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容有些驚慌失措,急忙製止了柳大夫的話道:“柳大夫還是快醫治病人吧。”

“切。”柳大夫揚袖擺了擺手,道:“該藏的藏不住,該來的躲不掉,看著挺機靈的姑娘,怎麽就看不透徹?”他說話的語氣突然帶著教化意義般的軟了下來,安靜了淩雲容,疑惑了李卓正。

“罷了罷了,讓我看看吧。”說著,他伸手便要去解李卓正的衣衫。

“這……”沒想到李卓正還害羞了起來。他抬眼看著淩雲容:自己的傷是在腰間,畢竟男女有別。

淩雲容也看了他一眼,不過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李卓正的“擔憂”,她怯怯的笑了一聲,然後走出去,順手還給帶上了門。

夜市裏一群毫無生機的人,祭著毫無生機的夜。淩雲容半倚在門前的柱子上,腦袋難得的放空什麽都沒有去想,她希望當下時間的走勢能夠慢一些,再慢一些。

等了良久,裏麵仍然沒有聲音傳出來,淩雲容輕輕敲了敲門,問道:“還沒好麽?”

沒人回答他。

她又敲了敲,仍然沒人回應。

難道出事了?

關心則亂,這話說的當真是沒有半分錯。這條流傳了亙古的真哩即使是反過來講也能被得到證實:若是某人在正常情況下不該亂的時刻亂了,那她多半算是關心了。

就如眼下,淩雲容直接推開了門。

第一眼看過去屋裏沒人,不見柳大夫的蹤影,再細細查看之下,淩雲容看見了躺在地上的李卓正,他的衣衫半解開著,結實的胸膛並不如他的臉頰那般白皙,反而略偏健康的麥色,有幾道陳年的疤被還殘留著幾道淡淡的痕跡。

而此時,他在躺在地上,嘴唇緊緊的抿著,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腰間。

“你怎麽樣?柳大夫呢?”淩雲容焦急的問著,俯下身子想將他扶著坐起來,奈何自己的身子本來就沉,根本用不上多大的勁兒,猛地一個抬手,她沒有將李卓正扶起來不說,反而將自己也摔倒了。

她的大半個身子摔在了他的胸膛上,慣力的衝擊下,她的腦袋朝著地上砸去。

想象中的痛並沒有傳來,最後一刻,連一眨眼都不到的時間裏,李卓正原本捂在腰間的手已經挪到了淩雲容的腦袋後麵,護著她的頭。

“沒事兒吧?”他側過頭看著淩雲容,強忍著不適,滿眸關切。

“沒,沒事兒。”淩雲容有些感動的說道。或者又不僅僅是感動,而是觸動,那麽短的時間裏他便能伸出手來護著她,除非是下意識的反應,她看著他,一時竟忘記了起來,他的嘴抿著,兩抹梨渦隱隱閃著,在她的眼前勾勒出來了一個人的麵龐:一個上一次對她有這般關切反應的人的麵龐。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柳大夫折返回來的時候,見到兩人躺在地上的姿勢,驚得險些掉了手裏端著的藥。

淩雲容霎時回過神兒,從地上站了起來,猛地又想起來什麽,又蹲下了身子去扶李卓正。

李卓正的傷勢比柳大夫想象中的要嚴肅一些,所以他需要再去拿一些藥物,李卓正原本是躺在一張半人高的長桌子上的,腰間的聽疼痛傳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一個翻身不慎翻在了地上,所以便是淩雲容才進來的時候的樣子。

李卓正重新躺好之後淩雲容看見了他腰間的傷,與上次丁希的情況一樣,但腰部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他的周身傷口的麵積還有紅腫的程度都比丁希要嚴重許多,皮肉之下的筋骨也稍微有些損傷。

柳大夫從醫多年,最是知道腰傷拖不得。左右淩雲容進也進來了,該看的也都看了,他幹脆留了她打下手在一旁幫忙。

幾案上的紅燭由新直化為淚始幹模樣的時候,李卓正的傷口終於被處理好了。他穿好衣服,坐在長桌子上,欣長的腰不顧疼痛仍然端正著,淩雲容端了茶過來,問道:“還疼麽?”

“疼。”李卓正接過她手中的茶,淡淡而誠實說道。

淩雲容蜷身坐下,趴在長桌上,隔著衣衫,她伸手手指輕輕的劃過他腰間纏著白布那一塊硬邦邦的地方,道:“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還偏要拖著來到這裏來處理?”

李卓正仍然直直的做著,道:“因為在那些依賴著我的人麵前,我不能受傷,他們會亂。”

淩雲容又問道:“那為什麽不回李家呢?”

李卓正這次動作有了變換,他扭過頭看著淩雲容,眸子韻著絲絲笑意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回去那裏?”

淩雲容有些迷惑了,回李家?他明明出現在了夜市。

“我原本打算直接回去李家處理的。”李卓正解釋著說道:“但進了城門之後我突然覺得有些餓,所以便來了這裏。”

“我去給你買東西吃。”淩雲容聞言就要起身。

李卓正摁住了她,道:“不用,這會兒夜市也已經閉市了,柳大夫去給我煮麵了。”

“嗯。”

“你呢?為什麽沒有回去?”李卓正問道。

淩雲容想了想,抬眸說道:“我也餓了。”

“那我去告訴柳大夫多煮一些麵。”說著,李卓正便作勢要跳下長桌。

“不用了。”淩雲容也拉住了他,道:“遇見你之前我已經吃過了。”

“嗯。”

兩人沒有說話,氣氛僵住了一會兒,淩雲容又問道:“還疼麽?”

“嗯。”

“你與我認識的一個人很不一樣。”淩雲容趴在長桌上,歪著腦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聲音有些綿說道:“你真的很好,懂得擔起責任,也知道苦中作樂。而他,隻知一味的退避隱忍,仿佛就是一道永遠也甜不了的黃連。”

李卓正的眸子沉了沉,把手放的位置從長桌改到膝前,道:“黃連雖苦,但良藥苦口,你口中的那位他,心中定然有宏圖。”

“是啊。他總是不凡的。”淩雲容糯糯的應著,說道:“可惜,兒女情長在他心中或許不值一提,我也是。”

“那他現在呢?”

“走了。他拋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