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的聲音,真是化成灰戚飛燕也認得出來。
他不是剛剛封王,怎會來金陵?
紀剛站在蕭琅身後,一聲厲喝,“還不快點拜見明王殿下?”
眾人紛紛跪地行禮,不敢抬頭。
諜影們也麵無表情、不情不願地單膝跪地,整個船廂隻有戚飛燕還筆直地站著。
她回頭,看著蕭琅戴著銀色麵具的一張臉。
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三皇子變成明王,一身的行頭都變了。
蕭琅身著天藍色錦衣,繡著暗色的回雲紋,腳上穿的靴子都縫上了金線,看著確實像個矜貴的王……吧。
“明王殿下到的及時。”
戚飛燕收了刀,冷然一笑,“那我就不跟小娘子過不去了。”
她手上的刀唰的一下,直直朝蕭琅砍了過去。
“殿下!”
戚飛燕手那叫一個快,紀剛都沒來得及反應,眼睜睜看著那刀擦著蕭琅的臉頰,“哢”地釘在了門板上。
“……”四周落針可聞,眾人隻覺得呼吸都停了。
蕭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不是不想躲,而是沒來得及。
也完全想不到,戚飛燕居然敢砍他!
他都是王爺了,她還敢!
“不好意思啊明王殿下。”戚飛燕皮笑肉不笑,“沒拿穩,手滑了。”
“……”神他媽手滑!
蕭琅氣的,額角的青筋一鼓一鼓。
“那你可注意著點,謀殺皇子,可是大罪。”
戚飛燕嘴角一個極淡的冷笑,“這話殿下說了不止一次了,耳朵都快生了繭,我這不是還好端端地站在這呢。”
蕭琅微眯起露出的那隻眼睛,臉頰被刀鋒擦過的地方還有些麻麻的疼。
這個女人,不隻膽大包天,還有恃無恐!
有時候他都納悶,戚、顧二位將軍都不在了,戚飛燕到底仗著誰的勢在囂張?
是看中了他奈何不得她嗎?
蕭琅不知道的是,他前世沒少拿戚家軍和戚家控製戚飛燕,動輒便說:“你想讓戚家軍萬劫不複,想讓戚家滿門抄斬嗎?”
戚飛燕確實是聽夠了。
前世她倒是都按照他說的去做了,可是換來的結果,不依然是哥哥身首異處,她和戚家軍死無葬身之地嗎?
既如此,還怕什麽?
不服,就幹!
薛肅紅著眼睛,狠狠地瞪著蕭琅,從地上站起來,冷冷質問:“你究竟把我女兒弄到哪裏去了?”
“這不是薛大夫麽,許久不見。”
蕭琅冷冷瞧著他,“怎麽,背主求榮的人,還有資格質問我?”
薛肅大怒,“你才不是我主子,我是鬼門的人,不是你的人!”
蕭琅尋了處位置坐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江湖上的事朝廷一向寬容,但不代表放任不管。鬼門想存活,也得俯首稱臣。”
民不與官鬥,蕭琅仗勢欺人欺地理直氣壯,薛肅投鼠忌器,敢怒不敢言,竟生生嘔出一口血。
戚飛燕知道他是怒火攻心,眉頭微皺,看向蕭琅。
“一個薛綰綰,還不值得明王殿下親自跑一趟吧?你這次來金陵,目的為何?”
蕭琅沉聲,“本王做事,需要和你交代嗎?”
“哦,殿下誤會了。”
戚飛燕淡淡道:“我不關心你的事,隻是若我們之間行動有衝突,刀劍不長眼,還請殿下到時候莫要再拿身份壓人。”
蕭琅臉色倏地一沉。
那句“我不關心你的事”,讓他心口瞬間結了一層冰,滿心的涼意。
“咱們走。”
戚飛燕拍了下薛肅的肩,又點了一下如煙,“你跟著我。”
如煙正為自己的小命默哀著,她不知道那小姑娘居然會是明王送來的,不然怎麽也不敢管這閑事!
忽然聽到戚飛燕叫她,如煙心底一鬆,立馬站了起來。
豈料她剛一起身,蕭琅就冷冷道:“我讓你們走了嗎?”
戚飛燕和諜影們紛紛回頭,本就微妙的氣氛立時變得劍拔弩張。
戚飛燕鳳眸一眯:還想打架?
那就來!
紀剛等人剛要拔劍,船艙猛地一晃。
隻聽嗖嗖嗖幾聲,水花四濺,四道水魚一般的身影橫空出世般出現在船艙,甩了紀剛等人一臉水,蕭琅的衣服也沒幸免。
“誰——”
紀剛等人如臨大敵,顧不得抹掉臉上的水花,紛紛拔劍朝向四人。
隻是人家連看他們都不看他們,隻對戚飛燕笑道:“來晚了,小主人莫怪。”
戚飛燕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刻,就認出了他們。
一笑,“不晚,剛剛好。”
四人這才回頭,露出四張平平無奇的臉,麵向蕭琅齊刷刷行禮,“戚家軍參見明王殿下!”
“……”蕭琅驚愕之餘,站起身,“你們是……諜影?”
四人淡淡“嗯”了一聲,默契地閃身退到戚飛燕身後,立馬和飛諜四人融為一體。
八張臉,明明是八個模樣,可就是讓人記不住,也分辨不出。
蕭琅等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臉都綠了。
顧傾城到底從哪找來的這麽幾張臉,真是放到大街上人群中都認不出來。
沒等他們完全反應過來,船艙便被黑壓壓的人影包圍住了。
戚飛燕氣定神閑地問了蕭琅一句,“明王殿下,這下我們能走了嗎?”
蕭琅臉綠到發紫。
*
眼睜睜看著戚飛燕等人揚長而去,蕭琅將桌上的茶盞一掃而空。
“啊——”姑娘們抱著腦袋,嚇得尖叫起來。
紀剛等人立在身旁也大氣不敢喘。
殿下剛被封為王,正是意氣風發無限風光的時候,在盛京人人捧著、敬著,就連大皇子二皇子等人都得給三分麵子。
文武百官更不必說,有聖上寵著,他又剛剛剿匪建功,身旁全是好話。
可偏偏跑到金陵來,受了戚飛燕一肚子鳥氣。
蕭琅不知想到了什麽,陰陰地笑了起來。
紀剛偷瞄著:這是被戚飛燕給氣笑了嗎?
“殿下莫氣,隻要薛綰綰還在咱們手裏,五小姐就得聽咱們的。”
蕭琅冷冷道:“一個薛綰綰還不夠,真正放在戚飛燕心上的,是她那便宜哥哥的腿。
咱們得去鬼門,拿到還魂草。”
紀剛臉色微變,那鬼門可不是什麽好進的地方。
鬼門,鬼門關,有進無出。
可他什麽也不敢說,隻能應是。
蕭琅走出船艙,剛上岸,就淡淡道:“都殺了吧。”
花船滅了燈,飄飄****地一路往湖心深處沉去,泛起死魚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