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溫玨看著淩雲容,眼眸裏警告意味十足。

這些日子她沒去找她的麻煩已經算事給五弟麵子了,今日是她和李源之間的恩怨,淩雲容敢在這個時候蹦出來壞了她的好事,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挑釁。

“楊四小姐息怒。”淩雲容撤了手,不卑不亢的說道:“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凡事做的太過,對誰都不好。”

“你在教訓我?”楊溫玨轉過了身正對著淩雲容,揚手就又欲是一巴掌。

但這次她依然沒有成功,淩雲容跟隨李卓正往過跑的時候丁希就也往這邊趕來,敢在他的麵前動淩姐姐,問過他了麽?

他可不管什麽所謂的憐香惜玉以及家族門楣,製住淩雲容胳膊的瞬間一個猛勁兒便將她整個人甩了出去。

若不是楊光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鐵定要跌坐在泥土裏。

“淩雲容,你…!”楊溫玨尖著嗓音叫喚,眼看就要衝過來。

“淩雲容?”人群中有也有人驚呼著,“她就是淩雲容?在李府跳《越人歌》的那個?”

許多人紛紛將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那一日清婉一舞,城中不少公子哥都曾試圖去打探佳人的下落,可惜都沒有消息,仿佛她隻是天外來客,從來不屬於這裏。後來倒是有人傳了一些曾見到過她的消息,不過多是傳聞,然,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傳聞,才襯的她更加的神秘。

楊溫玨見許多人的目光都被淩雲容吸引了,那日的比舞也是她的痛,心底的憤怒愈發濃烈,連原本在喉間打轉兒想要說出“你休想在進我楊家的門”一類的話也被淹沒了回去。

“楊小姐還請自重。”李卓正將李源頭頂的汙物擦拭的差不多了,淡然的開口說道,語氣中透著冷漠。

他看了一眼楊光耀,又看了一眼呆坐在遠處的張石老。

兩人同時意味,楊光耀幾乎是連哄帶騙加半是討好半威脅的才把楊溫玨拽走,張石老出麵驅散了其餘看熱鬧的人。

“我與你們一起回去吧。”淩雲容喚住了正要返回住處去梳洗換裝的李卓正和李源。“畢竟男女有別,我還能幫一幫她。”她補充著說道。

李卓正點了點頭。淩雲容上前,將李源從李卓正的懷裏接過來。

經過楊榮默身邊的時候,李卓正頓了頓腳步,他瞥了楊榮默一眼,帶著冷冽的氣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滲人的口吻說道:“以後離李源遠一些。”

從前李卓正與楊曉峰相交相知的時候,與楊榮默有過幾麵之緣,那時印象也還不錯,所以李源一直黏著他他也就沒有多管什麽,但從今日來看,對於一些大是大非他似乎並不能很好的判斷,又或者是他判斷的出來,在為了一些別的諸如銀錢權力之類的東西而故意包庇。

這樣的人,讓他怎麽放心李源將自己的一生都交給他?

李卓正兄妹的住處比起淩雲容的院子不知好了多少倍,李源的心情原本就已經糟糕到了極端,淩雲容嫌他們帶來的下人們動作太慢,不過打個水生個火半天搞不定,估計是一時心急,她直接拿出了一副當家女主人的架勢,用半是命令著的語氣撤走了那些手忙腳亂的人,派了丁希上手。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浴桶,熱乎乎的水邊全部準備好了。

房間裏隻有淩雲容和李源兩個人,李卓正坐在門外的亭子裏,想起淩雲容方才的架勢,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弧度。

換了一次水之後,李源頭發裏的髒東西才被清洗幹淨,水溫還尚可,她泡在裏麵,雙臂搭在浴桶邊緣,把頭枕在上麵,閉著眼。

淩雲容在幫她的後背撩水,見她的樣子似乎是突然累了,遂也停了手下的動作。

戀愛中的女子總是敏感而脆弱的,誰的心不是血肉做的,誰不會傷?不會疼?

