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諸位有禮了。”淩雲容微微頷首算是回禮,但是她笑的有些僵硬,被李卓正握著的手正在暗暗用力掙脫,她就說方才手被握住的時候怎麽感覺怪怪的,現在看來沒準兒李卓正就是故意的。
可惜她在掙脫,鉗著她的那雙手也在暗自用力。
直到在那幾個副將的帶領下他們幾乎是轉遍了整個軍營之後,李卓正挑選出來了要去漫雲鎮的人,他再回頭看見臉憋得通紅的淩雲容,才放開了她。
但後者顯然是怒了,頂著不善的麵色甩了一記“你太過分了”的眼神,轉身就走。
“哎。”李卓正快步追了上去,半張著雙臂擋在了淩雲容身前,仍然是腰板挺得筆直,仍然是衣袂飄揚,隻不過此時他終於是有了幾分少年莽撞擔憂的模樣,“你怎麽了?”他問道,非常明顯的明知故問。
方才被他箍著走了那一大圈兒,淩雲容的怒氣早已經攢到了脖頸處,好像下一秒就會噴發出來,所以她現在沒心情與李卓正滑嘴,所以繞開了他,又朝著前走去。
“淩雲容。”李卓正顯然也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樣的激烈,遂又往前邁了一步拉住了她的胳膊。
“放手。”後者的怒火又往上竄了一些。
“不放。”李卓正說著,但怕弄疼了她,箍著她胳膊的力度還是鬆了一些,他走到她的麵前,低眸看著她,認真的,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厭惡我牽你的手,所以生氣了是不是?”
淩雲容也低著頭,將自己的嘴唇咬得蒼白,厭惡談不上,但若是喚做是誰,平白無故的被人牽手拉著走了一路,而且怎麽也掙脫不開,都會生氣。
“我不是有意的。”李卓正的聲音更軟了一些,解釋著說道:“我以為你初次來這裏害怕,所以牽著你。一直牽著你,是想讓這營中更多的人都看見你,知道你與李卓正關係不一般,這樣萬一日後出了什麽岔子,他們認識你,自然會多向著你一些。”
漫雲鎮一行,他有預感不會太順利。
前兩個理由當然是真的,但最主要的,是他喜歡她,所以在試探,但他現在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的抗拒和反應,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先放手。”淩雲容終於開了口。但李卓正還在猶豫,他怕一放手她就走了。
“放開吧,我不走了。”淩雲容又補充著說道,後者才緩緩放了開。
“你還生氣?”李卓正問道,以一種不確定忐忑的語氣,害怕了就是害怕了,他總是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但就是這種真實,讓淩雲容東遮西掩的心思沒有麵對的勇氣,他的直白真誠無不像是在拷問著自己。
可今日受到冒犯的人明明自己。她第一次與男人牽手,還被牽了這麽久,見了那麽多人,她現在的身份可是楊光耀的小妾,李卓正明明是知道的,她原本還以為這個身份多多少少能幫她摒除一些“雜事”,但沒想到在李卓正麵前這作用竟然這麽小。
又或者,他也認為自己是貪慕虛榮的人,半點朱唇可萬人嚐,所以他也在輕視自己。
淩雲容越想越離譜,先前的憤怒也盡數轉化為了無法言說的滔天委屈。
下一秒,在她眼眶子轉了好幾圈的眼淚終於憋不住,又摔在了地上。
“我……”李卓正刹那間還反應了一下地上突然滴的那一滴是什麽,他還抬眸看了看天,明明沒有下雨了。但當反應過來的瞬間他立刻就慌了,“你,你怎麽又哭了?”他站立難安,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可半晌就是不敢再碰她。
上一次在倚紅閣門前,她哭的時候他就感覺難受,所以回府後便借著沒收的名義拿了李源許多戲本子,想看看那裏麵才子是怎麽哄佳人的。可是這近來太忙,他都沒顧得上看。
再差一點,李卓正就要大失形象不知所措的撓後腦勺了。
淩雲容低頭越哭越凶,似乎再也不用掩飾,似乎是要將心底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哭出來,似乎要哭到昏天黑地。
她緩緩蹲了下去身子,雙臂交叉在膝蓋上,頭埋在臂彎裏,眼淚越發洶湧的往外冒。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從此刻開始,在李卓正麵前她已經可以卸下偽裝,至少可以流露自己真實的情緒。
“我,你,我…”她蹲下去的後一刻,李卓正也跟著蹲了下去,原本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口齒清晰的翩翩公子霎時變成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小結巴愣頭青。
周圍有一支巡視的隊伍經過,看見李卓正那副模樣,險些被自己的長槍絆倒,但轉念又集體選擇裝瞎:人家李大人和媳婦兒鬧小情緒那叫調情,用他們瞎操心?
虧得這話沒有說出來讓淩雲容聽見,不然她肯定會哭的更凶。
此時的李卓正活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媳婦兒,白皙的臉頰泛著紅,眸底幽幽沉沉,心裏灰灰暗暗。不知從何時起,在淩雲容的麵前,他總是與別處不一樣的。
“對不起。”他仍蹲著身子,往淩雲容的方向挪了挪身子,伸手遞了一方帕子給她,聲音有些低沉說道:“是我唐突了,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止是朋友之誼。”
他索性說出來了自己心底的話,確實終於婉轉隱晦了一回。
淩雲容此時也哭夠了,她抬眸,心裏咯噔了一下:他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不止朋友之誼?他今天牽了自己的手,是在……?
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覆蓋過了她先前的委屈。
“李卓正。”她結果了他手裏的帕子,聲音有些沙啞問道:“你認為我是一個輕浮的人麽?”
“不。”李卓正搖頭搖的很堅定果斷。“在我心裏,你是一塵不染的。”他又補充著說道。
“我們是朋友。”淩雲容不敢正視他的眼睛,道:“但不是普通的朋友,雖然短短數日,但我已經將你看成了知己,你是最懂我的。”
“對,對啊。”李卓正站起來身,努力掩飾著眼底的心疼,像是兩把鋒利的劍朝著對方砍去,力道之猛,它們的劍鋒嵌入彼此,強鋼相撞,以絕對的力量和疼痛以最原始的方式廝殺著,場麵壯觀,卻讓目睹之人心寒。
而李卓正此時正親身的經曆著,他壓著痛,忍者心寒,再一次徹底的違心,用近乎哽咽的語氣說道:“是啊,我們之間不隻有朋友之誼,還有相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