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容一步步的走近,李卓正的臉像是被泡在了紅顏料裏的布子紅的越來越深,虧得柳大夫眼力尚可,不然以為他傷在臉上也是極有可能的。
淩雲容站在了柳大夫的對麵,李卓正的另一側。柳大夫隻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並未多言。
淩雲容看見了李卓正暗紅深紫相交的傷痕,暗歎著楊光耀下手還真是狠。“還疼麽?”她問道,心底泛著不忍。
李卓正抬了眸,笑笑搖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在乞求原諒一般。他終於也學會了“言不由衷”。
柳大夫眉頭深蹙,狠狠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背:“別動!”
嘶……,疼得李卓正齜牙咧嘴。得了,掩飾的功夫不到家,破了功。
淩雲容笑了。
柳大夫白了她一眼,邊處理傷痕說道:“力道再重一分,老夫拿多年從醫的信譽擔保你未來半個月別想下床!”
李卓正咧出了一行笑,歉然無害。
“去。”柳大夫下手的力度又大了一分,都是大男人,誰還能不知道誰是怎麽想的不是?傷成這樣能不疼?能不需要好生的靜養被照料麽?他想寬慰淩丫頭他管不著,但別對自己笑,賣萌寬慰這招在他這裏沒有用:西下的鎮子裏本就隻有那麽少的可憐的幾個大夫,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初診的病人少了一些,他正想著要好好的休息一會兒,結果好嘛,終於等到了跟前排著的人隻剩最後一個,那人卻突然被安排到了別的大夫那兒,他還以為是李卓正終於開了竅要讓自己休息了,哪成想又給拐到這兒加班來了。
“你以為現在能好到哪兒去?”走神的間隙柳大夫也沒有忘記提醒李卓正,“半個月之內不許拿重物,不許生猛用勁兒,你這已經傷了筋骨,再出點兒啥岔子老夫可保不住。”
李卓正乖乖應著:“是。”
話至此處,柳大夫心底的那抹酸楚與不甘又返泛了起來:讓他查到是誰把他綁到這地方來的,看他不賞他一頓巴豆宴砒霜湯!路斷了回不去就算了,居住的條件差也就罷了,關鍵的是沒藥還不讓休息!
李卓正艱難的動著,頂著柳大夫仿佛要吃人的白眼從半敞開著的腰間費力的摸索了半天,最後生拉硬拽出來了一束,額,花。
為什麽說的這麽將就?因為淩雲容盯著李卓正手上的花看了許久,那已經蔫兒了好幾瓣的花,上麵沾著泥土,還因為方才李卓正扯出來的動作過大而有了細微黑散的裂痕。
見她一直愣著,李卓正以為她是嫌棄花兒太過“不堪入目”,他垂下了頭,道:“對不起,它們原本開的很盛的,原本不是這樣。”被偷襲,被迫迎戰,到一路狼狽不堪的回來,先前手裏采了的花兒他倒是護的緊。因為,那花兒是要給淩雲容的。
淩雲容彎出了一抹從容裏夾著感動的笑,她接過來了那束花,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花兒呢,她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道:“謝謝。我很喜歡。”
李卓正的眼裏霎時又有了光芒。
終於處理好了李卓正的傷,柳大夫強撐著眼皮子又給淩雲容把了把脈,確認她已經恢複了之後,實在是累癱了,直接,直接,爬上了李卓正的床把正主傷號給趕了下去。“給死老太婆也安排個地兒眯覺。”這是他光速進入深度睡眠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兩人錯愕,還是第一次見到把傷著轟下床的大夫。不過再一細想這一段時間也確實是累壞了他。再一轉念想,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裏的死老太婆又是哪一個?扶著李卓正的淩雲容率先反應過來,望向了月柔:給姑娘累的,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李卓正喚了鬱嵐進來,將月柔挪到了空房間裏的**。
丁希才給熬好了藥,淩雲容端給李卓正喝了,李源就進來了:“我要和楊榮默一起渡河!”李大姑娘說的斬釘截鐵義薄雲天。
李卓正霎時感覺那些藥汁的苦味又泛了上來,不確定似的又問了一遍:“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李源看了淩雲容一眼,重複著板上釘釘的事實一般:“我要陪著楊榮默渡河!”
李卓正被氣著,好看的臉霎時蒙上了一層陰鬱:“胡鬧!”他嗔著聲音斥責,“若是平日也就罷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渡河是何等危險的事?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麽能冒然去冒險?”
李卓正是真的動了氣了,按著以往,李源會很識相的做出退步,至少暫時不會再刺激他,但今日她吃了鐵心一般的堅持,又上前了一步道:“男人女人都是人,為什麽危險的事隻能男人上?哥哥肯不顧危險的挺身而出,同為李家血脈難道我不如哥哥要退縮不成?”
她這是完全的曲解了李卓正的意思啊。而李卓正也徹底的被激怒了,他強行坐直了身子,伸出手半指著李源,道:“放肆!”話至一半,他因一係列的動作牽動了背後的傷,又吃痛退回了身子,連斥責的語氣都蒼白著有氣無力,命令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你先回去休息。”
話至此處,再明顯不過的停戰征兆。
但見他語氣弱了下來,李源見到了曙光一般更加堅持了,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定決心,道:“哥哥今日不答應,我就不出去。”
“你…!”李卓正正捂著吃痛的背在淩雲容的攙扶下都要睡下了,被李源這句話徹底的引爆,他“蹭”的一下就揭開了被子,強忍著背部的疼痛下了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李源麵前,雙眸通紅瞪著她,淩雲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此時他的大半部分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一些字句從他的牙縫裏蹦了出來:“李源,你若還當我是哥哥,你立刻給我出去。”
“我…”
“我會帶她出去。”
眼看到了劍拔弩張的境地,淩雲容搶過了李源的話,朝著她使眼色。
好在這次李源終於暫時收了聲。扶著李卓正趴在**歇下後,淩雲容便出了門,李源仍沒走,還在等著她。
淩雲容瞥了她一眼,李源的眼眶子也有些紅,方才那樣逼迫李卓正,她應該也是極不情願的,而能讓她冒著極不情願做出相逼之事的,淩雲容不用想也猜到幾分,“你要陪著楊榮默一起,對麽?”她問道。
李源沒回應,算是默認。
淩雲容往屋簷的邊緣走了走,望著陰沉的天說道:“你可想好了,你體力氣力皆不如楊榮默,陪著他去他害的顧著你,換句話說,你硬要跟著去於他而言除了添亂沒有半分用處。”說罷,她回頭看了看李源,觀察著她臉上細微的變化。方才她問的算是比較委婉的,李源去根本沒有任何助益,這一點她都想得到楊榮默不會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