“你還是愛著他的?是麽?”醞釀了好一會兒,淩雲容才開口問道。

李源沒有張眼,她想了一會兒,說道:“我並沒有生他的氣,隻不過在想,他明明是那般如玉的模樣,為何偏偏生在了楊家?又何為攤上了那樣的一個出身。”她在為他找借口,或者準確一些,她在找借口說服自己。畢竟自己喜歡他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些東西從來不是人能選擇的。”淩雲容起身拿了布子,她坐在了李源的麵前,幫她擦著臉上的水珠,幫她把臉頰兩側的碎發推到耳旁。水汽氤氳之下,她的臉頰淡粉,眉清目秀,不失為一個大美人。若是走溫婉的路線,根本不亞於楊溫玨什麽。

“但怎麽對待,怎麽經營自己,是人可以選擇的。李源,你可以遵從自己的內心,但我不希望你活的太累了。”

“不累。”李源的眼中終於有了些活力,她有些自嘲著說道:“這算哪門子的累?強行說累的話,也是樂此不彼。”

……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李源的心情才徹底的緩過來。

“小霸王也有龜縮的一天,羞不羞?”她們出來的時候,李卓正已經命底下的人準備了許多李源平素喜歡吃的東西,他一句話就又將李源逗笑了。

淩雲容沒有留下來吃飯,左右時候也不早了,下田的人都散了,她便帶了丁希回了自己的住處。

丁希隨便弄了些吃的,淩雲容今日不累,壓根兒沒有困意,幹脆出了門朝著更上的地勢走去。但才出門,她就碰見了楊光耀和楊榮默。

“你們,一起來的?”她笑笑問道,心底卻有了答案,莫不是來替楊溫玨討公道的?不過那也無所謂,她當時既然選擇了出手,就有後招。正好她要擺脫與楊光耀的婚約,若是鬧了起來,這便是絕佳的機會。

但他們兩個人都搖了搖頭。他們是分別尋了不同的由頭離開楊家的住處的,走的路不同,但竟然在離淩雲容住處不遠的地方給遇見了。

“你先說事情吧。”淩雲容瞧著他們兩個大男人一副遮遮掩掩的尷尬樣子就覺得怪異,遂開了口向著楊光耀說道。

他看了楊榮默一眼,正在想著是好好的請他先行回避還是直接像以前一樣粗魯的吼,楊榮默就“知趣兒”的自己回避了。

“進來吧。”淩雲容領著人進來的時候,丁希的神經霎時緊張了起來。

“她怎麽說也是我四姐,在外你還是給她留幾分顏麵。”楊光耀說道,與他從前的反應相比,語氣平和到讓人近乎以為他在哀求。

“你是分得清對錯的。”淩雲容站了起來了身,道:“以你現在的角度來看,她還是對的麽?若是對的,你今日為何沒有護著她?”

“淩雲容。”楊光耀抬了眸,正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以後是要嫁進楊家的人,這麽快就得罪了小姑子,四姐的脾氣若是倔起來連母親都沒有辦法,更別提是我,到時候你怎麽辦?”

“你在關心我?”淩雲容問道。

“是。”楊光耀質問一般說道:“淩雲容,你不是有本事能接近討好我,能將我變成這個樣子麽?為什麽不把這份耐心再給四姐一些?”

“憑什麽?”淩雲容抬了眸,雙眸炯炯問道:“我生來就該討好你們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回去吧,我沒事,你的四姐估計更需要你的安慰。”

“那好。”楊光耀瞥見了不遠處丁希警惕的眼神,心裏暗歎了一口氣,隻得轉身,道了句“你注意身子”便走了。

“你呢?又是為了什麽?”淩雲容跟在楊光耀身後出了門,看見了端端立在路旁的楊榮默,他穿著她進了卜扶城第一次見到他時穿著的那件水藍色長袍,幾叢竹翠翠的張著,在漸暗下來的天色的烘托下,霎是詩意好看。

“跟我去一個地方。”楊榮默緩緩轉過來身,說道。

丁希追了出來,淩雲容瞧著楊榮默的樣子不太想讓人跟著,所以便丁希在家等著她。

晚一些的時候,李卓正逗了許久,李源的心情終於是好了一些,她回了抱著帶來的戲本子回了房間,李卓正也回了自己的住處,但就在臨門一腳的時候,他突然頓住了,然後煞有介事的轉了方向,邁腳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飄逸的發帶也輕盈飄飄的跟了上去。

他是去了哪裏?

嗯,去找丁希了。

月漸高爬,皎潔了大片原汁原味的土地。

淩雲容跟著楊榮默走了之後丁希百無聊賴的幹脆跳上了房頂去賞月,李卓正以為淩雲容在屋子裏,又覺得驚動了丁希這廝便免不了被他盯著,實在太過麻煩拘謹。遂輕緩了腳步,屏息斂氣小心翼翼的順著牆壁擺進了屋子。

臨近了要進門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起淩雲容會不會已經睡下了。

所以又轉了半圈到了窗戶跟前,側耳聽著,裏麵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那便說明淩雲容今日還沒休息。

等等。再一轉念,李卓正察覺到了不對。

那腳步聲前輕後無,點點謹慎,分明是習武之人夜探之時的常用姿態!