這個形容並沒有讓薛肅不高興，反而讓他激動得不行，連連點頭。
“是綰綰，是綰綰！她長得跟她娘一個模子刻下來的！”
如煙繼續道：“我剛接完一個客人，懶洋洋地從房間走出來，正好和那女孩對上眼。”
被帶到花船上的姑娘要麽是家境貧寒，要麽被渣男騙財騙色，要麽就是命不好被拐來的，沒人不是哭著喊著進來，走進這人間煉獄……偏生那個小姑娘，左看看，右瞧瞧，看景似的。
“來人塞給船主一錠金子，船主將人藏在了儲物間，就在那。”
如煙指了一下船尾的方向。
華雲和三丫剛要動身，如煙又道：“你們不用找了，人已經被轉移走了。”
眾人聞言大驚，戚飛燕也皺了下眉，“什麽時候轉移的？”
“你們來之前，半個時辰左右。”
戚飛燕臉色一變，看來蕭琅的人在暗中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嗬，還真是玩上癮了。
希望剛升騰起來，又立馬破滅，薛肅的火氣這會兒又朝如煙撒了過去。
“人走了，你還敢跟我們談條件，還敢收銀票？”
如煙以為他們要出爾反爾，眼底閃過一絲悲憤，很快又替換上嘲諷，視死如歸道：
“你們說的是說出女孩的下落就給錢，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人確實來了，又走了，你們晚來一步，我有什麽辦法？”
“你……”薛肅狂怒，戚飛燕起身將人扯到身後，對如煙道：“姑娘莫怪，他是關心則亂。”
如煙聽著戚飛燕溫柔又抱歉的語氣，不由一怔。
從來，沒有人這樣和她說過話……
銀子給出去了，得知薛綰綰確實被蕭琅送到了這艘花船上，他們探到的消息是真的。
這錢就沒白花。
隻是蕭琅動作很快，在他們來之前又將人給轉移走了。
“刷”的一聲，戚飛燕反手從飛諜腰間將刀抽出，抵在了蓮娘的脖子上。
蓮娘腿一軟，噗通跪倒在地，一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
還真是，先禮後兵啊。
“人去了哪，你肯定知道。”
戚飛燕一改方才的溫和，聲音冷得像結了寒冰，“三個數，不說，你死。”
“三、二……”
冰冷鋒利的刀隨著報數倒計時一寸寸割裂皮膚，血湧出來，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蓮娘嚇得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耳聽戚飛燕要查到“一”，她情急之下大叫一聲：
“貴人，貴人救我！”
船尾忽然響起一道靡麗的聲音，“怎麽到了金陵，五小姐脾氣還是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