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李卓正恰好結束了門外的人,破門而入的時候一把將淩雲容一把拉到身後。“楊光耀,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他喝道,好看的梨渦此時完全沒有了迷人,微微慍怒。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李大公子啊。”楊光耀吊兒郎當的揖了一揖,滿不在乎的說道。他看了淩雲容一眼,看她待在李卓正的身後好像很是安心的樣子,遂轉換了語氣,道:“李公子好像沒有資格說我吧?”

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李卓正看向了淩雲容,他的臉色有些難堪。

“好在未遂。”淩雲容站了出來緩解尷尬,看了楊光耀一眼,道:“況且這女子也傷了他,若是帶去衙門,怕誰都討不到便宜。”

原來這才是她動手的原因。聽她這般解釋,楊光耀的心下立刻舒爽了不少。

“你?”狼狽的趴在地上的女子滿眼驚恐盯著淩雲容,她竟看錯了人,沒想到自己會被這般對待。

李卓正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女子,他也看了淩雲容一眼,似乎想聽她說些什麽,但淩雲容避開了他的的眼神。

“你們?你們怎麽了?”李源慌慌張張跑進來的時候,察覺到了裏屋裏微妙的氛圍。

“李源,將人帶出去。”李卓正將扶著的人移交到李源的懷裏,看向了楊光耀,道:“楊公子好手段啊。”

淩雲容的眼眸中覆上了一層失落,她又豈會不知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謬讚。”楊光耀揉著自己疼痛更濃的左臂,道:“若是沒有其他什麽事,本公子要先行一步了。”

“請便。”今日沒有明顯的證據不說,單憑楊光耀現在身上的傷,若是細細計較來楊家就不會善罷甘休,最後吃虧受苦的隻會是已經受到傷害的那女子。

“你呢?”經過淩雲容身邊的時候,楊光耀頓了頓腳步,故意湊近她問道。

“你先回去。”淩雲容同樣的避開了他。

“好,我等著你。”這幾個人字,楊光耀說的格外魅惑。

室內隻剩下了淩雲容和李卓正兩人,他們都不算是冷著臉,但就是誰都沒有先開口,都死死地盯著一個地方看,好像那個方向正上演著什麽大戲一般。

若是有什麽不知情的人進來,看看滿地的狼藉,再結合著兩人的表情,不想想歪都難。

“僵持”的結果,最後先開口打破寧靜的是淩雲容,她轉向了李卓正,道:“幫我一個忙,幫我好好照顧那個女子。”

“嗯。”李卓正麵無表情回答道。他的心底裏像是有什麽精密的儀器在層層推進著計算著什麽結果,但現在他在故意屏蔽那個結果,先前查出來的時候他就不相信淩雲容會和楊光耀是一丘之貉,饒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仍然不想相信。

“告辭。”淩雲容轉身離去。

李源原本是打算將人直接帶回李府的,但臨出綠綺閣的時候被攔了下來,攔路者說:“一天是綠綺閣的人,哪怕是死,也隻能死在綠綺閣裏。”

“我說你們是想打架還是怎麽著?”李源方才的拳腳可算是徹底活動了開來,見狀,直接橫橫的就對上了。

“各家有各家的規矩,姑娘還是不要為難我們的好。”攔路者不卑不亢的說道。

“你說什麽?”李源氣的要跳腳,“姑娘!本姑娘這身裝扮哪裏像一個姑娘?”

額……

這個?

此話一出李源自己也愣在了原地,她這樣,到底是在誇自己還是損自己啊……

丁希跟在淩雲容的身後一路返回客棧,從出了綠綺閣的門開始就是一副苦瓜臉的樣子,一直沒精神的低著頭,所以沒有注意到突然停下腳步的淩雲容,直直的就撞了上去。

“怎,怎麽了?”

“不對。跟我回去。”

果不其然,她返回的時候,李卓正正帶走了李源,而那名女子,被綠綺閣的人又帶了回去。她早該想到的,以綠綺閣背後主人的神秘程度,怎麽會允許裏麵的人被人輕易帶走。

“在下有事相求,還請閣主出麵一見。”不得已之下,她隻得再親自出麵。

“姑娘又回來,可是愧疚於方才的謊言?”此時鬥琴大賽已經接近結束,琴女和賓客都已經散去,隻剩下一些打掃的下人。淩雲容話音落下後不久,一個穿著藏青色華袍的中年男人從正中央的樓梯上走了下來。

看他的穿著倒也是頗有貴氣,但淩雲容一眼就看出來他不是這裏的真正主人,怎麽說呢?他太過小心翼翼,總是缺少了一些主人的氣勢感,就拿他下樓的時候的姿勢來說,好像是為了避免觸碰倒兩旁擺設的花盆,所以盡量走在中間,也盡量控製著自己擺臂的幅度。

“不。”淩雲容回到道:“就算是真的鬧到了公堂上,若是貴閣不願意為了一個小角色而與楊家樹敵,最後吃虧的還是她。我不後悔那樣做,現在再來隻不過是想幫助一個女人而已。”

這是她的真心話。

“姑娘好口齒…”那人還想再說一些什麽,但又有一個小童打扮的人從樓梯上下來,附在他的臉龐耳語了幾句後,那人立刻便轉了話鋒,道:“我家主子說了,若是姑娘答應他一件事,便定會遂了姑娘的意。”

“哦?”

