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怪了。”楊榮默自說自話道:“那些賬本裏對不上的帳數目太大,而且都是大夫人接管楊家後才進行的交易,太夫人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已經把楊光耀也叫了去。”

看來是有人在背後借著自己的手做事。淩雲容的眸裏撇過一抹精細。

“你匆匆趕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我是擔心你。”楊榮默坐在了她的對麵,道:“你以為底下那些個勾當楊家的人真的就沒有半分察覺麽?隻不過水至清則無魚,可那些賬本裏記著有很大一部分銀錢最後是流入了李家的口袋裏,這才是太夫人動怒的根本原因。”

“你怎麽知道是我?”情勢已經很進緊急,淩雲容現在顯然已經被卷了進去,她必須爭分奪秒盡可能的掌握更多的東西。

“你別告訴我你來城中就是為了嫁給楊光耀?”楊榮默的語氣緩了一些,道:“我知道你是為找人而來,也知道,你是為了和阿丘共同的信仰而來。”

“所以,懷疑我僅僅是你的猜測?”

“嗯。”

聽到他的回答,淩雲容才鬆了一口氣。楊榮默的猜測是因為知曉她的過往,所以有根據,而大夫人想查到她這兒來,估計不大可能。

淩雲容苦中作樂似是試探一般的說道:“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

這句話好像激起了楊榮默掩藏的情緒,他站起來了身,壓低聲音,壓製氣息著說道:“你別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裏,從我們相遇相知的那天起我們就已經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出事而置之不理,你可以沒良心的無視我的擔憂,但不能連背後隱忍努力的人一起懷疑!”

淩雲容聽明白他的意思了。

楊榮默的生母三夫人在楊家幾乎就是個人盡可欺的角色,一個人越是軟弱,就越會有想要自保的天性,所以沒有人會懷疑生性懦弱的三夫人送去太夫人那邊的婢女。

楊榮默站了起來,失落的語氣中夾著幾分感動,覆蓋了他原本的儒雅,他說道:“楊家最有身份的人動了怒,她擔心我審錯了時度錯了勢。這個消息,是她冒著婢女被發現的風險傳出來的。”

淩雲容也站了起來,說道:“抱歉。我不該懷疑你。”

楊榮默背過身去,負手而立,又恢複了平素君子如水的樣子,他站定了一般一動未動,抬頭仰望著才爬上天際的羞澀的月。

丁希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最後給太夫人送信的那人已經下落不明。

“無妨。”淩雲容借著玉虛琉璃燈的光正坐在梳妝台前摘下頭上的發飾,她眼裏漫著柔和的笑。

月光似練,平靜的流淌。有靈性的生物都離月遠遠的。那傾瀉而下的平滑光芒裏,藏著一把把鋒利的刀!

著人去送信的事,是淩雲容冒進了。但錯既然已經鑄成,那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該如何扭轉局勢。

楊光耀第二日是哭喪著一張臉來找淩雲容的,他低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與淩雲容說了昨日發生的事:他和大夫人昨日都受了質疑,最後的情況,是限期他們在半月內查明真相。楊光耀絲毫沒有懷疑到淩雲容的頭上,再偽裝絕情不善,淩雲容也無法摒棄內心本能的反應,一絲愧意湧上心頭,她碰了碰楊光耀的胳膊,道:“我和你一起查。”

畢竟事關李家,牽涉的人裏麵也有她不能放過的人!

“嗯。”楊光耀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一般,簡單用過早餐後帶著了淩雲容又去了楊家。

早市的人不少,縱然楊光耀霸王名聲在外,他所經之處人群主動的讓出來了一條路,但也有兩側的東西擺的比較外凸的僅能容他和淩雲容兩人並排走過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地方,有一個人接著與淩雲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將一個小小的紙團塞到了她的手裏。

淩雲容短暫錯愕,思量了一刹那之後,她將那小紙團藏進寬大的袖子裏。

幫你隱瞞的人是香婆子。

進入慧院之前,淩雲容尋了個僻靜的地方打開了那紙條,上麵隻有這一行字。

“楊榮默。”就在不久前,客棧裏,楊榮默離開之前,淩雲容還是喚住了他,她問道:“楊光耀身邊的孫婆子和香婆子,誰是幫楊光耀向大夫人隱瞞我們的事的人?”盡管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是不著頭腦的怪異。

楊榮默轉過來了身,不解的看著她。淩雲容又重複了一遍,“你知道麽?”她補充著問道。

“孫婆子和香婆子是大夫人安排在楊光耀身邊從小養大他的人,根據我掌握的,孫婆子和大夫人走的更近一些,香婆子已經有了告老還鄉的打算,現在隻做自己本分的事。我覺得,是孫婆子。”楊榮默分析著說道。

“我知道了。”……

一個說是孫婆子,一個說是香婆子。淩雲容被弄得有些頭大,但她知道她必須盡快的做出一個選擇來。而這個選擇,極有可能關乎到她的今日能否平安離開慧院。

日上三竿,今日的太陽是入春以來最好的,曬得人甚至有了一絲困意。楊家的仆從們忙碌了一個早上,僅剩的一點力氣也好像被太陽抽完了一般,他們緩慢的拖著步子,朝著要放飯的地方走去。

但若是仔細觀察,從慧院門口一直到楊府外不遠處的小茶攤兒,這一路上每隔一些距離就有仆從謹慎的環視著四周,當然,最謹慎小心的要數守在慧院外的那個人,他可是最前線的人,身後許多人都自等著他的消息。

午時過了一些的時候,淩雲容才終於在慧院下人的禮送之下出來。

阿彌陀佛,那一條隱晦的路線上守著的人,自第一個人傳出消息開始,都在心底裏默念著這四個字,可算是平安出來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自己的主子是怎麽了,竟然為了一個楊光耀的人動用了這麽多埋藏隱晦的人,甚至下令若是過了午時一刻裏麵的人還不出來他們哪怕不顧一切闖進去也要將人帶回去。

天知道在等的這段時間裏他們經曆了多大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