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源當然不好說自己是同楊榮默在講話,不過幸好她還有其他的由頭,“母親叫住了我。”
“哦?有什麽事麽?”
“什麽事?”李源耷拉著腦袋嘟囔著,“好像就是有什麽事來著。”“對了。”她突然提高了分貝,自覺的朝著遠離李卓正的方向後退,道:“母親說讓你去找她一趟。”
“你這個死丫頭。”李卓正果不其然變得稍許齜牙咧嘴,道:“你還能記得些什麽?”說罷,他和淩雲容相互交換了一記致歉和安撫的眼神,便回身進了府中。
“我送送你吧。”經曆方才,李源的心情也不大好,她看向了淩雲容。
“嗯。”淩雲容原本是不希望自己住的地方這麽快暴露的,但方才宴席將尾的時候那名她救下的叫做鬱嵐的婢女來找過她,聲淚俱下的哭訴自己隻是李府最低下的婢女,所以不敢反抗,但現在禍事已降,她希望淩雲容好人做到底,能幫助自己去李源李小姐的園子裏侍候,以後也算是有個庇護。
淩雲容答應了。一路回住處,她小心翼翼的說給李源聽,原本以為她會有幾分難為情或者是不好辦,但李源很痛快的答應了下來。這件事,在她的角度和認知上來看,很是符合“行俠仗義”這四個字。
幾聲驚雷給雨再添了幾分強勢。不算小的風力將接天連片的雨幕吹得傾斜,這種天氣下,最不宜出門,因為打傘也根本無濟於事。淩雲容遂留了李源在她這裏稍事休息。
楊光耀給她安排的住處是楊家一處不大起眼的客棧,地方雖偏了一些,但一應俱全,而且還不容易被人多猜忌些什麽。所以李源除了隨口一問“你就住客棧?”之外,並無起其他的疑心。
她問的那個問題,被淩雲容隨便搪塞了過去。
兩人或多或少都淋了一些雨,更換過衣裳後,丁希問掌櫃要了煮好的薑湯,但李源好像喝個薑湯也有些喝醉了一般,她的臉頰有些緋紅,半是玩笑著說道:“雲容,說真的,我有一種感覺,你不像是這裏的人。”
難道被察覺出來什麽了?淩雲容的心不由一緊。
“你啊,說你待人不卑不亢吧?又總覺得你心裏藏著事,也藏著真實的態度。說你嫻靜溫婉吧,又總覺得你骨子裏是個烈女。”雖是玩笑話,卻也是李源的真心話,她臉頰的緋紅褪去了一些,湊近到淩雲容的身邊,壞笑著打量問道:“以前在城中從未見過你,你突然出現在卜扶城,該不會有什麽目的吧?”
“你想多了。”淩雲容喝完薑湯,隱著笑伸手輕敲了敲她的頭,道:“你那些江湖武俠的戲本子還是少看一些的好。不過話說回來,我已經盡量的在忍讓了,可沒想到今日還是惹出來了麻煩。”
“不幹你的事。”李源推開麵前的薑湯碗,道:“擺明了就是楊溫玨挑事,她自己像瘋狗一般到處亂咬,還要責怪別人為什麽不跟她對咬,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話雖糙,理不糙。淩雲容被她逗得“噗嗤”一下笑。
天快黑的時候,風雨仍沒有要停歇的意思,淩雲容正在留李源過夜還是用自己的馬車送她回去之間糾結時,李卓正派來接她回府的馬車便到了。
看來自己的這個住處已經被公開了啊。淩雲容歎了口氣。
今日格外的漫長,淩雲容已經連續夢見阿丘三個月,今夜卻破天荒的一個夢都沒有做。
雨一直斷斷續續的下了四天,這期間,楊光耀知道了在李家發生的事,若不是因為是雨天和自己胳膊的舊傷又發作,保不準他會直接殺到客棧裏。但淩雲容不怕他來,相同的窘境和羞辱,經曆一次就已經足夠,她原本已經想好了對策,結果楊光耀竟然沒來,還真是浪費了。
“丁希,去買些藥再去給楊光耀送去。”
每每淩雲容指派這樣的任務的時候,丁希都恨不得自己是聾子或者是身體也出一些岔子。當然,這些傻想法,他沒敢同淩雲容講。
有專門探察罪犯的偵探不喜歡雨天,因為大雨會將一些證據給衝刷走。但在淩雲容這裏也不存在這一回事。自從她住進來的那一刻起,她就時刻留心著鋪子裏的一舉一動,李二爺能將手伸到那麽長,根本不是一日兩日可以做到的,而又恰好,她住的這件客棧裏,就有夥同李家一起暗中囊私的人。
譬如淩雲容才住進來那日,就曾親眼看見一名店小二鬼鬼祟祟的收了客人的銀子。按理來說,那銀子應該是一並去掌櫃的那裏結算才是。幾日觀察下來,淩雲容已經將可疑的人給摸了個大概。那批銀子最後的匯入之地,是李家李二爺的私庫。
間接害死她母親,李二爺是罪魁禍首,她不會放過他!
趁著雨天無事,她和丁希兵分了兩路,又去李家的其他鋪子裏轉了轉,果然在楊家名下的鋪子裏,十家有九家都是這樣的狀況。可以說,若是無人管束,再這樣發展下去,楊家遲早會有被掏空的一天。
好大的野心!淩雲容歎了句,原來麵具不盡全是偽善,還有蟄伏。李家二爺平素裏看起來唯唯諾諾,無論對待何人都很溫和,誰能想到他竟策劃著這麽大的計劃。
這一日,李源約著淩雲容去了李家名下的雅閣吃茶,與楊家的相比,那裏倒是一片朗朗。她不禁好奇起來:若是論起“馭下家規”來,楊家可比李家嚴了三倍不止,偌大的楊家,難道在被他們奉為幾近天才一般的楊曉峰的管理之下,竟沒有發現半點端倪?
“你怎麽了?”雨後的空氣有些冷,李源站在二樓雅間的窗邊看著那些為了生計而腳踏泥濘的人,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衣領,回過頭的時候發現淩雲容竟還在發呆。“沒什麽。”後者亦起身,同李源一起看著窗外樓下的人的時候,她竟有一種錯覺:這卜扶城中的貴人們或許還沒有他們活得坦**。
李源雖大大咧咧,卻是個通透的人,她察覺得到淩雲容有心事,但在她們的家教裏,不問不該問的是很重要的一條,遂並未多加糾結,轉了話鋒道:“說來便覺得有些失落,自上次郡公夫人走了,娘找過哥哥說了話後,這幾日兩人一直神神秘秘的,談話的內容還有意避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