有事情要她做,那一定是對她有一定的了解,淩雲容的警惕性陡然增強。

“姑娘不必緊張。”那人淡然從小童手裏接過一個盒子,道:“姑娘隻需點燃這盞玉虛琉璃盞,並且時時看護著,保它不滅即可。”

“就這麽簡單?”淩雲容打量著那燈。等等,玉虛琉璃盞,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李源不是說,這是鬥琴大賽勝出者的獎品?

“哦。”那人仿佛看出了淩雲容的不解,道:“方才大賽的冠軍得主,就是咱們這綠綺閣裏的人,隻不過主上不滿意她的表現,所以便沒有給出燈,隻是賜了金。”

“是麽?”淩雲容拿過來了那盞燈,外表看上去倒是很漂亮,不動聲色的便答應了下來。

出了綠綺閣的時候,一道炙熱的目光再次尾隨著淩雲容。

這一次察覺到轉身的,是丁希和淩雲容兩個人,但卻仍舊是一無所獲。

“淩姐姐。”丁希目光複雜問著,他想要去徹底的打探一番。

“算了。”淩雲容擺了擺手,已經好幾次了,顯然對方是一直有意的避著自己,強行找又有什麽用呢?

他們轉身之後,綠綺閣的最高樓的彩窗後麵,帶著銀色麵具的男人胸脯一起一伏著,他在害怕,在傷心,在忐忑。

他很清楚淩雲容接近楊光耀是為了做什麽,但是今日,今日他見到了她和李卓正兩人端坐在二樓的雅間裏,他們坐在一起是那樣的般配,她的臉上多了幾分淡然和平坦,李卓正也不似往日那般嫉惡如仇他們兩個都在改變,因為彼此。

可他還被困在束縛之中不得脫身……

兩人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淩雲容原本以為楊光耀會來找自己,但問過客棧裏的人之後才知道他並未來過。但在她用過晚膳之後楊家卻來了人,是楊光耀派來的,他說再過兩日大夫人和太夫人就要回城了,讓淩雲容這兩日多做準備。

“姐姐為何非要選楊家?”丁希不解問著,明明李家更加明朗一些,李卓正和李源也對她更好。

“你還小。”淩雲容起身來到了床邊,望著周圍暈開色彩的殘月,道:“正因為他們很明朗,我才不能去害他們。”

“姐姐這話是何意?”

“不早了,你快去睡吧。”淩雲容沒有扭過頭,道:“明日是客棧進貨的日子,得空了再去確認一下我們掌握的東西。”

“嗯。”

“等等。”丁希接了任務才要離開,卻被淩雲容又喚住了。

“還有什麽事麽?”

“傳一封信去草場,問一問江照是否有人去那裏打探我的消息。”

“姐姐的身份暴露了?”

“不知道。”淩雲容搖搖頭,有些憔悴,道:“該麵對的怎麽也逃不掉。”

這一夜似乎注定是輾轉難眠的。

李源都睡下了才反應過來自己明明是追著楊榮默走的,後來發生了一係列的事,她好像也沒有再看見他,好像他是故意將自己引去,故意讓自己看見楊光耀將人強擄走的那一幕。還有淩雲容,今日她倉皇離去,她那會兒的神情好像很生氣,很憤怒,她認識楊光耀麽?也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回到住處?

終於,在像一條鹹魚一般翻來覆去了半個時辰後,李源實在忍不了了。披了件外衣推門而出,踩著竹子分明的骨節三兩下就躍上了屋頂,盯著月亮發呆。

“哥?”月下幾叢比屋頂高的竹影隨風搖晃著,李源眯著眼看了很久,才認出來那個坐在自己視線的正前方的屋頂上,一條腿曲著,一隻手痞痞的拎著一隻酒瓶子的是自己的哥哥,第一眼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戲本子裏的哪家瀟灑少年郎呢。

“喲,看看這是誰家的俊俏郎啊?怎麽大半夜的不睡覺獨自窩在房梁上喝悶酒呢?”李源習慣了沒大沒小,這會兒難得有機會調侃他這個平素裏幾乎一絲不苟到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的哥哥,自然不會嘴軟。

“十年的女兒紅,敢不敢嚐一嚐?”李卓正一襲月白色的睡袍,墨發微揚著,白色的發帶被風吹得搖擺,暈沉月光的勾勒之下像極了是一位笑看紅塵的謫仙。

許是喝的不少了,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半伸著手,將酒遞到了李源的麵前。

“當然了。”李源接過酒,利索的悶了一口,而後豪邁的坐在了李卓正的身邊,“哥。你這個樣子,可像是個愛而不得的庸人啊。”她打趣兒著說道。

“爹娘還時常說你是一顆癡心,依我看呐,我這妹妹可玲瓏著呢。”李卓正笑著說道,“愛而不得是宿命,糾纏得不到的才是癡人,難道在妹妹眼中,為兄是癡人一個?”

“嗯?”李源發出一聲感慨,道:“哥哥你這給別人下套的本事可越來越好了,你先說了我不是癡人,若是此時我將你歸為癡人一類,為免太不識趣兒。”“不過呢。”李源話鋒一轉,道:“爹爹常誇哥哥睿智,我相信哥哥不會做那般傻事的。”

“好妹妹。”李卓正身體微微向後仰著倒下去,道:“我隻是在想,那位淩雲容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